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疑云-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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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惊恐的神情。

一样颤抖的嘴唇。

一样撕裂的喉咙。

怎么跟过去姨母离开我们的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现在听来居然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姨母死后没多久那个女人就出现了，不知这回老奶娘再说出这种类似的言语，会遗留下什么后果。

老奶娘身边的少年却在我们两个大叙前尘的时候轻轻拉了下老奶娘的衣角。老奶娘穿着褐色的粗布衣服，虽然陈旧，却很干净，被他这么一扯，布料上横生出了好几条折痕。少年身形虽然矮小，和老奶娘比起来也不能算是矮了。

只见他很快地瞄了一眼玄空，旋即扭头对着老奶娘抿紧了嘴巴。

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开始质疑玄空的身份了。

老奶娘也不多想，停止了哭泣，稍稍与我们拉开了些距离问我：“采倩，这位是？”

“哦，他是一个道长啦！老奶娘，告诉你哦，我最近开始学习修道了。将来说不定还能给你算命呢。”说到后来，我自己都笑出了声。

老奶娘跟着我一起呵呵直笑。那个孩子没笑，玄空也没笑。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人都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原来，我走了之后没多久，姨父也得了和姨母一样的“怪病”，这回，他是不到十天就离开了人世。以后的于府就由那个女人，也就是姨父续弦的夫人掌管了。

“她是不是对你们，还有紫灵很不好？”

老奶娘极度不解地注视着我，那瞳孔里闪烁的光芒让我心里觉着不舒服。“采倩，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你对她一直抱有如此敌意？紫灵在你离开后也和我说起这件事情。总之，你姨父将你赶离于府和你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只是说说还不行吗？再说了，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她将紫灵抚养长大，将这个府邸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紫灵十七岁那年，她给紫灵许了户好人家。”

是吗，她有那么好心吗？为了继女无条件的付出？不过，原来紫灵果然是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十七岁出嫁的，竟然和蕙兰是在同样的年纪呢。

“在这之前，家中的积蓄也用得差不多了，女侍男丁们可以遣散的都遣散了。紫灵出嫁的那一日，夫人留了封信，以后就离开了这里，再也没回来了。”

接下去，老奶娘坚决地提醒我：“夫人的穿着一向普通，一直只穿你姨母留下的衣服。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到她为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裳。倒是对于紫灵的读书女工还有穿着打扮，向来十分在意。下人们走的时候也全是感恩戴德的，你姨父死了之后，她也没有再嫁。只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我愣愣的听完了老奶娘告诉我的事情，百感交集，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女人有这么好吗？

而且我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比如……

“既然和继女感情这么好，为何不看着她出嫁，却只留了封信？”

玄空一语道破了我心中所想的不对劲之处。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不甘愿，你们年轻人总是爱把长辈的关心当做驴肝肺了。”见到玄空反驳了自己的话，老奶娘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了，她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不知要指向谁。

“哎呀！”我再度扑上前去像儿时那样搂住老奶娘的脖颈，还按住了她的手，顺带示意玄空不要多嘴。“他只是说说嘛，修道之人，想法总是怪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那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吗？这孩子……”

“是我妹妹的外孙，来这里住几天，一直听我这个老太婆絮絮叨叨地讲着你和紫灵，还有你们母亲的故事，所以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跑进来告诉我了。我当时还不相信呢？想想你都离开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有！那么，你陪读的那个家怎么样呢？”

“这个，以后再跟您慢慢说吧，反正他们待我很好，我现在也没有不幸就是了。”这句是大实话。

若真要说不幸……

——我觉得蕙兰才是真正的无辜与不幸！

她对那个男人的期望那么大，失望也就越大。我从来对他人没什么太大的期望，所以也就不若尔尔了。

“这算什么话呢？”

“还有，这次回来，我想去紫竹林一趟。”

周边突然安静了下来，老奶娘将手垂直放在两边，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盘，一副想要在上面寻找什么的样子。

“你不是从小就一直很怕那个林子的吗？”

是的，我很怕，但是因为——紫灵……

“老奶娘，一时片刻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但是现在我很想去紫竹林看看。对了，我一直想问的，紫灵难道没有寄钱来给你过吗？”我情不自禁看了玄空一眼，他朝我微微一笑，继续对着前方不知名的东西沉思。

“紫灵这丫头没给我寄钱有什么关系，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活多久了。再说，夫人走之前留给了我足够的银两。不过啊采倩，我如果将来死了这里恐怕真要荒废了，你是不是打算回来之后就在此常住呢？”

应该不会吧，修道之人，四海为家，这个基本的认知我还是有的。我们都只顾着说话，玄空却已经未经招呼就找了个位子坐下，听到我没有答复老奶娘关于以后留在于府的事情，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

老奶娘大概对玄空从他先前问起那个女人只留信开始，就对他不太抱有好感，看到他如此看着我，开始说话了：“紫灵是不可能回来了，采倩你终究是个姑娘家，总不能像个男人似的不断四海漂泊吧！”

玄空此时恰好坐在左边的红木座椅上，老奶娘偏偏死死地盯着右边的红木门槛，仿佛她视线所及的左边正在群魔乱舞，不忍欣赏一般。

“那个，再说吧，毕竟这座宅子是姨父名下的。最好还是能够见到紫灵才好呢！”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了：“好吧，你说的也对，那就容你再想想吧。”

“你是要去紫竹林吧，现在就去吧。我去准备几个小菜，让立秋来帮我。”

她说完后，那个从头到尾都依偎在她身上，不敢拿正眼瞅我们的小男孩颠颠簸簸的跟着她出去了。

玄空见他们走了，缓缓起身，走到中堂姨父惯常坐着的那个位子上，指尖轻轻一抹。

“看吧，都是灰尘。真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坐过了。”他又露出了嘲弄般的神情。

“是呀，那一直是我姨父坐的椅子。”我也回敬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姨父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关心的是为何这段时间来老是要做那个关于紫竹林和紫灵的梦。

还是先去紫竹林看看吧。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二章　竹林里的那对眼睛

第二章　竹林里的那对眼睛

早晨的微风不疾不徐地偏倚而来，吹在远看细密如线般的紫竹林之叶儿上，“沙沙”作响。

心情焦躁的我迫不及待地跑进深深的竹林之中。

两株紧密折叠的紫竹下，动手挖开，泥娃娃正脏兮兮地埋在其中，初看是保持原样，细看来却是边缘的布料已多被侵蚀。

人死的时候不管有没有棺木，只要已入了土，也会慢慢变成白骨……

——何况只是一具泥偶。

我倒觉得眼下的这尊娃娃更像是与周围的泥土融为了一体，真正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

这么多年过去了，紫灵如果出嫁前来过这儿，也不会把这方土堆拨弄开来找到它的吧。个性使然，她显然是不需要这么做的。

在令人恐惧而窒息的夜晚中，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害怕。

——不似我……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倾斜着刺入紫竹林紧密的缝隙。我将泥偶埋好，想着再过几年大概要完全化成灰烬了吧。不自觉的，想起那絮娘化作透明无物时的安然：她最后化作柳絮守护着来年变化多姿的柳树。

——那就是万物归于尘埃的道理。

算了，不去想这些吧，想着只是平添伤感。于是，当我起身的时候，正好一道光线直直地透过折叠的一段竹竿中逼近眼眸，我连忙用手掌挡住眼睛。

既然泥偶还是和过去一样，那该也没什么吧，或许只是我内心深处太想紫灵了。

我垂下手臂，平望着紫竹林。

先前刚进入的时候还是一片平和的样子，如今却不知从何时何地起无端地腾起了一阵白雾，由于与紫竹林的颜色映衬，乍一看，还以为眼前是紫色的一片迷蒙之气。

远方掉落地上的紫竹叶丛中，倏地，一对绿色的瞳孔对我眨了下眼睛。我一惊，赶忙定神一看，一转眼的功夫，不见了。

“谁？有人在那儿吗？”

我的声音在紫竹林中传开，慢慢回旋出去，“谁”、“人”“吗”字不断地在风中舞动、重叠，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难道是我因为受到了阳光的刺激，而一时眼花？

不，我的心里有了个更可怕的想法……

——这竹林里，果然有着深不可测的东西存在……

我大叫一声，匆忙跑开，脚底下的叶子与石块，还有耳边掠过的风声，悉悉索索，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前世今生的遭遇。

冷不防，“砰”的一声，胸口撞到了一个人。

我惊惧地后退，对方却突然扶住我，低沉略带关心地问着：“没事吧？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熟悉的口吻，是玄空。

终于见到活人了，我大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地抚慰自己的心跳，也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刚才的奔跑，才能让它此刻正如此有力地铿锵跳动着。想要让它安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惊魂稍定，我吞吞吐吐地回答他的问题：“那里……枯叶下面……有一对绿色的眼睛……看着我……”说是“那里”，手却没有指名方向，因为已经哆嗦得厉害了，如果伸出来，真不知会不会被他嘲笑呢？

他没有机会看到我的手势，却如心灵感应般的，对着我刚才看到那对可怕眼瞳的方向凝视着，嘴里念着：“别怕，跟我来！”说完，脚步就迈了开去。

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心想以他的本事，应该能对付那些奇异事物的吧。

只见他神情专注地对着那堆枯叶，抬起手臂、摊开手掌，挡在我的身体前方，却并不说话。而我是早已吓得无法出声。刹那间，这紫竹林变得平淡无奇，除了风声和竹叶的互鸣之音，其它居然一概不闻。

不久，“嘶嘶”的声音从那对渐渐泛黄的竹叶下传出。

缓缓的，一条青绿色的长蛇慢慢地在我们的视线中展现出它扭动的身躯。

“蛇！”我大叫道。

那东西正是有对绿色的眼睛，在紫色的一大片中，更加显得突兀而明显。

“怎么办？”

“别怕！只要我们不动，它就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吗？我在心里默念，玄空，这可不是说笑着玩呐！

那东西的身躯很长，在紫与黄的交替之中卷出自己绿幽幽的身体。随后发生的事情是我的错觉吗？它竟然深深地看着我们两个，那对绿色瞳孔流露着一种浓重的哀伤！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功夫，它向着另一个方向匆匆游过去，不见了。

我……

——居然发现一条蛇对着我表示不幸！

这怎么可能？

我脑子进水了吧！

回望身边的玄空，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肃穆与惊讶，很难得。

我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不知道玄空也有没有同样的感觉呢？

“玄空，你说，蛇是通灵性的吗？”

“也许吧，难说。”

又是一成不变的模棱两可！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三章　重逢（上）

第三章　重逢（上）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正走在去往程府的路上。

程凛——紫灵的夫婿，姓氏为陈，也算得是大户，老奶娘告诉了我们程府院落的所在。路程离于府并不算远，也就在京城的中心，要到达那儿并不难。

程凛的父亲据说是吏部官员，他自己则捡了个闲职当当，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难怪老奶娘要说那女人为紫灵找了户好人家。设想……

——一般人家的孩子哪那么容易得到闲职呢？

于是乎，到了程府。

程府看门的一听我们是紫灵娘家的亲戚，连忙进府通报了，并将我们直接领入了府中。

一直以来，我认为我一生所待的府邸都算是大户了。从容府、于府，再到沈府、云府，那可都是好人家啊。

但到了这儿，我才明白了官家与百姓的区别。

这座宅子，可真是大的呀，或者说，这不是一栋宅子，而是成片……

“哇，真是壮观呢！”我忍不住赞叹，程府里管事的，外加玄空，全都无一例外的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瞪着我。

我连忙用手背擦擦自己的嘴巴，对他们嘿嘿一笑。

程府的人也就算了，玄空……

——你跟着瞎起劲什么呢？

又不是不晓得本姑娘的脾气。

程凛看起来二十出头，相貌不能算得是俊俏，但官家子弟的气度令人感到自成一派的不凡。他客气地在大厅中招呼我们落座，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