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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周断代工程解密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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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流传日久的董作宾的“庚申月食”说就此宣告终结。
第六章 商代后期诸王的年代(7)
有了对卜辞的正确释读,就可对“己未夕■(向)庚申月有食”发生的具体年份进行天文推算。不过,对这个年份的推算,又涉及另外一个较复杂的问题,即商代的“日界”是从半夜开始,还是从天明开始?这是甲骨学界和天文学界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以裘锡圭、张培瑜为代表的专家,认为商代的“日界”从半夜开始,而以常玉芝、刘一曼、曹定云为代表的专家,则认为应从天明开始。一个“半夜”,一个“天明”,尽管看起来时间相差不多,但要以此推算几千年的月食,其结果就有了很大不同。“工程”开始后,关于甲骨文天象记录中五次月食的推算由紫金山天文台研究员张培瑜具体负责。
此前,张培瑜积几十年刻苦研究之经验,相继完成、推出了《中国先秦史历表》和《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两部著作,填补了古代天文历法和年代学研究的空白。这两部著作由此成为历史年代学家、考古年代学家不可或缺的案头必备参考书。张培瑜也因为这两部力作的问世,奠定了他在这门学科中的重要学术地位。正因为如此,他才被工程首席科学家聘为“武王伐纣年代的研究”这个极其重要和关键的课题的负责人,并主持“甲骨文天象记录和商代历法”这一专题的具体研究任务。
当张培瑜接手“工程”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后,除组织安排“武王伐纣”这个大课题的相关事宜外,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甲骨天象记录和商代历法”的研究之中。由于刻有“乙酉夕月食”记录的两版都是龟腹甲,而“庚申月食”既有月名和食时时间范围,又是卜骨,因此,“庚申月食”的测年,对“工程”尤其重要。但记此食的两版甲骨均藏于英国博物馆,按张培瑜的设想,如果通过协商或采取合作的方式,争取到英国取一点“庚申月食”的卜骨进行14C测年,无疑会对这次月食年代的确定,起到重大的互证作用。但遗憾的是,他的这个设想最终未能实现。关于甲骨月食年代的确定,只有靠中国人根据现有的条件自己解决。为了排除日常琐事的干扰,他打破正常的作息规律,吃住都在紫金山天文台,在山上一呆就是几个月,对专题中所涉及的内容,反复研究,仔细求证,在一层又一层的迷雾中,逐步廓清历史的真相……
根据对卜辞的分期分类,工程专题人员彭裕商、黄天树对五次月食的先后顺序作了排列,得出了基本相同的结果,认为“癸未夕”月食最早,“乙酉夕”月食最晚。从字体分析,五次月食发生于商代武丁中晚期的30年之内。由于文献记载,从盘庚迁殷到商代灭亡,其间不足300年,张培瑜在天文计算中,将这段时间前后延长200年。于是,以“日界”从半夜开始,在公元前1500—前1000年间,可排出在中国全境包括安阳在内的44个城市可见的日食情况和月食表。月食表详细列出了安阳的见食情况。结果标明,在安阳可见的月食中,自公元前1400年到公元前1100年的300年中,只有一组年代既符合卜辞干支,又符合月食顺序,且这个结果正好在武丁中晚期的30年之内。具体数据如下:癸未夕月食:公元前1201年甲午夕月食:公元前1198年己未夕■(向)庚申月食:公元前1192年壬申夕月食:公元前1189年乙酉夕月食:公元前1181年关于“己未夕■(向)庚申”月食的精确时间,张培瑜的计算结果是公元前1192年12月27日22点51分。但是,甲骨学家常玉芝却另有别论,她认为“日界”应从天明开始,并以此推算出“己未夕■(向)庚申”月食发生在公元前1166年8月14日早晨5点之后。这个结果同张培瑜的推算相差26年。
盘庚迁殷与列王的年代鉴于甲骨五次月食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夏商周断代工程曾几次召集相关的学者进行讨论。在讨论中,学者们对“日界”的问题以及“己未夕(向)庚申”月食格外关注。“工程”首席科学家之一席泽宗,曾向学者们介绍了天文史学家江涛所著的《论我国史籍中记录下半夜观测时所用的日期》一文。按此文的观点,在中国的史籍中,记载下半夜观测,85%用的是上一天日期,15%用的是下一天的日期,如果用的日期是下一天,则绝大多数天象出现在本地时间3时之后。席泽宗认为此文颇有道理,并倾向于“己未夕(向)庚申”月食是一次带食而没的月食,这样,常玉芝推算的1166年最可取。另有学者范毓周也有相同的看法,并认为“日界”问题应重视民间传统,以鸡鸣为日始,春夏秋冬有差别。同时,刘一曼、曹定云、葛英会等学者也主张商代的“日界”应定在天未亮到日出之时较为合理。也就是说,常玉芝的推算结果是可取的,而张培瑜的结果不可取。
第六章 商代后期诸王的年代(8)
参加“工程”的古文字学家黄天树根据对甲骨文的研究,认为“旦”之前的“夙”应该是新的一天的开始。裘锡圭也认为,一天的开始至少不会晚于夙。也就是说,“日界”不会是在天亮之时。
按张培瑜的解释,月食的时间计算,涉及地球自转改正值的取值,他所推算的食甚在夜里22点51分的结果,采用的是过去通用的地球自转改正值。如果采用现在新的地球自转改正值,月食时间应该推后2个小时左右,这样就更符合月食发生在两天的分界之时。以此推算,常玉芝所主张的早晨5时之后,已成为晨7时或者8时左右,已经是天大亮且太阳升起的时候,很难说是上一天和下一天的过渡阶段。
古文字学家裘锡圭认为,从字体上看,五次月食的距离不应该拉得太远,应在30年以内较为合理。常玉芝的五次月食推算,有将同一贞人拉得过长的问题。
就以上两种不同的结果,经古文字学家和天文学家反复论证后认为,商代的“日界”应从半夜开始,“己未夕(向)庚申”月食是发生在己未夜并向庚申的前夜过渡的一次月食,天文推算结果应以张培瑜的推算为是,即商代武丁晚期到祖庚二王之间所发生的五次月食在公元前1201一前1181年共20年这个时间框架之内。
至于武丁在位年代到底属于哪一个时间段的问题,根据《尚书·无逸》、古本与今本《竹书纪年》、《太平御览》、《皇极经世》等文献可以看到下面的记录:
从以上四种记载中可以看出,武丁在位59年应是可信的。由五次月食可大致推定武丁在位的年代:(1)如果“乙酉夕”月食在武丁末年,那么,武丁在位的年代约为公元前1239—前1181年。(2)如果“壬申夕”、“乙酉夕”月食下延至祖庚,那么,武丁在位的年代约为公元前1250—前1192年。
因武丁在位的年代不会超过公元前1400—前1160年的范围,而在此范围内,“己未夕(向)庚申”月食只有公元前1192、1166年两种选择,“甲午夕”月食最早为公元前1229年,所以,张培瑜等研究者认为,即使不采用根据新的甲骨分期分类得到的五次月食的顺序,武丁在位的年代范围也不会有大的变化,确定为公元前1250—前1192年应该是较为合理的。这个意见最终被“工程”专家组采纳。
武丁的年代范围已经确定,利用甲骨文和青铜器铭文,还可推算出殷商最后两个王——帝乙、帝辛的年代,所依据的方法则是——周祭祀谱。
从可考的材料看,远古时期,人们采用多种方法纪日,如结绳、刻木等等。当历史发展到殷商时期,已经采用干支纪日法了。
干支是天干和地支的总称。天干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个天干配一个地支,天干在前,地支在后,排尽所有组合,共六十对,以甲子开始,癸亥结尾,可以不重复地记录六十年,六十年以后再从头循环。
干支纪日的方法与干支纪年一样,每天用一种干支表示,六十天一个周期,循环往复,可以无穷。这种干支纪日法是中国古代的一大发明,它的优点就是用干支纪日不会发生错误,也不会造成重叠。此种纪日法从悠远的古代一直延续到今天仍未间断,可见它的生命力是多么强大。
在安阳殷墟出土的十数万片甲骨刻辞中,记有干支日的甲骨为数众多,从特点上看,殷人纪日虽然绝大多数是天干地支均书,但也有不少只记天干而不记地支,这种纪日法在历组卜辞中最为多见。
到了商代晚期,商王及王室贵族每当遇有重要事情需要进行占卜或铸铭纪念时,往往都要在刻辞和铭文的最后部分附记上当日的周祭祭祀,以此作为一种纪日的方式。由于以周祭的五种祀典对先王先妣轮番祭祀一周需要的时间是三十六旬或三十七旬,与一个太阳年的日数相当,所以一般在没有闰月等情况下,一种祀典对一位祖先的祭祀在一年中只会出现一次。因此,学者们称为周祭。用周祭祭祀纪日与用干支纪日同样方便,但商人往往是将此两种纪日法结合起来,在卜辞和铭文中前记干支日,后记当日的周祭祭祀。
第六章 商代后期诸王的年代(9)
从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辞看,帝辛的周祭材料较为可靠,依之排出祀谱,可确定帝辛在位年代。利用周祭材料也可排出帝乙祀谱,与帝辛祀谱连接,从而确定帝乙在位的可能年代。
在周祭系统中,帝辛元祀至十一祀祀谱有6件青铜器,这6件青铜器关系清楚,是商末三王祀谱最有根据的一段。殷商历法研究专家常玉芝对此排出了帝辛元祀到十一祀祀谱,这个祀谱在历法上符合阴阳合历的原则,在周祭上祭祀与季节基本对应,所以应属可信。经相关学者研究,这段祀谱二祀正月初一日的干支应是丙辰或丁巳。按照这一特征,再考虑当时岁首和月首的可能情况,得到帝辛元年可能的年代为公元前1085、1080、1075、1060年等多个年代。因武王克商之年确定为公元前1046年,而周祭材料中记有廿五祀的青铜器应入帝辛祀谱,没有发现更多的祀数,所以帝辛元年以选在公元前1075年较为合理。
按过去学者们的研究,从帝乙二祀到十祀材料密集,依之可以排出这段时间的周祭祀谱和月份。常玉芝将帝乙祀谱与帝辛祀谱连接,得到帝乙应为21年或26年。如采用帝乙在位21年,则帝乙时月份和周祭与季节均不对应。如采用帝乙在位26年,月份与季节虽不对应,但周祭与季节基本对应,故以帝乙在位26年较为合理。“工程”决定采用帝乙在位26年这一方案,并由此推定帝乙元年在公元前1101年。 .
既然武丁、帝乙、帝辛等三王的在位年已推算出,那么著名的盘庚迁殷之年又是多少呢?
盘庚迁殷到商亡的总年数,见于《史记·殷本纪》、正义引《竹书纪年》:“《竹书纪年》云,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七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这个“七百七十三年”的记载,不同版本有所不同。明嘉靖四年汪谅刻本、群碧楼藏明嘉靖王廷喆刊本及清乾隆武英殿刻本作“七百七十三年”,武昌书局翻王廷喆刻本以及日本泷川本皆作“二百七十五”,金陵书局本作“二百五十三”。由此看来,七百七十三年的记载显然有误,大多数学者改作“二百七十三年”,但这样改动如香港中文大学著名历史学家饶宗颐所论,“亦乏依据,盖其确数靡得为详”。也就是说单从文献上难以判定275、273、253三说之正误。
因为已定周武王克商之年为公元前1046年,如采用275年说,则盘庚迁殷在公元前1320年;如采用273年说,则盘庚迁殷在公元前1318年;如采用253年说,则盘庚迁殷在公元前1298年。因武丁元年被确定为公元前1250年,考虑到盘庚、小辛、小乙一代三王总年数的合理性,“工程”专家组认为以253年说较妥,由武王克商的1046年上推253年,则盘庚迁殷在公元前1298年,为取整数定为公元前1300年。
盘庚迁殷在公元前1300年。据宾组月食记录,武丁元年定为公元前1250年,则武丁以前有50年,这50年内应包括小辛、小乙两个王。据《无逸》记载,武丁在位59年。又据古本《竹书纪年》载,武乙和文丁分别在位35年和11年。故取武乙35年,取文丁11年。据商末周祭祀谱,帝乙为26年,帝辛为30年,由此可得商后期王年的大致情况如下:
盘庚迁殷:公元前1300年。
盘庚(迁殷后)、小辛、小乙:共50年。公元前1300—前1251年。
武丁:59年。公元前1250—前1192年。
祖庚、祖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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