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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南北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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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易过,又是秋来,江都新造龙舟,报称完工,制度比前日宏丽。炀帝甚喜,即拟南幸,江都留越王侗居守。右候卫大将军赵才进谏道:“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扆起,禁令不行,愿陛下亟还西京,安抚兆庶,奈何反欲南巡呢?”炀帝大怒,命将才拘系狱中。建节尉任宗,奉信郎崔民象及王爱仁,先后谏阻,均为所杀。他人乃莫敢进言。这番南巡,自后妃以下,尽行带去,外如仪仗一切,比第一次还要繁盛。甫出西苑,见有一人俯伏在地,口称小臣送驾,语带呜咽。炀帝从辇中俯视,乃是西苑令马守忠,便道:“汝在此看守西苑,不劳送行。”守忠道:“銮舆已经出发,料难挽回,只望陛下早日还驾,小臣愿整顿西苑,敬候乘舆。”说罢,泪如雨下。炀帝亦不觉怅然,半晌又说道:“朕偶然游幸,自当早回,何必这般过悲。”守忠道:“陛下造这西苑,不知费了多少财力,始得有此五湖四海三神山十六院的风景,陛下岂不爱恋?乃舍此远游,致小臣对景伤心,故不禁下泪。”炀帝黯然道:“朕难道永离此苑?但教汝好生看守,毋使园林零落,殿宇萧条。”说至此,因口占一诗道:“我慕江都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吟罢,命从吏录出,递与守忠,留别宫人。守忠乃起,让过銮驾。左右见守忠奏请,炀帝答言,均寓悲感,统有些诧异起来,死机已兆。但也只好隐忍过去,拥了御驾,行至河滨。炀帝下辇登舟,望见新造船只,多半有云龙装饰,灿烂夺目,当然欣慰,便与萧后分坐最大的龙舟。十六院夫人,亦各坐龙舟一艘,规模略校此外美人,也都一一分派,各有坐船。文武百官,或在船中居住,或在岸上夹护,鱼贯前进,连绵不绝。非奉停泊号令,就是夜间,亦要进行。起程这一夕,秋高气爽,水面上的凉祐阵阵,拂除那日间余暑,炀帝却不能安睡,起开舰窗,眺望夜景,但听得一片歌声,顺风刮来。歌云: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前去千万里,此身安可保?暴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炀帝听罢,禁不住心中气愤,便令左右缉捕歌夫。左右奉命往捕,闹了半夜,并无踪迹,炀帝亦傍徨不寐,等到天晓,经左右复报,但说是没人唱歌,所以无从缉捕。炀帝虽然惊疑,却也只好略过一边,仍命启行。越日,天气忽然暴热,竟致秋行夏令,好似盛暑一般。龙舟虽然宽敞,尚觉得天气困人。岸上牵缆诸役夫,统是挥汗如雨,不胜劳惫。炀帝亦为怜悯,用翰林学士虞世基言,令就汴渠两堤,移惎柳枝。且诏谕地方人民,献柳一株,即赏一缣。是时柳尚未凋,百姓都掘柳来献,炀帝从舟中登岸,自种一株,作为首倡,百官亦各种一株,然后令百姓分种,照柳给赏。百姓非常踊跃,越种越多,且随口编出几句歌谣道:“栽柳树,大家来,好遮阴又好当柴。天子自栽,然后百姓栽。”炀帝听着,满心欢喜,又取钱散给百姓,并亲书金牌,悬挂最高的柳树上,赐柳姓杨,因此后人呼柳为杨柳。说本韩湝《开河记》,但古时杨柳并称,训诂家谓杨枝上挺,柳枝下垂,今混称杨柳,是否起于隋时,待考。
嗣是柳荫满堤,迷天一碧,自大梁迤逦南下,到处都种柳树,顿时化热为凉,无风亦韵。江都通守王世充,又献上吴越女子五百名,在半途供应役使。炀帝也不暇细阅,但使彼充作殿脚女,在岸上同牵船缆。每船用殿脚女十人,嫩羊十口,相间而行。于是蛾眉成队,粉黛分行,彩袖勍空,一路上绮罗荡漾,香风蹴地,两岸边兰麝氤氲。炀帝看了,喜不自胜,蓦见一个女子,生得非常俊俏,也夹在殿脚女中,好似鹤立鸡群,不同凡艳。炀帝不觉失声道:“如此妙女,怎得使充贱役?”遂令左右宣召进来。既到面前,果然是明眸皓齿,玉貌花肤,更有两道黛眉,状如新月,格外动怜。炀帝笑孜孜的问道:“汝是何处人?姓甚名谁?”那女子跪答道:“贱婢乃姑苏人氏,姓吴名绛仙。”炀帝赞叹道:“好一个绛仙眉黛,可留此侍朕,不劳牵缆。”当下传将出去,着派他女另补,就叫绛仙在旁侍酒。到了夜间,便挽绛仙入帏,演了一出水上鸳鸯,不消细说。又是一好女儿晦气。绛仙既得宠幸,便珠膏玉沐,愈觉鲜妍,那黛眉更画得精工,就是文君再世,亦恐要输她一筹,又妙在知书识字,颇善诗歌。炀帝似遇洛妃,如逢神女,覆雨翻云,一些儿不嫌寂寞。
及行过雍邱,渐达宁陵地界,忽由虎贲郎将护缆使鲜于俱入奏道:“前面水势湍急,阻碍龙舟,急切里驶不上去。”炀帝道:“朕尝两幸江都,并没有甚么搁浅,为何今日有此阻碍?”说着,便召宇文述等同入御舟,问个明白。宇文述道:“从前占天监耿纯臣上言,睢阳有王气环绕,此处地近睢阳,想是地脉灵长,所以浅深忽变。”炀帝道:“就是地脉变迁,也没有这般迅速。”当下检查当日凿河人员,所有宁陵至雎阳一路,乃是总管麻叔谋监工,可巧麻叔谋亦扈驾同行,一召便至。炀帝当即盘问,叔谋道:“臣前时监工凿河,测量甚准,并没有甚么浅深。今日忽然淤浅,连臣也不知何因。”炀帝道:“想是开河工役,偷工躲懒,不曾挖得妥当,遂致今日搁浅,这却如何区处?”叔谋道:“容臣再去开挖,将功赎罪。”炀帝道:“若只一处搁浅,还易为力,只怕前途还有浅处,须要探视才是。”护缆使鲜于俱道:“臣看水势湍急,人不能下去,篙又打不到底,怎能探试明白?”翰林学士虞世基接入道:“这却不难,请为铁脚木鹅,长一丈二尺,上流放下,如木鹅拦住,便是浅处。”炀帝依议,亟令右翊卫将军刘岑,制造木鹅,往验浅深。及刘岑返报,自雍邱至灌口,共有一百二十九处淤浅。炀帝大怒道:“这明明是从前工役,不肯尽心开掘,致误国家大事,若非严法处死,如何震压天下?”遂令刘岑往淤浅处,查究役夫姓名,悉行捕住,把他倒埋岸下,教他生作开河夫,死作抱沙鬼,可怜这一百二十九处地方,共捕得五万余人,照敕处置,活埋了事。令人发指。
麻叔谋见坑杀了许多丁夫,也觉寒心,连夜催督兵民,掘通淤道,请龙舟逐段过去。炀帝得了吴绛仙,日日纵欢,也不十分催促。每日或行三十里,或行二十里,或行十里,并未计较,因此麻叔谋得有工夫,逐节疏通,得至雎阳。炀帝猛记得宇文述语,雎阳留有王气,应该掘断龙脉,方可免患。当即召入麻叔谋,正色问道:“雎阳地方,曾掘去多少坊市?”叔谋道:“雎阳地灵,不好触犯,臣所以未敢开掘。”炀帝勃然道:“朕为天子,百灵均当效命,有甚么不好触犯,显见汝挟有隐情。”叔谋无可回答,只得饰词答辩道:“陛下以爱民为心,臣见坊市复杂,好罢手便即罢手,况改道开河,相去不远,何必定就道雎阳?”炀帝听说,尚属有理,即命刘岑查探河道,究竟有无远近。哪知刘岑却是叔谋的对头,一经查勘,迂远至二十里左右,便据实报明。炀帝遂将叔谋拿下,囚系狱中。
究竟叔谋何故剩出雎阳,小子查阅稗史,却是别有原因。叔谋本是个贪暴人物,从前奉旨开河,管甚么民居多少。当督工开掘时,在上源驿旁,发得一口绝大棺木,叔谋疑棺内必有宝藏,揭盖启视,一尸容貌如生,发从前覆,长过胸腹,此外别无珍宝,只搜得一石铭,上有古篆,多不能识。只有一下邳人能读,篆文中云:“我是大金仙,死来一千年;数满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发长至泥丸;更候一千年,方登兜率天。”叔谋听着,乃自备棺榇,安葬城北隅。偷鸡勿着蚀把米。及掘至陈留,可巧有朝使到来,用少牢礼,并白璧一双,祭留侯张良庙中,向神假道。祭毕风起,失去白璧,后来有一中牟丁夫,在途中遇一贵人,峨冠博带,跨马前来。前后有人呵护,召夫至前,取白璧相授道:“与我报尔十二郎,还尔白璧一双,尔当宾诸天。”中牟夫莫明其妙,跪拜受讫,不见贵人,当时非常惊愕,料知此璧,定有来历,不敢隐匿,即奉献叔谋,并述神语。叔谋细忖一番,也想不出语中寓意,但见白璧很是莹洁,便充入私囊,且杀死中牟夫,为灭口计。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当然有人传说。后来炀帝缢死江都,在位虽有十三年,扣足只有十二年,才知十二郎三字,便是指着炀帝。叔谋贪匿白璧,复监工至雍邱,适有一祠宇当道,叔谋问为何祠?村人答道:“古老相传,内有隐士墓,甚有灵兆。”叔谋道:“何物隐士?敢当此冲?”遂命丁夫入祠掘墓,才经数尺,忽听得一声怪响,下露一洞,里面灯火荧荧,无人敢入。独有武平郎将狄去邪,愿往一窥,叔谋喜道:“狄郎将胆量过人,真好算荆轲。聂政。一流哩。”去邪扎束停当,用绳系腰,命役夫执住绳端,缒将下去。小子有诗咏道:
奋身下穴入幽城,聂政荆卿足并名;
若使逡巡甘却步,何来仙引得长生?
毕竟狄去邪所见何物,且待下回再表——
纲目于大业十二年三月,大书特书曰:“宴群臣于西苑。”夫自西苑告成以后,宁独此次召宴群臣?其所以大书特书者,志其末也。盖是年七月,炀帝幸江都,自是不得复返,而西苑之设宴演剧,为东都淫乐之结局,越月而西苑遂火,天之儆炀帝也,亦可谓至矣。昏主不悟,犹决意南游,除苏威名,连杀谏官任宗、崔民象、王爱仁,言莫予违,写尽昏淫气象。至隋堤种柳,令种柳一株,赏帛一缣,虽有利民生,而无故费财,要不得谓仁恩之下逮。及宁陵搁浅,枉杀丁役至五万人,彼岂尚有爱民之心欤?正史中于麻叔谋一事,未曾叙及,而韩湝《开河记》言之甚详,是与上回迷楼相类,想不至全出虚诬也。
正文 第九十八回 麻叔谋罪发受金刀 李玄邃谋成建帅府
第九十八回麻叔谋罪发受金刀李玄邃谋成建帅府——
却说狄去邪缒入深穴,约数十丈,脚方及地。去邪见有路可通,竟将腰中绳索解去,鼓勇前进,约行百余步,入一石室,东北各有四石柱,铁索二条,系一巨兽,形状似牛,仔细一瞧,乃是一个人间罕有的巨鼠,不由的骇了一惊。蓦闻石室西面,砉然一声,慌忙回顾,门已洞开,有一道童模样,出问去邪道:“汝非狄去邪么?”去邪答声称“是。”道童道:“皇甫君待汝已久,汝可速入。”去邪乃随他进去,见里面有一大堂,颇也宽敞,堂上坐着一位方面长髯的神君,服朱衣,戴云冠,也不知为何神,只好倒身下拜。那神君端坐不动,亦不发言,旁立一绿衣吏,待去邪拜讫,令他起身,引出西阶上立着。约过片时,里面有声传出道:“快取阿輙来!”阶下即有人应声而去。须臾,即见武夫数人,牵入一物,就是柱上系着的大鼠。去邪本知炀帝小字,叫作阿輙,此时也无从访问,只得屏气待着,但听堂上神责鼠道:“我遣尔暂脱皮毛,为中国主,如何虐民害物,不遵天道?”大鼠本不能言,但点头摇尾,作冥顽状。堂上神益怒,命武士挝击鼠脑,鼠即大吼,声似雷鸣。武士再拟击下,俄一童子捧天符下来,堂上神起座降陛,俯伏听旨。童子宣言道:“阿輙数本一纪,今尚未满,俟限期既届,当用练巾系颈而死,今尚不必动刑。”说罢自去,堂上神仍然复位,令将巨鼠仍系原处,并召语去邪道:“为我告麻叔谋,谢他掘我茔域,来年当赠他二金刀,勿嫌我轻濅哩。”说罢,即令绿衣吏引了去邪,自他门趋出,经过一林,径回路仄,蹑石扳祲,方得过去。回顾已失绿衣吏,去邪只好踽踽独行。又约三里许,见有茅舍,一老叟坐土塌上,去邪上前问讯,老叟道:“此地为嵩阳少室山下,汝从何处来此?”去邪具述所由。老叟道:“汝已亲见各状,想亦能悟通玄机,汝能辞官,便能脱身虎口了。”想是去邪人品循良,故得种种指引。去邪称谢而行。回视茅屋,又无影迹,自知身入仙境,已蒙指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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