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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与心的极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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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纪低着头喃喃地说:“没有您说的那么了不起……”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怀疑父亲死于医疗疏失或遭谋杀。
“真令人佩服。看到现在的你,冰室警部补在天上也会很高兴吧。你已经成为一位心脏外科医生了。”
“不,很遗憾,并不是,我只是住院医师,还在各科实习的阶段,现在只是刚好在心脏血管外科实习,不久又要转到别科。”
但是她的说明,并没有改变七尾佩服的表情。
“这样啊!请你好好加油,我也会支持你的。从葬礼以后,一直对冰室夫人未尽道义,令堂还好吗?”
“很好,现在在工作。”夕纪说母亲在饭店工作。
“真是太好了。女儿这么优秀,令堂一定也很放心吧!我想找时间问候一下,麻烦代我向令堂转达。”
“好的,您是七尾先生吧。”事实上,夕纪也不知道下次和百合惠联络是什么时候,但依然这么回答。
“不好意思,聊私事占用了时间。不过,我没想到事情会和冰室警部补的千金有关。”七尾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记事本,准备开始原定的工作。
“请问,七尾先生。”听到夕纪叫他,打开记事本的七尾抬起头来。夕纪注视着他的眼睛问:“家父为什么要辞掉警察的工作?”
七尾好像倒抽一口气,可能没料到夕纪会这么问吧,他先是脸色一沉,然后又恢复笑容。“你是怎么听说的?”
“我只听说是因为工作很忙。不过,还有其他原因吗?”
“哦,那的确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在体力上的负担也很大……”七尾吞吞吐吐地说道。
“还有别的原因对不对?您可以告诉我吗?在您开始谈公事之前。”夕纪望着他的记事本说道。
七尾抓抓头。“伤脑筋……”
“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不,”七尾以认真的眼神摇摇头,“绝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当时大概不想让你知道吧。再怎么说,这都事关一条人命。”
“有人去世了?”
七尾点点头,似乎决心告诉她。“那时候,我和冰室先生一起值外勤,开着警车在街上巡逻。当时,管区内有买卖强力胶的问题。我们不时接获线报,表示有目击者看到疑似买方或药头活动的迹象。当时,我们盯上某个少年帮派。”
刑警仿佛回想起当时情景,眼神偶尔飘向远方,继续说:“几个人蹲在小巷里,鬼鬼祟祟的。我和冰室先生对看一眼,冰室先生默默点头,以眼神示意我停车。我一停好,冰室先生立刻下车。可是,那群少年好像察觉到声响,开始逃窜。他们的机车就停在附近,当下骑了车逃逸。”
夕纪能够想象当时的情状。同样的情景,现在也经常在电视上看到。
原来这二十几年都没变,她想。
“我们追赶其中一辆机车。因为天色很暗,看不清楚,不过对方看起来像是高中生。他以高速飙车,为了逃逸警车追捕,拼命往前冲。我们警告他很多次,要他停车,但他并没有减速。”
情况如何发展,夕纪也听出来了,她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呢?”她请七尾说下去。
“他连红绿灯都不看,直接冲过马路,却和一旁开出来的卡车相撞……”七尾叹了一口气。“我们马上送他到医院,但他不久就断气了。后来得知他才念初中,而且刚升上二年级。那群少年在巷子里并没有吸食强力胶,而是在分赃,他们从超市偷东西,连机车也是偷来的。”
一如预料中的情节,夕纪不由得皱起眉头。“家父必须为此负责?”
“当时的确有些问题。因为警察追捕未成年嫌犯时,必须非常小心。虽然不至于受到处分,但冰室先生不久就被调职了,他随即辞去了警察的工作。”
“是为了负责吗?”
“不,我想不是。”七尾很肯定地说,“我曾经问过冰室先生,问他是不是认为当时判断有误。”
“家父怎么说?”
“他明白地否认了。”七尾说。“他说,自己的使命就是保护市民安全,如果对于那些看到警车就逃的人置之不理,等于背弃了使命,而背弃使命,便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使命……”
“人生而负有使命,这是冰室警部补的口头禅。”说着,七尾落寞地笑了。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夕纪心想。
七尾看看表,似乎很在意时间。“可以开始了吗?虽然和你聊冰室警部补开心得多……”
“不好意思。不过,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我想令堂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只记得有人因父亲而死,怕你内心因此受伤。”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对于家母至今从未提起,并不会生气。”
“那就好。”七尾的视线再度落在记事本上。“其实,今天本来应该由另一位坂本刑警来的,可是我发现是你,硬是要来。所以,要是不好好做点事,就很难交代了。”
夕纪微微一笑。对她来说,与其被陌生刑警问话,不如由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的人来问,心情也轻松一些。
“关于那只腊肠狗,你是今天早上第一次看到的吧?”
“是的。”
“不过,好像常有人会把狗绑在那里。”
“我想应该是患者,因为宠物不能带进医院。”
“你平常看到狗被绑在那里,都会像今天早上这样摸它吗?”
夕纪摇摇头,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那时候刚好看到有纸条卡在狗的项圈上,觉得那只狗很可怜,才走过去的,平常只是站在远处看。”
七尾一边对她的回答点点头,双手交抱胸前。“果然,这么一来,究竟该怎么解释?”
“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七尾听到她发问,先是有点犹豫,然后才开口。“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先别管是不是恶作剧,我看不出犯人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留下恐吓信,塞在小狗项圈里,这对犯人来说,是一种非常不可靠的方法,可能出点小错那封信就掉了。”
“这一点,我们医师也提过。不过,他推测犯人不是认真的,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七尾不以为然。“我认为,如果不是认真的,更应该会选择安全而确实的方法。这次的做法非常危险,因为狗会叫,要是狗在犯人塞恐吓信时吠叫,马上会引起周遭人的注意。没人能保证狗乖乖听话,犯人却选择这种方式,为什么?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夕纪也用心思考刑警这席话,而且认为他说的很对。即使是腊肠狗也会叫,那只狗虽乖,但纯属巧合。
“最安全的方法是邮寄,因为邮戳几乎无法成为线索。特地来到医院,对犯人就是一种冒险,假使他有什么理由无法投递,也只要偷偷放进信箱就行了,或是夹在医院员工车上的雨刷也行,方法多的是。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小狗的饲主。如果你没先发现,那么发现恐吓信的应该是饲主。于是我想,犯人是不是基于什么原因,希望那个饲主发现恐吓信?”
夕纪点点头,刑警的想法符合逻辑。
“我们打电话给附近的兽医院,以地毯式搜索腊肠狗的饲主,虽然花了一点工夫,不过还是找到了。饲主是一名六十三岁的女性,花了三十分钟走到医院,顺便带狗散步,并不是定期看诊。我们瞒着恐吓信的事,问了她不少问题。但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与这名妇女有关,她是昨天晚上才兴起到医院的念头,所以犯人不可能预先知道。”
“您的意思是,犯人是那名妇女身边的人……”
听到夕纪这么说,七尾似乎颇为意外地张大了眼,然后笑了。“很犀利,不愧是冰室警部补的千金。不过呢,应该不是。那名妇女独居,而且并未向任何人提起今天要来医院。”
自己想得到的,刑警自然都考虑到了,夕纪这么想。
“接下来就是你了。”七尾说,“实际上发现的人是你,或许这正是犯人的目的。也就是说,犯人知道你会去摸摸绑在那里的狗,才把恐吓信塞在那只腊肠狗的项圈。虽然不知道犯人的理由是什么,但或许他的目的就是让你发现——因为这么想,所以才问了刚才那个问题。”
夕纪心想,这个刑警的头脑真灵光,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把夕纪发现恐吓信当成纯粹的偶然吧,然而连这种事,他也不会视为必然。
“可是,我发现真的是巧合,应该没有人会推算得准。”
“似乎是。所以这么一来,这个问题该怎么解释呢?”七尾抬头望着天花板,又看着夕纪苦笑。“不好意思,我决定回去之后再烦恼。”
“七尾先生,您不考虑恶作剧这个可能性吗?”
“很难说。现阶段还无法确定,是恶作剧的可能性依然很大。在还没找到确切证据之前,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点——这是你父亲教我的铁则。”七尾看看表,站了起来。“谢谢你百忙中还抽出时间。”
他往门口走去,但在开门前回过头来。“关于这家医院的医疗疏失,你曾经有耳闻吗?”
夕纪感到很意外,看着刑警。“即使有,您认为我会说吗?”
七尾笑了。点点头,擦擦人中。“我只是问问,不问这个问题,之后可能会被上司唠叨。”
“难为您了。不过请放心,如果听到什么,我会通知七尾先生的。”
“真的吗?”
“我也不想在隐瞒医疗疏失的医院里研修呀。”
七尾以了解的表情点点头,说声那么告辞了,便离开了房间。
夕纪晚他一步走出会客室,笠木快步靠过来,追根究底地询问刑警问了她什么,她又如何回答。她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再确认而已,之后便离开了事务室。
今天没什么剩下的工作要做。她想,偶尔也早点回去吧。
13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夕纪醒了。这是暌违已久的熟睡,她自我分析,可能是昨晚上床以后想起父亲的关系。
七尾刑警的话,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新鲜。她至今从未听过健介在担任警察时期的事,也不关心。
值勤时害死一名少年,这个事实的确让她震撼不已,但按照七尾的说法,她觉得那不能算是健介的错。
人生而负有使命——
夕纪想起什么时候听过这句话了,那是健介动手术的前一天,在病房里对她说的。
“你可不能活得浑浑噩噩哦!只要好好用功,替别人着想,很多事情你自然而然就会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才能完成的使命,每个人都是怀抱着这使命出生的,爸爸是这么认为。”
夕纪相信父亲是有信念的,在追捕骑车逃逸的少年时,也是因为怀着信念才没有迟疑,虽然最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结果,但父亲一定不后悔吧。
她想起父亲的背影,没有废话,以行动让妻小安心,这便是来自于警察时代的信念。
夕纪准备完毕,徒步走向医院,一来到医院前面,就看到很多上门就诊的患者,夕纪看了看那座脚踏车停车场,今天早上没有小狗被绑在那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走过玄关。
正当她在加护病房检查患者胸部X光片和验血资料时,听到有人叫了声“冰室”。夕纪一抬头,西园就站在她面前,已经换上白袍了。
“巡房了没?”
“等一下才要去。”
“那好,在那之前,你先跟我来。”
“去哪里?”
“你来了就知道。”
西园走进电梯,按下六楼按钮,于是夕纪知道目的地了。一般住院患者的病房只到五楼。
在六楼一出电梯,整个气氛都变了。整体空间非常宽敞舒适,地板颜色也不一样。
西园走到走廊最深处,在边间的某间房敲了敲门。
门开了,出现了一名年约三十五岁的男子,穿着深灰色西装,系着咖啡色领带,体型瘦削,感觉不出肌肉,肤色白皙,尖削的下巴留着青绿色胡渣。
夕纪还知道他姓冈部,有时候会在这间病房碰面,但彼此从未交谈过。
继西园之后,夕纪也走进病房。在这个比普通单人房大两倍有余的房间里,靠窗处摆了一张尺寸特别大的病床,岛原总一郎身穿黑色运动衫,正盘腿坐在床上。
“真难得,西园医师这么早就来。”体型有如不倒翁的岛原,以洪亮的声音说道。他的外型与冈部形成对比,红润的脸上泛着油光。那张脸转向夕纪说:“住院医师也一起啊!”
从夕纪被引见的那时候起,岛原便从未以正式姓名称呼过她。这号人物恐怕对所有年轻人,尤其是女性都采取这种态度吧。
“感觉如何?”西园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生龙活虎,完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真是太好了。”
“可是,其实我是抱着一颗炸弹吧?真奇怪。不过,身上有这种东西,总是教人不放心,医生,赶快帮我拿下来吧!”
“关于这件事,岛原先生,我想稍微更改一下手术日期。”
“更改?提早吗?”
“不,要稍微往后延,因为验血的结果不太理想。简单来说,就是血糖有问题。”
岛原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延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
岛原总一郎听到西园这么说,脸变得更红了。西园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以平淡的语气仔细说明验血结果。这段期间,岛原也板着一张脸,一副不想理会这种细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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