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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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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的心头。
奥地利安娜也跟着红衣主教一起来了,尽管岁月的增加使她变得越来越自私,她的良心却使她不能不向这个垂死的人表示一下她的悲哀;有些人说她这样做是在尽一个妻子的职责,另一些人说她是在尽一个君王的职责。
可以说她的脸色已经提前在服丧了,整个宫廷的气氛也象她的神态一样。
路易为了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他内心的活动,坚持呆在他的房间里闭门不出,只有他的奶妈陪伴着他。他认为离他不受任何限制的期限越是近,他越是要谦虚大度,他象所有心中有某种打算的强者那样在蹲伏着窥探时机,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有更大的伸展余地。
红衣主教虽然已经秘密地进行了终傅①的仪式,但仍没改掉弄虚作假的习惯,他和表面现象在斗争,甚至和事实在斗争,他在床上会客,仿佛他患的只是小毛小病。
盖诺这方面是严守秘密的,尽管遭到无休止的追问,他仍什么也不回答,除了说“法座依然象年轻人一样精力充沛,但是天主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如果天主决定要一个人倒下,那么这个人就得倒下。”
他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散布着这些含蓄的话,有两个人,国王和红衣主教,对这些话饶有兴趣地评论了一番。
尽管有盖诺的预测,马萨林仍抱有幻想,或者说得更确切些,他这个自欺欺人的角色演得非常出色,甚至连最精明的人在说他抱有幻想时,都会发现真正抱幻想的是他们自己。


①终傅:天主教圣事之一,该教在教徒病重垂危时,由神父敷擦圣油,并为之祝祷,以帮助他“减少痛苦”、“获得善终”和“罪得赦免”。


两天来路易一直没去红衣主教那里,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这张红衣主教日思夜想的赠与证书。他根本不知道马萨林的确切情况。路易十三的儿子,根据他父辈的传统①,直到那时还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国王,他热切希望得到王权,同时又怀着一种前途未卜的恐惧心情,因此他自个儿打定主意要去和马萨林会晤。奥地利安娜经常陪着马萨林,她首先听到了国王这个要求,便把这个要求转达给马萨林,使这个垂死的人大吃一惊。
路易十四请求与红衣主教会晤目的何在呢?是象柯尔培尔说的那样来归还赠与证书呢?还是象马萨林想的那样收下赠与证书特来致谢呢?不管怎样,垂死的人觉得不解决这件事只能使他更加痛苦,就一刻也不再犹豫了。
“欢迎陛下,对,非常欢迎,”红衣主教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朝坐在床脚边的柯尔培尔使了一个他心领神会的眼色,“太后陛下,”他继续说,“是不是能请您亲自向国王保证我刚才讲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呢?”
奥地利安娜站起身来,她也急于想知道这四千万如何解决,这笔钱成了大家的一块心病。奥地利安娜出去后,马萨林用力支起身子对柯尔培尔说:
“好啦!柯尔培尔,倒霉的两天过去了!难以忍受的两天,你看,那儿什么也没送回来。”
“要耐心,大人,”柯尔培尔说。
“你疯啦,混蛋,你劝我耐心!噢!事实上,柯尔培尔,你在嘲笑我,我要死了,你却要我等待!”
“大人,”柯尔培尔以他惯有的冷静态度说,“事情不可能出乎我的意料,陛下来看您,是因为他要亲自把那张赠与证书带给您。”


① 据史载,路易+三在九岁时登位,由其母玛丽·德·梅迪西丝摄政。


“你这样认为吗?好吧,我与你相反,我肯定陛下来是为了来向我道谢。”
就在这时奥地利安娜走了进来,她在去儿子那儿时在候见厅遇到一位新来的江湖医生。
江湖医生带来一种据说可以救红衣主教性命的药粉,奥地利安娜带了一点这种药粉的样品进来。
但这根本不是马萨林等待的,他连看都不愿朝上面看一眼,便斩钉截铁地说,根本不值得花这么大力气来维持生命。但是在他呼喊这句哲学名言时,长时间藏在他心头的秘密也终于泄露了出来。
“这药,太后陛下,”他说,“这药对我来说毫无用处,两天前我给国王送去了一笔小小的赠与,国王一定感到很为难,所以一直不愿谈这件事,不过现在是作出解释的时候了,我恳求太后陛下告诉我国王对这件事究竟有什么想法。”
奥地利安娜张嘴要回答,马萨林拦住了她。
“讲实话,夫人,”他说,“以上天的名义,讲实话!不要用某种空话来蒙骗一个垂死的人。”
说到这里,他盯了柯尔培尔一眼,意思是说他就要知道他失算了。
“我知道,”奥地利安娜说,同时握住红衣主教的手,“我知道您很慷慨,您所给的,并不象您刚才非常谦虚地说的那样,是一笔小小的赠与,而是一笔厚礼。我很清楚,您将多么难过,如果国王……”
虽然马萨林已经奄奄一息,但仍比十个大活人还要聚精会神地听着。
“如果国王怎么样?”他紧接着说。
“如果国王,”奥地利安娜继续道,“不乐意接受您如此高贵地奉献给他的东西。”
马萨林象庞塔龙①一样,就是说象个灰心绝望的人一样,一头栽倒在枕头上。但是他依然有足够的精力和机智朝柯尔培尔看一眼,这目光真抵得上十首十四行诗,也就是十首长诗。
“难道您不把国王的拒绝看作是一种侮辱吗?”王后说。


① 庞塔龙:意大利喜剧中的人物,是个好色而吝啬的老头儿。


马萨林的头在枕头上转动着,一言不发。王后看到他这个动作搞糊涂了,或者是假装搞糊徐了。
“因此我好意劝他。因为有些聪明人,准会嫉妒您这次慷慨的举动将获得的荣誉,竭力怂恿国王拒绝接受这笔赠与。我为了您的利益据理力争,希望他不要辜负您的一片好意。”
“啊!”马萨林瞪着毫无生气的眼睛喃喃地说,“啊!我快死了,我至死也忘不了您为我效的劳!”
“此外,我必须说,”奥地利安娜继续说,“我为法座效劳并不很顺利。”
“啊!这我相信,噢!”
“您怎么啦,我的天主?”
“我烧得厉害。”
“您很难受吗?”
“难受得象一个入地狱的人!”
柯尔培尔真想钻到地板下面去。
“因此,”马萨林接着说,“陛下认为国王……(他停了一会儿),国王来这里是为了向我表示一点儿谢意的吗?”
“我相信是这样。”王后说。
马萨林又狠狠地盯了柯尔培尔一眼。
这时掌门官报告说,国王正在挤满人的候见厅里。这报告引起了一片混乱,柯尔培尔乘机从小通道门溜了出去。奥地利安娜站起身等候她的儿子。路易十四出现在房门口,眼睛望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这时红衣主教看见陛下,连动也不想动一下,他认为从国王那里己经没什么可盼望了。
一个掌门官将一把椅子推到床前。路易向他母亲请了安,又向红衣主教问了好,随后坐下来。王后也坐了下来。
坐好后,国王朝身后看了看,掌门官领会了意思,做了个手势,于是站在门帘下的朝臣们立刻退出去。
接着天鹅绒窗帘降下,房间里一片寂静。国王在这位他一出娘胎就做他老师的人面前显得很幼稚,很腼腆。此刻他对这位正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等待死亡的人越发敬重了。他不敢先开口,因为他感到他的每句话不仅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而且还会对另一个世界产生影响。
至于红衣主教,这时候他只有一个思想,就是他的赠与证书。他沮丧的神情和呆滞的目光并不是因病痛引起的,而是因等待即将从国王口中讲出的感谢话引起的,他心中期待着收回赠与证书,而国王的感谢将一下子使这种希望成为泡影。
最后还是马萨林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陛下也住到凡森来了?”
路易点了点头。
“这是您给一个快死的人最大的恩惠,”红衣主教继续说,“它将使我在死的时候心中得到宽慰。”
“我希望,”国王说,“我来看望的不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而是一个很快就会痊愈的病人。”
马萨林摇了摇头,意思是:陛下太善良了,可我比您更清楚。
“这是最后一次探望了,”他说,“陛下,最后一次。”
“如果是这样,红衣主教先生,”路易十四说,“那么我是最后次来请教我感恩不尽的导师了。”
奥地利安娜毕竟是个女人,她忍不住哭了。路易自己也很激动。马萨林比他的两位客人更激动,不过他激动的原因不一样。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王后擦了擦脸,路易也恢复了自制力。
“我刚才说,”国王又开口说,“我非常感激法座。”
红衣主教的眼睛紧盯着路易十四,他感到关键时刻到了。
“然而,”国王继续说道,“我这次来看您的主要目的是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因为您给我送来了最后一次友谊的证明。”
红衣主教两个而颊陷了下去,嘴微微张开,准备发出他从未有过的最悲哀的叹息。
“陛下,我也许是毁了我可怜的家庭,使我的家人陷于破产,这些都归罪于我,但是至少人家不会说我不愿为国王牺牲一切了。”
奥地利安娜又哭了。
“亲爱的马萨林先生,”国王用与他年龄不相称的低沉的声音说,“我看得出,您误解了我。”
马萨林用臂肘撑起身子。
“这根本谈不上使您亲爱的家庭破产,也谈不上剥夺您的家人。噢,不,绝不会。”
“好,他要稍许还我一点儿了,”马萨林暗忖,“尽量要多拿点儿回来。”
“国王要被他感动了,要表示慷慨了,”王后心想,“不能让他变得太穷,这样的好机会不会再有了。”
“陛下,”红衣主教大声说,“我的家庭人口众多,由于我离开人世,我的侄女们将丧失很多东西。”
“噢,”王后急忙打断他的话说,“丝毫不用为您的家庭担心,亲爱的马萨林先生,我们再也没有比你们更珍贵的朋友了。您的侄女就是我的孩子,就是陛下的姐妹,如果法国要分发什么赏赐,那就分发给您所爱的人。”
“空话!”马萨林心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国王们的诺言应该相信到何种程度。
路易从垂死者的脸上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请放心,亲爱的马萨林先生,”国王脸上稍带嘲讽地苦笑着对他说,“由于您的去世,马萨林小姐将失去她们最宝贵的财产,但她们仍不失为是法国最富有的继承人,因为您不是把她们的陪嫁财产交给我了么……”
红衣主教喘着气。
“我把这笔钱还给她们,”路易边说边从怀里取出这张赠与证书,递到红衣主教的床头。这笔赠与两天来给红衣主教带来多大的烦恼啊。
“我说得不错吧,大人,”床间通道里有一个人在说,声音轻得象一丝气息。
“陛下把我的赠与证书还给我!”马萨林大声喊道,他兴奋得发了狂,连他扮演的施恩者的角色都忘了。
“陛下把四千万都还掉了!”奥地利安娜喊道。她实在太吃惊了,忘了她所扮演的伤心人的角色。
“是的,红衣主教先生。是的,夫人,”路易边回答,边将马萨林还不敢接过去的那份文件撕碎。“是的,我要消毁这份掠夺一个家庭财产的文件。法座为我服务所得的财产是属于他自已的,而不是属于我的。”
“但是,陛下,”奥地利安娜大声说,“陛下想过没有?您的银箱里连一万埃居也没有。”
“夫人,刚才是我做的第一次高贵的行动,我希望,作为我统治的开始,这个行动是当之无愧的。”
“啊,陛下,您说得对!”马萨林大声说,“您刚才的举动真是太伟大,太慷慨了!”
接着他逐一地看了散落在他床上的文件的散片,以便证实路易撕毁的是原件而不是抄件。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签名上,他认出是他的签名,他直挺挺地仰面倒在枕头上。
奥地利安娜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懊恼,举起双手,眼睛看着上苍。
“啊,陛下,”马萨林喊道,“啊,陛下,我感谢您!我的天主!您将受到我全家的爱戴。如果有一天我家里人惹您不高兴,陛下,请皱皱眉头,我会从墓穴里走出来的。”
这些装腔作势的表白并没有产生马萨林所期望产生的效果。
路易已开始考虑更重大的问题。奥地利安娜却怒火万丈,她受不了儿子这种过分的宽宏和红衣主教这种虚伪做作。她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全然不顾她这样做是与她悲痛的心情格格不入的。马萨林猜到了一切,他害怕路易十四改变主意,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开始喊叫起来,就象以后生性优郁而好抱怨的布瓦洛①敢于指责莫里哀②的那个出色的闹剧中斯卡潘②的喊叫一样。
不过,喊叫声还是渐渐平息了,奥地利安娜走出房间后,喊叫声甚至全消失了。
“红衣主教先生,”国王说,“现在您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陛下,”马萨林回答,“您已经是一个很有智慧,很谨慎的人了,至于慷慨我就不说了,您刚才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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