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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 芙蓉军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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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是来嘲笑主子受伤的!管事像只老母鸡,拚命跟在「他」身後追赶。

  湛露脚步甚快,年迈的老管事气喘吁吁,边喊道:

  「你不能这样——湛公子——」

  「怎么了?」一名著鹅黄衫裙的美丽少女捧著水盆,在廊上出现。「吵什么呢?」她问著管事,漂亮的眼却滴溜溜地直往湛露身上转。

  湛露看见那少女,先是一愣,而後停下步伐。

  「这、这位、湛、湛露公子!闯进——咱们府——」老管事後来追上,喘得没法将话说完整。

  「上官紫在哪儿?」湛露问著那秀丽绝伦的少女。

  「你就是湛露?」那少女极好奇,不答反问,笑容甜美地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年轻啊!

  「我想见上官紫。」她重复来意。

  「你找我大哥啊?他在东面数来第二个厢房……」青葱指路。

  湛露立刻朝那方向走去。

  管事却哀道:

  「绿小姐!」那湛露来势汹汹,必定不怀好意啊!

  「别担心。」上官绿弯眼而笑,突然想起什么,轻呼:「唉呀,我忘了大哥正在更衣——」不过他们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吧?

  耸耸肩,留下老管事,抱著水盆走了。

  ※      ※       ※

  湛露没有出声通报,使劲用力地推开房门。她从未这般失礼过。

  门扉「咿呀」往两边敞开,她急急走入内室,终於看到榻边躺坐著她朝思暮念的身影!

  上官紫长发披散颈背,半身赤裸,俊美的面容有些苍白,胸肩捆绑布带。除此之外,他完好无缺,墨黑的瞳眸也因为映入她而泄露讶异。

  没事……他没有事。

  湛露怔怔站住,这才发现自己紧憋多日的一口气总算松了。多少个夜晚,她频作恶梦,梦到他血肉模糊,甚至肢体破碎——就如她在战场中所见过的伤兵一般,不忍卒睹。

  「你……你吓死我了……」她怔楞地指责著。才接到他的信,她就发现不对劲,他运笔向来简洁有力,字迹强劲,但他告知将要回京的那封书信却笔意软弱,虽然有心掩盖,她还是一眼就瞧出。

  想著他绝对是受了伤,她辗转反侧,心生焦虑。好不容易将战事彻底结束,这么匆忙地赶回来,就是想要亲眼见他没事。

  她风尘仆仆,青丝微乱,面颊沾染黄沙,征衣甚至没换下,大概是从战场就直奔而来。那著急担忧的神情,令上官紫心底著实流过一阵暖意。

  本想询问她为何这么快就回京,但她的神情和态度,在在表示那理由就是因为自己。一切尽在不言中,睇著她良久,他慢慢启唇:

  「我倒是……第一次瞧见你这么慌张的模样。」察觉自己尚衣冠不整,眉峰轻蹙,拿过床旁的外袍欲披上。

  湛露看他右肩包著渗血的布条,不觉上前接过那锦袍,柔声道:

  「你受伤了不方便,我帮你吧。」她毫无察觉他的注视,直到指尖碰著他温暖的肤触,才忽然想起自己是个女子,见到男人裸身却不避开,也太过豪放了。

  不过,在军中,没穿裤子的她都见过。

  可现在不是在征战,她面对的也非自己的士兵啊……

  「我自己来就行了。」上官紫缓慢地拿回,自行穿好长袍,将裸身包裹住。

  她微愣,敏感发现他这个动作有著含意。迟疑从脑中稍闪而逝,她不及思考,只好放弃介意。

  「你的伤势如何?」她拉过椅子落坐,解开披风。

  「不碍事,只是伤口存有余毒,需要休养。」他轻描淡写。

  不碍事?闻言,她忽感气愤起来。

  「我听校尉说,你中箭之後明知有毒却还是留在战场,非得确定女真人不会再犯才回朝,你简直——」没几句就说不下去,因为她清楚知晓,倘若自己是主帅,也绝对不会因为受伤背战而去。

  军心要稳定!这在战场上非常重要。

  更何况,长年处於沙场与人作战,受伤总是在所难免,只是迟早问题而已。摇了摇头,她略显叹息道:

  「傻子。」让她好担心。

  他勾唇,直视著她,「傻者,又岂止我一人?」

  她一顿,表情赌气地笑出声来。

  「你别拐弯抹角损人。」语毕,她歇了笑,凝神看他,关怀的眼神十分直接。「……你瘦了。」上回他们碰面,是半年前在兵部擦身寒喧,怎么他都不听她的话好好保重?没有强壮的身体,如何领兵杀敌?

  她的注视实在太过赤裸,上官紫知她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是男儿身才没有顾忌,但事实却是他早已明白她为女子。不著痕迹地避开她的眼,他道:

  「只是因为受伤。」

  他移目的举动做得极轻巧,但她却感觉一刹间两人之间仿佛有哪里不自然……

  要自己别对这种小事胡思乱想,她取笑道:

  「北方土地广大,物产丰硕,你怎么不叫士兵打些野食补补?」

  他摇头,「训诫大将不可私役士兵的是谁?」

  「哇!你拿我的训斥来训斥我啊?」她状似不服地抗议,双眼却含笑。她治军时的确严禁将官把兵丁当成私有奴仆使唤,违者一律军法处置。「……真好,总算可以睡到床,而不会腰酸背痛了。」她半真半假地槌槌膀子。

  他问道:「这回可休息多久?」

  「两个月。」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准明儿个兵部又来公文,没睡熟就得披挂上阵。「你呢?」她反问。

  「也是两个月。」而且他带伤,确定暂时无法出征。

  她眼睛顿时一亮!

  「这倒是我们头一回凑合上了。」每每不是他征战、她回家,要不就是她出发、他归来,总搭不到一块儿。「将军,你不请下官吃顿好的洗洗尘?」她倾身,平常聪敏计敌的眸光天真灿烂。

  在他面前,她就是毫无理由地能够舒解放松。

  她坦露的真诚笑颜使上官紫微顿。她身上有的只是泥沙和汗水,无姑娘家惯抹的胭脂花粉,更别提她面貌几无世人所评之美色,但那近在咫尺的开朗脸容,却对他的情绪造成某种程度的牵引。

  若湛露之曦朝阳,似众星之拱北辰。

  人如其名。她真像露水,那般不令人惊艳,却必然存在。

  他们二人相识多年,他似是今日才突然了解到,在肃杀血腥的疆场,这一书一信间,传递的不仅仅是他们的默契,尚有同袍的支持与安慰,更是……一种悄悄酝酿的感情。

  虽然总是聚少离多,但彼此距离却始终很短。说她和他最知己,也不为过。

  「你辛苦了,湛露。」

  他露出的浅淡笑意迷惘了她的神智。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镜水《芙蓉军师》 




第五章


  「他受伤中毒,身体虚弱,脸色看来也颇苍白……嗯,还瘦了。」

  「这样啊?」中年男子抚著下巴,望向自己脚边,巡视一遍後,又问:「为男为女啊?」

  「男。」湛露不解道。这有啥关系?

  老板立刻抓起条绳子,大笑道:

  「男的好!男的好!那就用甲鱼吧!」

  「甲鱼?」她挤眉瞪视那条粗绳尾端绑的不知名墨绿物体。

  「是啊!甲鱼!」老板口沫横飞地介绍著:「甲鱼不仅可做药膳,更可当成药材,肉质味美鲜嫩,风味独特。做为膳食,酌以虫草和红枣,可以滋阳益气,补肾固精,抵抗疲劳;若做为药材,又可主治清热血虚、肌肉消瘦,乃是上上之品啊!」

  「这样吗?」她没研究,不过既然那么好,那就买两只试试吧。

  掏出钱袋,她给了老板银子,提著装甲鱼的竹篓转身上了马。

  「主子,你……」小行跟在旁边,嗫嗫嚅嚅地问道:「你真的要带这两只甲鱼送给上官侯爷啊?」

  「是啊。」上回是她太匆忙才疏忽,上门探望,理所当然不可失礼。

  「主子啊,你、你……」小行望著那湿答答的竹篓子,面有难色,「你真的跟上官侯爷是好朋友……吗?」

  「这……是当然。」她本来应是确定的语气掺杂些许迟疑。是因为她这个「好朋友」,至今仍隐瞒她为女儿身的天大秘密。

  如果他们真是好友,应该是无话不谈,彼此坦荡的。她低垂眼眸反省。

  该不该说呢?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找不到好时机,也担心上官紫无法接受。况且,说了之後,两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也很难说……

  她真的怕,怕他知晓真相後生气翻脸,怨她欺瞒,一辈子不睬她。

  「主子,到了。」小行停下,替她传唤。

  「小行,你也来吧。」她瞧他已经准备好在外头等待,不禁招手笑道。

  「我、我?」小行睁大眼指著自己鼻子,受宠若惊。

  她微笑,「上官侯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你不是爱吃糕点?我想上官不会小器的。」

  「好哇!」他开心得脸都红了。

  守门的已经认识她,上头也有交代,因此没经过盘问便得以礼遇进入。廊上,碰著了老管事,老管事一见又是湛露,赶忙拦驾。

  「湛公子,您来了!」仔仔细细打量著,就怕对方存坏心眼。

  「是啊,我来送些补品给上官,你瞧。」湛露笑著拎起手中竹篓,「是甲鱼呢!很补身的。」

  甲、甲鱼?老管事的面皮扭曲了一下。

  甲鱼不就是鳖吗?这个湛露果然不安好心,存心羞辱主子!

  「我想亲自拿给他。上官在哪儿?」湛露没留神注意管事,眼睛直往旁边找著。「钦,不用了,我看到绿小姐了。」点个头致意,带著小行往上官绿的方向去。

  小行转头偷瞄老管事发黑的脸色,在额前抹掉一把冷汗。

  湛露慢慢走近上官绿,却见她躲在假山後鬼鬼祟祟,便出声问道:

  「绿姑娘,你——」

  「嘘!」上官绿闻声,飞快回首,将食指放在嘴唇,「嘘!嘘!小声点。」见湛露还站著,索性伸手拉著她的衣袍,要「他」蹲低。

  「你……」顺著上官绿的目光看去,湛露瞧见不远处的小亭里,有一男一女正对坐著,看来应该是在赏花。

  男的玉树临风,尔雅英挺;女的娇俏脱俗,清丽秀致,真如一幅上好的画作,景色优美,迷眼醉心,画中璧人也不遑多让。

  「我在偷看我大哥,」上官绿坦白以告,她瞅瞅湛露身後的小行,咧嘴笑道:「你们可别太吵坏事。」

  偷看?湛露不解。

  「做啥要偷看呢?」小行很困惑地低声发问。

  「喔,我想瞧瞧我大哥会怎么对待仰慕他的姑娘嘛。」难得大哥在家,她当然要多观察观察。嘻!

  「仰慕他的……姑娘?」湛露愣住,忽怔地喃喃。

  为什么她会觉得讶异?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上官紫相貌俊美,一表人才,是个受人景仰的武侯爷,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喜欢他的姑娘,可能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吧?

  她自己不男不女,无法娶妻也不能嫁人,但他却迟早要成家,不可能会站在战场上一直陪著她的。不知为何,这结论令她有些难过和失望。

  察觉自己的在意,她轻轻地「嗯」了声。

  在意?她真的在意了?

  「钦,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你瞧我大哥,坐在那里这么久,也没同对方说上什么话。」灰心!无趣的人怎么瞧也是无趣。上官绿摇摇头,垂眼睇见湛露脚旁直滴水,才把注意力转移,「咦?你买的什么啊?」

  湛露回神,「喔,是甲鱼,给上官……你大哥的补品。」

  「甲鱼?」上官绿呆住,而後抱著腹部又辛苦地捣住嘴,「甲鱼?甲鱼?噗噗!我、我头一回听到有人要请我大哥吃鳖啊!」她喜欢、她喜欢!噗哈——不行,她忍笑忍得好难过!

  受不了地抓住旁边无辜的小行,头埋在他瘦弱的肩头开始闷笑出声。

  小行吓了跳,她却死死靠著,就是不放。

  「对身体有益就好了。」谁去计较那些文字隐喻?湛露叹息。眼神不自觉地微微飘向上官紫和美姑娘的小亭里。

  只见美姑娘含羞带怯地攀谈,但上官紫却始终表情淡然地回应,令得美姑娘面色窘迫,整个气氛显得凝窒难以热络,僵硬到仿佛谁家死了人在守灵。

  实在看不下去,湛露直起身。

  「耶?你要做啥?」上官绿没预料,只能从小行肩膀里抬起俏丽无双的睑蛋,瞠目瞪著湛露提著竹篓子走过去,又担心自己偷窥挨骂,重新躲好。

  「上官。」湛露踱近,温温唤道。

  上官紫抬眸,望见是她,轻轻地勾起唇。

  「你来了。」他没在等待,只是感觉她会上门,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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