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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天空不生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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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广崎先生,你只要打通电话就有了吗?”若茴坐在另一端,冷冷地看着他,不悦地皱起眉,不睬他地回转头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去非洲。”
“你最好给我远离非洲!但先解释前面那一句话的意思,”他锐利的眼紧锁住她,“你话中有话。”
“会有什么话?”她反问,拿起报纸,翻看着“犀牛谋杀案件”,嘴里和善的说:“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你跟我非亲非故,男未娶、女末嫁,我为何要守在这里等你,为你浇花、替你看房子?”
“那你可以滚回台湾去!”他神色一黯,话就迸出来了,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要我娶你是不是?作梦!你以为我渴望留你在这里?你以为你很行,一个青苹果可以喂饱一个大野狼的胃?我不是非你不可,你最好拈拈自己的斤两。”
她的心绞住了。“我不敢以为!你又要口出不逊之言、乱箭伤人了吗?你除了会当纸老虎吓唬人外,你还会做什么?”
“我会‘做’的事多着呢?”他一转铁青的脸,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现在晚上十点半,你要上哪去?”
“出去逛逛,这里空气闷得很。”他看着若茴也站了起来,不悦地问:“你干什么?”
“跟你一起去啊!”若茴很自然的反答,这些日子来,都是这样的啊!
他马上露出一个嫌恶、不耐烦的表情,然后说:“你既烦又索然无味,你知道吗?我要上妓院寻花问柳,你跟个屁!”
“你……”若茴气得讲不出任何话。
“我……你……怎么样?讲不出话来了吧!有胆就跟着我来啊!我玩别的女人,你让别的男人上啊!就怕我花银子请人搞你,人家还要贴我钱回拒哩。你除了会在床上装死以外,能做什么?你连爱都不会做,光说不练有啥用!”
若茴忍无可忍,冲上前,右手一抬,使劲一挥,就给了他一记结实的左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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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躲,因为他就是要这样的结局。“太好了!这一记五爪耳光就算是我欠你的初夜权。我取走你的处女膜,你也取走我的处男巴掌,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我希望明早回来时,你能把我房里的东西清干净,滚回你的阁楼里去!”
两人冷战不到一周,金楞就又有了新的女朋友,一个来自丹麦的金发女孩,她是体态健美的现代舞蹈家。而若茴只是耸耸肩,看着他一脸得意扬扬的样子,撂下一句话:“幌子!”然后不睬他泄了气的皮球般的脸一眼,就弯进自己的阁楼去了。
因为他在外约会,若茴可以来个眼不见为净。所以不到第二个礼拜,他使堂而皇之地将那个女孩请回家来,与他正式同居。只要若茴在场,他会竭力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机会和人缠绵,这教若茴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一天之中,他唯一对她说话的时候,便是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喃:“你为什么不滚回台湾去?”、“回台湾去好!以你生涩的技巧,随便编个谎,找人嫁嫁,人家都不会怀疑你是个破了瓜的老处女。”、“你就这么不识抬举,硬要死赖着不走!”、“你为何不走?”最后,对于应付他口没遮拦的苛刻言辞,她已经练到老僧入定的境界,所有不堪入目、入耳的诡计,皆来个一笑置之。
黔驴技穷,他一火起来,嫌丹麦女孩媚功不足,就又和人家分手说拜拜了。
“怎么?激将法失灵了?”若茴得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武侠小说,满嘴嘲讽。
“对一个只遵奉礼、义、廉‘三维’的小道姑,你能指望我会成功吗?”他刻意落掉耻这个字,交臂怒视光着脚丫子、优闲地横躺在竹椅垫上的她。
“你也没有很虔诚地奉行八德啊,怪谁?”
“那你就错了!我奉行‘爸德’的老婆,妈德!”他真的很想拽起她,狠狠地吻她,吻得她鼻青脸肿,行李一拎,窜逃回国。
这个小道姑根本不是女人,没有一个正常的女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老神在在地看书!而且是看他的书!不行!他一定要她恨他,最好恨他入骨。该死的女人!跟一只阴魂不散的苍蝇一般,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三天来,他竟没碰“幌子”,说给“鬼”听都不会信;但这是事实,他竟为那个道姑守身如玉。
既然她不吃硬的,他使改变战术,来个软功。
当天晚上,他就跑上去找她,说是复仇,倒不如说是他想要她已到了发疯的境界,他的动作粗鲁、狂暴至极,可媲美混帐。彷佛为了要惩罚她,他没让她合上眼、安稳睡上一觉过。
翌晨他微闭着眼,艰辛的从床上爬起来时,已近十一点了;而她,却笑靥迎人地将饭菜送上阁楼来给他用,还跟他提醒这是早午餐!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
这招软功,当然,也失败了!当真茴香草这么贱命、这么耐活?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跟着去非洲玩命,不趁早甩开她,他将永无宁日。
最后,他找了一个周末下午,决定开诚布公地好言相劝,这回她最好领情,因为他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否则他就不叫“金楞”。
“若茴,答应我,别去那里。我是认真的,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以待罪之身挤进江湖之中,就请行行好,别搅局。”
“待罪之身挤进江湖之中?说得真文言,我看是‘废物利用’吧!”若茴不妥协。
他顿时哑口、一脸冷然,好久,双指一弹,露出颇有同感的表情,才故意认命地说:“既然这样,你就别死缠着我这个废物,回台湾去,好不好?”他也会有这一日!
“我只是想去那里观光啊,又碍不着你的路!你去肯亚抓你的犀牛、象牙大盗,我去非洲刚果看我的猩猩啊!”
“我不是去捉人,是去搜证!”身子一转,就折回房收拾些东西,拂袖而去,临走前只说:“我们走着瞧!”
从他跨出去的那一步起,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若茴守了三周的空屋后,有位腔调浓重的男子来敲门,他的态度和善却疏远,递给她一封信,就走了。
若茴打开封套,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回台湾的单程机票和信纸。
信上只写着……
朝雁鸣云中。音咎一何哀?
问子游何乡?戢翼正徘徊。
言我寒门来,将就衡阳栖。
往春翔朔上,今冬客南准。
远行蒙霜容,毛羽日摧颓。
常恐伤肌肤,身陨沉黄泥。
若茴,你曾问我这世上是否真有红鸢?答案是有的,但故事是我刻意杜撰的,
聪颖如你,该领悟我的话中意。你我同类不同种,就让我们飞翔苍穹各一方吧!
望着信,若茴没有哭,只是颤抖着唇,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白信纸,任它飘落在银色雪地上,纸上原本飞舞着刚毅有劲的蓝墨笔迹,因雪水的渗透渍染顿时模糊。
好一个同类不同种!金先生,你不知道的是,失偶的白鹭鸶也是形单影只惯了!
踏入祖国,已是木棉即凋、杜鹃争艳、时在中春的四月天了。
黎明对她而言,已不再是希望的象征,她唯一的宿愿便是走访峨眉。峨眉在哪?就在那恰似杜甫笔下“夕岚长似雨”的万峦山冈之中。
四处问人,有无金氏人家?所得到的答案皆是:这里有姓黄、姓彭,就是没有姓金的人家。
正当绝望之际,有人问了:“你要找什么人啊?”
“嗯,也没有真的要找人,只是随便问问。”
结果村人告诉她,这里是真的没住过金姓的人家,但有个茶庄店号叫金鹏,是彭姓大户人家的代称,也许她要找的人在那儿也不一定。
他们跟她指点了路线后,若茴就上前寻路去了。
这里的四合院不多,唯一的一家就在眼前。半颓半倾的木门在和风中嘎嘎地敲着,两只石狮不怀好意地直盯着她瞧,她犹豫地踏上了五阶石阶,叩了一下门环,等着人应门。但里面没出半点声,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将头探进窄窄的门缝里,只见萧条的庭园正中央,有一名下巴蓄着长白胡须的老人坐在一辆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合眼休憩。
若茴见他没动,又再敲敲门板,还是徒劳无功。正当她伸着舌、轻抬左脚跨入高高的门槛时,他却眨了一下眼皮,悠然苏醒过来。
若茴保持着滑稽的站姿和老人面面相觑良久,老人长满斑纹发皱的脸上面无表情,眼光却犀利地盯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庞端看了好久,才开口:“如果你要找庙上炷香,这里不是庙;如果你要买茗茶,这里是住家,不是店铺;如果是想四处参观、浏览,你要就进来,不要的话就将脚缩回去。”
若茴当然是选择走进屋内。
第六章
传说……
白鹭鸶,推畚箕,推到大河边,不小心,捡到一块元。
于是,脚儿细长、头顶轻羽、迎风飘扬的白鹭鸶就等于好兆头。
峨眉位于苗栗、新竹县狮头山的山峦间,是个钟灵毓秀、民风淳朴的小镇。除了娟丽风景外,该地出产的东方美人茶名震四方,日本人不辞远途至峨眉选购佳茗,可见这美人佳茗的魅力之大,已远播东北亚。
狮头山是好几座苍郁的冈峦重重相叠而形成怪异的外观,当山岚乍起,远处缥缈的山头彷佛是临空悬起的狮子头,富想象力的村人一时起念,狮头山遂因之定名。
靠海吃海,靠山就得吃山了。在产业道路未筑前,因为地处陡势的山区,对外交通极不便利,村人至镇中心采买还需须藉人力车或自行车代步,无交通工具的人家就得看隔邻的作息时间方便而排出时间,要不然赤脚走上几个钟头也是常事。
村落里有一户姓彭的大户人家,自清朝、日据时代至今从事茶叶买卖已有好几代,这座彭家祖宅是四和院的大房子,四周墙壁里植了一圈的树林,因而引来好几十只的白鹭鸶,群聚枝头筑巢而栖,其排泄物臭味难当,教村人不得不掩鼻而过。
由于当地有不少人也姓彭,村人每每以“金鹏”呼之,以示区别。第五代的彭氏人丁甚旺,原配与两位小姨所生的兄弟就有五位,这还是去掉三个早夭的女儿没算在内。第六代“金鹏”的掌事者彭青云凭着专门结交权贵的本事,虽然经过日据时代、抗战、国民政府接收的政治改革与冲击后,仍能保住自家产业。
表面上,彭青云是个急公好义的仁人君子,八七水灾时,捐出大笔金额和米粮赈灾,全都是看在一个虚名的份上。他治理家产的方式是全分派给亲家兄弟,不重适才适用之说,也不在乎其能力高下,个性好大喜功、讲究面子与排场,使周遭人士无不趋炎附势地讨好他,不啻种下阳奉阴违、文过饰非的潜在因子。这种因子一旦遇时发芽后,最易招人怨,尤其是敢怒不敢言的积怨萌生爆发时,后果当然是抵挡不住、御之不及的。
第七代的“金鹏”子嗣中,出了一个放过洋的状元,这在当时是件如天般大的喜事。这个洋状元便是第六代“彭庄茗茶”彭青云的三子彭振耀,但是村人却称之振二少,因为彭青云尚有次子,可惜次子天生痴呆,逢宴宾设席之际,家中佣人便照例将他深锁至密室里;这虽是秘密,但反倒成了欲盖弥彰的公开禁忌话题。
那时“金鹏”的家产从台北新店、万华、新竹、苗栗、鹿港、台南而至花莲遍布全省,土地多得不可胜数。光是开垦成茶园的丘陵地就是以一座座山头计,嘉南平原上有好几百亩的田地也是租给农户耕种,甚至手握台湾当时香蕉作物的大盘市场,“金鹏”货车往来于崎岖的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车阵,好不威风。
在彭青云有土斯有财的守旧观念里,卖地就是卖祖,他宁愿让地自行荒凉,也不愿给人盖房子,尤其讨厌建筑业者找上门,即使对方开出高价也丝毫不动心。
妙就妙在振二少却是学建筑的,荣凯归国后,并未投身家族茶园事业,反而甘心窝在台北一家小有名气的建筑公司,从一个小小的制图师干起,为了糊口,还不得不接下别家公司工程师所提供的机械设计绘图,彻夜赶工以利雇主交差。
这件事让彭青云极度不悦。对他而言,言听计从的长子彭光耀是继承他一切产业的人,即使三子再怎么有才、能干,也只是他可攻可守、随意摆置的一步棋。当初他送三子出国念书,原是要振耀学商以利事业的发展。奈何,振二少不甘心做一枚棋子,他留学一年后便私自辍转改回老本行念建筑。彭青云数十封家书的威胁利诱所得到的回音,竟是“恕子不孝”的答复。
民国四十四年,已二十七岁的彭振耀在建筑界尚未崭露头角,由于忙于事业,一直没有与人结缘,不得不奉彭青云之命,迎娶父亲在台北做金饰买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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