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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沧桑 作者:郝树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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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马寨人根本不知道,在中国政坛上,曾经为人口生育进行过如此激烈的斗争,要是知道的话,肯定站在毛主席一边。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真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多子虽然没有多福,他们依然在传宗接代上,有着不懈的追求和旺盛的精力,对于生育后代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自觉性。山里本来土地资源缺乏,人口剧烈增加,吃穿都成了大问题,反正依靠的是大集体,劳力多了,当然挣的工分也多,没有人肯替国家分忧。 
  实际上,毛主席在世时,已经意识到人口问题的严重性,从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提倡计划生育。当时,一些领导讲话时,幽默地动员上上下下,干部职工群众,“男的要戴套,女的要戴环,领导干部要带头”,喊了近十年,效用不太大,该生的照样生,人口增长的速度并没有明显地降下来。 
  治乱要用重典。这一年上级规定:“一对夫妇只准生两个孩子,超生的一律结扎。”控制生育的指标数字层层下达,采取的措施一级比一级严厉。咱们这个省,历来好刮风,各级都把计划生育工作列在首位,采取绥靖政策,大打一场节制生育的攻坚战。 
  紧接着,高楼乡机关人员和村组干部全部编成了“小分队”,主要任务是催粮催款,刮宫引产。工作的重点放在计划生育上,一年四季不停地抓“大肚”。 
  我们马寨的墙上,到处写有宣传计划生育的大标语,最为醒目的是: 
  对抗国策,死路一条! 
  一户生育,五户联保! 
  要生不要命,要命不要生! 
  超生对象,人民公敌! 
  撒下计划生育的天罗地网,让超生对象插翅难逃! 
  这些口号十分吓人,你要是第一次看到,一定会觉得杀气腾腾的。 
  支书刘庆典的兄弟媳妇兰秀娟,是我们村的计生专干。她这个女人在没有过门时,就是她娘家那里的妇联主任。嫁给刘庆玺以后,一直没有当什么大队干部,大队安排她学习了接生技术,她在大队卫生所当接生婆。到了抓计划生育的时候,得到了提拔重用,成为计生专干。有了领导职务,这女人的积极性爆发出来,工作就像 “瞎子打娃子——抓住不丢”,在她的肚子里,有全村育龄妇女的一本账,谁家的女人肚子只要鼓起来,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领着小分队,抓了这个抓那个。全寨子的妇女们恨死了她,看见她就急忙躲起来,说她是“催命鬼”,没有少骂她的祖宗八代。这更让兰秀娟觉得自己的工作神圣,没明没夜地跟着小分队抓“大肚”。  
  狼叔的二儿子刘继省的媳妇,怀上了第四胎,听到春季计划生育大突击的风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跑了个无影无踪。村里把刘继省抓到村部,逼问他女人的下落。这家伙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意志坚强,什么也不供认。村里决定处罚他,他家里竟然坚壁清野,粮食、牲口,什么也找不到。特别让领导们生气的是,年迈的狼叔狼婶,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儿,闭门不出,冷眼旁观。于是,干部们想,如果不在这个太岁头上动土,恐怕撬不开刘继省的嘴巴。然后采取了先礼而后兵的办法,动员狼叔说出儿媳妇的下落。狼叔说:“我们已经分门另住,扎鞭缠脖子,各自顾各自,你们把她杀了我也不管!”也没有咬槽任何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把小分队领导的肺都快气炸了,组织一群小伙子,用粗绳拴着他家的瓦门楼,一声令下,这门楼轰然倒地,大门也拉得歪歪斜斜的,没法让人出入。 
  狼叔气得摇头跺脚,大叫:“反了,反了!不让人过了!”要是当年,说不定要掂着刀出来拼命,这时却让狼婶给他准备了干粮,去县城找已经当了多年干警的大儿子刘继华告状去了。谁知刘继华也因为超生,正在停职反省,劝慰了狼叔。狼叔无可奈何,回到家里,把门楼简单地修复一下,仍然对老二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小分队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在兰秀娟的提示下,去山里丁庄把刘继省媳妇的娘家妈,带到乡计生办审问,这老太婆问小分队,凭什么抓我?计生办的人说,就凭你是刘继省的老丈母。说吧,把你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那老太婆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是个螃蟹都有 “家”(夹),我为什么要藏她?计生办的人员无论怎么劝,刘继省的老丈母就是不肯承认知道女儿的下落。计生办的人也不着急,把她关到了乡礼堂里受罪。礼堂里关满了老太太,刘继省的丈母娘一打听,原来这些都是丈母娘。凡是能够得到解脱的,是已经见到成效的。只要“大肚”不露面,这个丈母娘一直在这里喝稀饭,别想出去。 
  这样的招数真是灵验,每天都有一批丈母娘放出去。刘继省的小舅子给他妈来送饭时,丈母娘对儿子说,孩子,你表伯、表母都不管这事儿,咱犯不着为他老刘家卖命,回家让你姐引产吧。说罢,丈母娘号啕大哭了一场。 
  生育本来是一种光彩而又羞于出口的事情。自古至今,人们光明正大而又偷偷摸摸地干着这个延续种族的伟大事业。许多闺房里的隐秘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传出来,肯定是男人们的笑谈。到了这个年代,大气候使然,人们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一家老少,大闺女、小媳妇在一起讨论起结扎、上环来,没有丝毫羞怯的成分。 
  你要是不信,我给你说一个典型事儿。我们寨子里破落文人孙乃社的女儿,是头号“大封建”,她从小受父亲熏陶,对男女之大防,最为严谨。当她长大后,家里给她找婆家时,她说啥也不嫁人。只要在她面前一提这事儿,她就恼了,脸蛋子通红地说:“羞死了,羞死了!”还是她爹孙乃社劝她:“妮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夫妻行的是周公之礼,没有什么可以害羞的。”这才出门嫁人。临出嫁时,羞得要命,怕得要死,哭得像个泪人儿,家里人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上了“席篷车”。到了婆家,前两个晚上,她穿着衣服睡觉,把新郎急得抓耳挠腮,死缠活缠,到第三天晚上才让这位夫君占领了身子。第四天嫂子去叫她回门时,她竟然害羞得把头部包得只剩下眼睛,回到娘家躲着不出来见人。现在,像变了一个人,去接受孕检时,竟然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任凭计生工作人员反复摆弄,临了,还搂起上衣,问人家:“摸妈儿不?” 
  尽管撒下了计划生育的天罗地网,只要是网,就有漏网之鱼。高恩典的大妹妹高恩慧已经嫁到外村,一口气生了两个孩子,被小分队抓去,年轻轻的做了结扎手术。二妹高恩慈刚刚定亲,婆家给了彩礼钱。她们两个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帮助她哥高恩典带上嫂子和两个孩子,穿破罗网,逃向了地旷人稀的内蒙古。这一去就是九年,终于有一天,高恩典从那遥远的地方,带回了大大小小七个孩子。    
第47节 罚款  
  高恩典带着女人和孩子们,扒火车再回到家乡时,计划生育的形势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许多厉害措施主要演变成经济手段。 
  在他们出走的这九年里,他妈没有少哭泣,跪在主的面前,求神保佑他们。等他们一群人,大的背着小的,哭哭闹闹地排着乱七八糟的队伍,回到寨子里时,全寨子没有人不感到惊奇,纷纷说:“咦,养人专业户回来了!”他爹和他妈则是惊喜,惊喜过后,就是无奈,不知道这一家大小该怎么生活。别人家都已经盖了瓦房或者平房,唯独他家还是那两间处在风雨飘摇中的草房。好不容易打开生了铁锈的锁,屋子里空空荡荡,吃的穿的,什么也没有。两个老人和他的小弟弟高恩佑,给他们送来了衣服、被褥和一些粮食,日子算安顿下来。他妈不知道的是,他在内蒙古以捡破烂为生,有一点积蓄。他把这几千块钱,在墙上挖下一块土坯,用一塑料包,把这笔流动资金,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慢慢地进行消费。 
  他们回来的消息,本来就没有秘密可保,乡计生办闻风而动,抓计划生育的女副乡长亲自带队,领了十来个人,立即扑了上来。 
  见到这种阵势,小时候和杜思宝、孙二孬一起去偷书,连屋子都不敢进的高恩典,经过多年磨炼,现在的脸皮比县城的古城墙还厚,不但不知害怕,竟然娴熟老到地对女副乡长耍起了赖皮。他嬉皮笑脸地看着计生办人员,一宗一宗地算应当处罚他的账,算下来,有好几万元。女副乡长责成他立即交出五千元罚款,否则加倍处罚。高恩典说:“乡长妹子,你罚我多少我都认,这样办,你看屋里什么值钱你就拿什么吧!” 
  女副乡长推开他吱吱呀呀的破门,一屋子狼烟动地,床上、破桌子上,像一架猴山,高恩典的女人正在打了这个,呵斥那个,大大小小的一群孩子,哭的哭,笑的笑,闹的闹,叫的叫,一个个像泥猴子,穿得破破烂烂,不像样子。床上有两三条露着棉絮的破被子,墙角处,有三个土坯支起来的铁锅,铁锅的一边,放了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桶上盖着一个脏兮兮的案板,爬满了蝇子。飞扬的尘土和着扑鼻的腥臭味儿,把女副乡长呛得退了出来,心里泛出一丝同情和可怜,嘴里还硬邦邦地说:“高恩典,你不要耍赖,你是个顽固的钉子户。你给计划生育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只有交出罚款,我们才好做其他群众的工作。” 
  高恩典说:“乡长妹子,我的财产就是这一群孩子,你看上哪个,你就把他牵走吧!”说这话的口气,就好像这些孩子不过是一群会说话的小牲口。 
  女副乡长气恼地说:“干这么多年计划生育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滚刀肉人。我看你屋里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你要到你亲戚邻居那里转借一下,赶紧把罚款交上!” 
  高恩典涎着脸说:“乡长妹子,要不然我把一个孩子认给你当干女儿,或干儿子,咱们成了亲家,你得帮衬我一下!”这个馊主意,让一群工作人员忍俊不禁,一个个“哧哧”发笑,把女副乡长气得俏脸一青一红的,拿他没有丝毫办法。气了半天,只好自找台阶下,威严地警告高恩典说:“今天到此为止,限你五天时间内准备好罚款,不然,有你好看的!”说完,带上工作人员,一无所获,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计生办又来了一群工作人员,要把高恩典的老婆抓走,说是去乡计生所做绝育手术。高恩典第一次有点着急,他对工作人员们说:“你们让我生,我也不生了哇,她一身病,咋能结扎呀?” 
  工作人员不客气地说:“谁相信你们不再生了?她不结扎,你就得结扎!” 
  高恩典说:“叫我结扎,我就结扎!咱们走吧!” 
  高恩典的女人本来害怕得要死,这时候却大义凛然起来:“他爹,你不能去,一家人还得指望你养活哩。还是我去吧,大不了也是个死!”说这个话,就好像结扎手术是上刑场,去了以后再也不能活了一样。两口子争来争去,还是把他女人结扎了。从此,这女人落下了一个腰痛毛病,动不动就疼得一头汗珠子。   
  寨子里的邻居们很可怜高恩典,纷纷给他送来一些粮食和衣物。两个妹妹也都来看望他们一家,送来了不少东西。高恩典的日子在父母、亲戚和邻居的接济下,勉强过了下来。他的头两个孩子还有户口,安插进学校上了学。其余五个孩子都是黑户口。人口普查时,倒是给记上了,但发给他家的户籍本上,却没有这几个孩子。高恩典去找兰秀娟反映情况,要求在计划生育的册子上把孩子上进去。兰秀娟对高恩典解释说,你只要交了罚款,孩子们就可以上户口了。高恩典一听又要钱,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报不上去个 ,我就不信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兰秀娟说:“你这个人真是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劝你算是劝错人了!” 
  那时候,报户口对于我们寨子里的群众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没有户口,就分不了土地,到年龄的孩子,连上小学都不允许。所以,家家户户为超生的子女上户口费了不少劲儿。计生专干兰秀娟权力虽然很大,也得生尽千方百计,才把自己的孙子、孙女上了户口。除了大儿子刘继昆在外工作,她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年龄差别不大,都按双胞胎报的户口。其中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报的是龙凤胎。当然,村里的户口簿都是她发的,她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别人不知道其中的诀窍。 
  那次高恩典顶了兰秀娟以后,兰秀娟表面上虽然没有生气,实际上恨得牙根痒,从此盯上了高恩典一家。经常拿一些青菜送给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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