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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 by 流水潺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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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烈脸色一变,退开一步。「你想做什么?」

    一连串过猛的动作让练无伤胸口一阵窒息,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他慢慢的直起身,森然道:「既然你这样恨我,就杀了我吧。」
 


醉花荫 上卷 第五章
章节字数:12508 更新时间:07…03…02 15:43
    凌烈拔起匕首,见那刃处泛著寒光,两面光华如镜,映出自己的脸——那脸上一片迷茫,心也一阵迷茫。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般地步?难道我真的要杀了他?杀了无伤?向练无伤脸上看去,见他双目紧闭,神色中是惨烈的决然。

    匕首慢慢向前送出,手不自禁的颤抖。

    有个声音在低声说:杀了他一切就会结束,母仇可以得报,你也可以解脱了。

    杀了他,就再不会烦恼恐惧。

    杀了他,就再不会痛苦挣扎。

    杀了他!  

    可这世上若没了他,花开的再美有什么用?夜风再温柔有什么用?

    若没了他,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匕首慢慢向前送出,触及对方脖颈的一刹那,忽然方向偏斜,「当」的一声钉在窗棱上。凌烈大叫一声,转身冲向门外。身子不小心撞在门框上,踉跄著退了几步,随即跌跌撞撞的跑开。

    凌烈……

    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练无伤知道,这一次凌烈再不会回来了。心里霎时空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依托。手臂和腰脊再也无法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慢慢滑倒。

    好累,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愿想,合上眼,竟这样睡著了。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出现许多情景:刚到师门的时候;大家一起练功的时候;和大师兄一起巡夜的时候;孤苦伶仃来到这山上的时候;西门无双死的时候;凌烈送玉箫的时候……还有,他摔断玉箫的时候……

    许多许多场景在头脑中交替变幻,没有完整的情节,片断式的,却那样真实,仿佛触手可及。时而欢乐,时而凄苦,时而温馨,时而惊悚。身子也是冷一阵热一阵,颤栗著,挣扎著,却怎么也逃离不了这无边无尽的梦魇。

    再一次醒来,是被几声鸟语唤起。不知何时,天光已然放晴,蔚蓝万顷。身上微感湿黏,大概是出了一夜的汗,烧倒是退了。身体也觉清减了些,恢复些许力气。

    默默运功调息,真气运行到胸口时,微微一痛,一口鲜血喷出,四肢顿时瘫软。暗暗摇头,看来这伤势没有十天半月难以痊愈。倘若凌烈还在,倒可助自己疗伤,现在……罢了,人都走了,想有何用?

    功力失散,耳目依然灵敏,远远的忽听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凌烈回来了!

    心头先是一喜,随即悚然一惊。那明明是两人的脚步声,鬼鬼祟祟,凌烈绝不会如此。若不是凌烈,那……就是敌人了。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看这门开著,好像没人,不会是逃了吧。」

    这声音有些耳熟,正是昨天跟随神犀子上山的小道士清虚的声音!

    「他们若是逃了,师父师叔们又到哪里去了?咱们一路上山来,也没见到他们。」却是另一名小道士凌虚。

    清虚道:「这样吧,我进去瞧瞧到底有没有人,你就到四周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糟糕,他们要进来了!练无伤挣扎著起身,可是急得满头大汗,身体还是瘫软著动弹不得。他知道,清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这小道士武功虽然低微,以自己现在的情形,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他们的师长皆为自己所杀,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势必饱受折辱。

    怎么办?一瞥眼,见那支匕首兀自插在窗棱上。也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银牙紧咬,合身一扑,运力拔下匕首,藏在身前。用力过大,口一张,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与此同时,清虚也迈步进了来!

    他显然没料到还有人在里面,愣了一愣,意识到那是练无伤,连师父都要忌惮几分的人,顿时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清、清虚,不好了,师父和几位师叔都、都被杀了!」凌虚神色仓皇的跑进来,见清虚呆呆的站著,他不明所以,心急的叫道,「你还不跟我来!还愣在那里看什么?」

    虽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顺著清虚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

    「糟糕!」清虚大叫一声,掉头就跑,那凌虚脑筋慢些,见到同伴落跑,也在后面跟著。

    两人跌跌撞撞跑到门外,清虚忽然停住脚步:「等等。」

    凌虚早就被弄糊涂了:「怎么了?」

    清虚向里张望了一眼:「他……他没追出来。」

    凌虚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还盼著他连咱们也杀了不成?」

    摇摇头,清虚胆子似乎又大了一些,居然往回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不敢进屋:「你注意到没有,他脸色不对,好像受了伤。」

    「好像……是吧?」

    清虚笑得奸猾:「他不仅受了伤,而且伤还很重,否则怎能放任咱们两个进进出出?我刚才四下看看,那臭小子好像也不在,多半是下山给他寻医去了。」

    凌虚一心只想逃命:「那更好,咱们赶紧溜。」

    「没用的东西!」清虚狠狠给他后脑一掌:「他杀了师父师叔,总不成就这样算了吧。跟我来!」

    两人又蹑手蹑脚的返回,扒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

    只见练无伤正盘膝坐在床上,似乎知道他们回来,淡淡的道:「你们可是要为师父报仇?」

    凌虚早被树林里的四具尸体吓破了胆,这时一见不对,脚也软了,心想:「完了,他正等著我们自投罗网呢。」转身想跑,却被清虚一把拉住。

    清虚冷笑:「你还装什么?外面门开著,有人闯进来你也不管,以我看,只怕是伤得不轻,动弹不了吧?」

    练无伤不答,叫道:「凌烈,你不过是到后面舀水,怎么这样久?」

    凌虚一听,更是魂飞魄散:「那小子没走,咱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清虚也是暗暗心惊:「难道那小贼真的还在,只是我没有看见?落在这小贼手里可讨不了好去,不如先走为妙。」

    暗暗挪动脚步向后退去,一瞥眼见练无伤神情中似乎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动,哈哈大笑:「那臭小子在哪里?你最好叫他出来,道爷正想教训教训他呢。」果不其然,练无伤脸色一变。

    两人若是论起年纪,自然是练无伤为大,可说到江湖阅历和那些尔虞我诈的伎俩,久在深山的练无伤哪里是清虚的对手?兼之他又不善作伪,一试就露了马脚。

    凌虚兀自看不出门道,急得直拉清虚的衣袖:「你疯了不成,那小子来了,可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清虚给了他一巴掌:「急什么?你看他叫了半天,那小子可有动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嘿嘿,看样子,他的伤势不轻。」

    凌虚这才恍然大悟,到底还是害怕,躲在清虚身后。

    练无伤冷冷的道:「我就算受了伤,对付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要不要上来试试?」

    清虚不知深浅,哪敢贸然去试?他对练无伤的武功还是极为忌惮,心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水狗咬人也疼。可就这样离去,心里著实觉得可惜。

    他鬼主意极多,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笑道:「那好,我来了。」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碗,运力扔了过去。

    这一扔没有任何花巧,只要轻轻一避便可避过,练无伤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身子完全不听使唤,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挪动半分。

    「咚」的一声,茶碗正中额头,里面的茶水洒出来,和著鲜血,遮住了练无伤半面脸。他一阵晕眩,俯下身子,不停喘息。

    连清虚自己也料不到居然能打中,一呆之下,哈哈大笑:「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中的时候!」

    「别过来!」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横在胸前,练无伤抬起头,冷冷的看著他。

    清虚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你动都动不了,还怎么伤人?歇歇吧。」

    练无伤森然道:「就算杀不了你们,至少有一个人我绝对能杀得了。」

    「谁?」

    匕首向内,对准胸口:「我自己。」

    清虚又是一怔:「你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们?荒唐,别忘了我们就是要你命的!」

    「是吗?」练无伤轻轻一笑,「你那些师父师叔,半夜上山,所来为何,难道他们没对你说?」

    清虚心中一凛,想起昨晚偷听几位长辈的谈话,隐隐好像有什么「昊天门」、「宝藏」之类的话……

    「你知道什么,快说!」

    练无伤慢慢直起身子,调息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昊天门当初号称武林第一家……不仅武功独步江湖,传说中更是富可敌国……虽然现在昊天门的人已不在,可是宝物却不会随著人死而消亡……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一段话他分了几次才说完,实在虚弱以极。

    「你知道在哪儿?」清虚被他说的心动,脱口问道,随即就想:这人和那臭小子都是昊天门的幸存者,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师父怎会大费周章的约集了几位师叔来为难他们?自己当初就觉得奇怪,可惜几个老头子嘴严得很,怎么也不肯透露口风。嘿嘿,现在怎样?不是都作了古,留个现成便宜给自己捡?

    想到练无伤那身惊人的武功都是得自昊天门,自己若能得到秘笈,找个没人的地方修炼一番,日后定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可比在小小崂山做个无名小卒风光千万倍。更何况还有挥霍不尽的珠宝等著享用。他生性凉薄,听到巨利相诱,早将师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头看看凌虚,见他也是一脸热切。两人心意相同,都点点头。

    清虚为人仔细,又问:「那臭小子呢?」见不到凌烈,他始终不放心。

    练无伤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他走了。你们若要宝藏,我便可以带你们去,要他作舍?」

    「自然是怕那小子来救你。」

    「他……不会回来了。」心中一痛,五年的相处,抵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清虚还不放心,心想那臭小子若是回来可大大的不妙。他明知练无伤是以利相诱,好慢慢谋得脱身之策,有心杀了他,可那秘笈宝藏实在充满了诱惑,令人难以拒绝,就算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眼见练无伤受伤甚重,若无人相助,个把月内决计难以痊愈,把心一横,富贵需向险中求,就冒这一次险也罢。

    当下扯开脸,微微一笑:「那还要请你带路了。」烈日当空。此时已近黄昏,而太阳却宛如一个不肯退位的暴君,叫嚣著,疯狂的凌虐著它脚下的众生。毫无荫蔽的官道上,弯下身,仿佛就可以闻到黄土烧焦的味道。

    这样的天气著实不宜出行,所以道上人也寥寥无几。

    道旁大概四、五丈远的地方,有座小小的茶僚,原木搭建而成,十分朴素。这时没有客人,那店家就坐在个木凳上,手拿一把蒲柳扇,一面无聊的望著空荡荡的大道,一面拼命扇著风。

    忽然,一辆马车闯入他的视线。这马车走的甚急,带起烟尘一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来到跟前。赶车人一勒缰绳,那马在路边停了下来。

    店家吃了一惊,心想没有两把子力气,可不敢这样拉马。忍不住打量那车夫一眼,一看之下,更是希奇。本以为定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料身材比他还要瘦削些,身上穿一件随处可见的蓝色粗布衫,头上斗笠压得低低的,罩住了脸。

    只听他回身道:「师哥,这里有个茶僚,咱们吃些东西再走吧。」

    马车内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也好,你买了送上车来。」话音之中,夹杂著几声微弱的咳嗽。

    店家微觉奇怪,心想车里的人可是生病了?但说话声音明明又中气十足。他虽然好奇,但知对方不欲透露身份,也不敢过多打探。眼见赶车人跳下马车,连忙迎上去招呼。

    赶车人命他将水囊装满,买了一些干粮,微一迟疑,又叫了碗热茶,撩开车帘,跨上车去。

    车内包裹得密不透风,一上去,湿热之气迎面扑来,中者欲晕。车上左右两边各有一名男子,左边的男子又矮又黑,盘膝而作,目不转睛地盯著他对面的人。汗珠从他脸上成串落下,他也不加擦拭。赶车人进来,他也毫不理睬。

    另一名男子则要虚弱得多,无力的蜷缩在角落处。面色苍白,挺秀的眉头拧在一起,似乎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伤痕未愈,看来是近期所创,却没有包扎处理。他的手上握有一把匕首,虽然半眯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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