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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末悲歌-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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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河州地据辽水之侧, 领襄垣、铜辊、黎城、涉县、武乡五县,军司军是客军,常驻榆河五家子小城之中,与各府县衙门并不曾有过太多交集,尚顺闻报时不觉先是一楞,但马上反应过来,虽说自己的阶秩高些,但这里总是别人的地盘,不能不低调做人,赶紧接口答应有请。一面使妻子帮自己整理好冠带,出去会客。

宾主相见必然免不了一通寒喧客套,本来客军不参州中政事,府县二位主官也没有就此多说,只互相问候家中老小安好,很有一番访友叙情的和谐风范,黎城的县令年龄最长,有五十左右的年纪,很健谈,看得出几个县是以他为首,自然而然地将话锋转过来说道:“听闻本月二十三日,是萧夫人的诞日——”说到此处,稍稍放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萧大人的制下有一人与卑职挂连点亲戚关系,据他所言,萧大人是极宠这位夫人的,早预备着要替她大大操办,搏个喜乐。将军初到鄙州,与商户不熟,倘要采办礼物,谨请吩咐。”尚顺听了微微一笑,虽然是军中的职务,但久在军司大人麾下,也见惯过官场中的伎俩,哪里有不明白这个变相行贿的道理。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这几个县巴结自己到底意欲何求,恐怕最终是着落到军司大人身上罢。想通了其中关节,他微微一笑道:“某对送礼之事不通,此事须与家慈斟酌一二,倘若采选礼品,自然免不了要奉托贵县。”话说得客气,心中却暗暗发笑,众人皆知自家里母慈子孝,今日却让做了搪塞的挡箭牌。

县官果然如尚顺所料,是想借着他这趟线搭上军司大人那条船,能早日奉调入了敦化朝廷,升上几级的官品倒还在次要,总之及早离开现在这个虎狼之窝,是非之地就是好的。有了这个心思在里面,哪里还管得了尚顺暗中的心里所想,见他吐了一丝活口儿,忙把脊梁一挺,连连答应。尚顺又问了几桩关于军中补给的安排事宜,便放他们一同告辞而去。

尚顺送走了几位县大老爷,回到内厅,将此事禀知老夫人听了一场,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对送礼一事颇有抵触,道:“如今国不国,家不家的寥落田地,竟还思着大办排场,真不知这位萧大人长了心没有——。”略顿了顿,喝一口儿媳奉来的茶汤压一压满腹牢骚,接着说:“不过,去还是要去的,这总算是场面上的来往,不要让人觉得你清高不懂规矩。依为娘的主意,到了那日,你亲自去走一趟,也便是礼节不缺了,至于送礼,殊可不必。”

尚顺本来主意就早定了的,现在见老母亲也如是说,当然更无二话。

二十三日,天刚刚擦亮,正是风大的时侯,刮得天地间一片混蒙,却刮不动官员们要求上进的决心,此时州衙门的前堂和偏厅己经挤满了人,即使有人姗姗姗来迟,也是才进辰时初刻。

当时,李新正在大堂之中,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里面动静,使人打听,说萧夫人尚未升帏。

李新听了,心里愈发不耐烦起来,恰巧判曹忽而力与他坐的近邻,正思忖着调离榆河没有门路,想着打通李新的关节,转投到韩可孤门下做官,虽然知道会苦些,但总比丟了性命强许多,在这乱混的局势里,有千军万马在左右护着,总是安全。此时见有搭讪的机会,便侧过身子悄声对李新道: “久不见李大人排堂,今日倒来的挺早。”

这话说者无心,但到了李新耳中却有些嘲讽的味道,他诧异地望了忽而力一眼,皱皱眉头说: “原是无甚紧要的事情,便不敢打扰萧大人,只是昨日接了韩大人的快马传下几件要紧的公务需要快办了,原想早些过来,拜过萧夫人之寿,便好先走,谁知尚未升帏,只好在此等候。”

忽而力道:“此刻才过卯时,想这位寿星婆婆大概起帏也快了。”说到这里,忽而力又笑上一笑,略带些感慨的语气又说:“咱们要拜的这位寿星,今日才只双十的年华,随着萧大人得享富贵,也算是大福之人了。”

李新初来乍到,又自忖是客军中的客人身份,并不常往这边走动,所以对榆河州衙门里的事情知之甚少,更何况事涉命官内宅,更不好打听。此时听忽而力一言,不觉惊异地问道:“怎么,今日这位寿星婆婆难道是萧大人的妇君不成?”

这句话问得忽而力一诧,心想这位李新将军真是异类,来到榆河也有些时日了,居然连本地主官的基本情况都还糊涂着,真不知以往是如何步的青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喑叹李新忒不懂事儿,低声说道:“难道李将军尚且不知,今日这位寿星非是萧大人原配?”见李新愕然,他继续道: “萧大人的大夫人,如今在敦化呢。”

其时礼节,凡做寿诞之礼一般在40岁以上才开始举行,但如果父母在世,因为‘尊亲在不敢言老’ 即使年过半百也不能做寿。萧大人的这位加夫人只双十的年纪,即使庆生也该称为“过生日”,若做寿是不妥的,与礼制不合。李新身上有书生的意气,本来就耿介,加上这些年在军营中打混,最看不惯官场上的鄙习,此刻也不待忽而力继续说下去,便气得把身边的几子一拍,对着堂上的一干人等说道:“这位萧大人也未免太过轻瞧了我们,只为了一个收了房的小星也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大家被他说得脸红,只是心中纵有不满却不敢与他一样宣泄于口,有几个便笑着和稀泥:“李将军何必如此认真,我们总之是敷衍萧大人的。”

李新啪的一抖前襟站了起来,对着众人一拱手说道:“人各有志,诸位尽管在此敷衍,李某却没有这个兴致,不敢随声附和。”说着话,也不管众人被他刺得脸色或青或白,只大踏步出了官堂,待回自家营帐。却在此时,忽听头门处有人报贴,守在前面的亲兵进来禀告说尚顺尚大人到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节

更新时间:5…15 23:24:20 本章字数:2047

按照大辽国旧有官制,榆河州辖口二万户,为下州,刺史萧达德阶列正四品下,尚顺虽实领三千兵马,但却是五品中的旅帅阶秩,与萧达德官阶是有差距的,所以按例,尚顺要替萧达德站班,这是官场中的仪注,虽然尚顺是客座身份,但礼不可轻废,所以时不时也要过来州衙门这里打卯应点儿。

李新在乡军中的职务很高,但真正的官阶却较尚顺还小了一级,二人又同是这次在通州出来的,私人交情不浅。听说尚大人到了,他便不好再走,只能耐住性子再呆片刻。

众人忙着见礼未毕,就听二堂的大门大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双手托举着尚顺刚才递进去的拜帖,嘴上拖起长腔,高声喊道:“请——”

正四下里拱手的尚顺哈哈一笑,再弯腰向众人躬了一躬,率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李新一见他进去了,自己不好先行离去,也只得忍着火气跟在后面进入寿堂。一直气恼中,倒把来时的目的给忘记了,幸亏韩可孤安排下的事体虽急,但到了州衙这里不过就是报备,无关痛痒。

原先堂上众人说话,李新含怒,声音不免大些,早被萧达德听得分明,只是因为今日办的确是私事,他身后又有韩可孤这尊大神 撑腰,不好去和李新打官话,正在着急寻不到人帮忙下台阶的时侯,忽见尚顺送来了拜帖,心中格外高兴,赶忙着人快请,并且亲到寿堂门口迎接,再见到李新竟没走,也在尚大人的身后跟着,顿时觉得将自己的颜面圆全了,心中感激不已。赶紧殷勤回礼,将大家相让到花厅入席,热情款待。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让人烦却偏又不便流于表面。不过在‘献酒上寿’的环节时竟有一位莽撞的官员献上了一只岫玉雕的寿龟,玉质倒是很好,价值也不菲,只是龟一般用来寿老,如今奉给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妙龄少妇便不合时宜,加上萧大人与他这位如夫人是老夫少妻,年龄差距很大,不由得不让座上客们往另外一层含义上帧想,都互相之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目瞪口呆之后,皆欲在暗处喷饭。

无论酒欢了还是未欢,终于是席散了,萧达德亲自送众人出来,又是珍重再会的敷衍好大一会儿,才回到房内。却见他那位寿星夫人,一个人独坐在闺房中,正擦天抹地的哭泣,连水灵灵的双眼皮子都哭得肿起来。

萧达德连忙走过去,一面替着如花似玉的少年娘子拭泪,一面陪着笑脸说道:“今日之事,全怪那通州来的李新小子好不懂事,若非有尚大人替咱抓回些面子,便尴尬了!你且莫再生气,我们需得商量商量,该如何多谢人家才好!”

如夫人听说,这才一边凑过脸让老爷替他拭去泪痕,一面哀怨说道:“若说起尚大人真是好人儿,今日里若是没有他补回面子,我便是让那姓李的蛮子气也气得死了。”

说到这里,她犹气不过,使劲用一双蛮脚踹了踹地面,瞪圆一双大杏核眼盯住萧达德说:“亏你还是皇亲国戚,正四品的封彊大官,竟让个小官儿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你若不把他参掉,我便不依。”

萧达德虽然自持身份,却也知道,今时己经不同往日,在这敦化以南的旧辽残余势力中,以韩可孤一家独大,又早带着朝廷的旧旨,有代天行令的权力,官员的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而李新又是他手下爱将,如何能够轻易参得倒他?况且也无处可参。遂皱皱眉头苦笑一声说:“参那李新乃是后话,须得缓缓图之,现在是要先想出个法子,如何去答谢尚顺,莫要让别人觉得咱们太寡情了。”

其实按着如夫人的想法便简单了,无非多预备一些金银财帛做谢礼回敬过去,萧达德却不同意,其一,财帛虽好,但与乱世之中并非真动人心,其二,他也想凭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若能得到军司大人的支持,明里暗里也能与韩可孤抗衡一二。至不济,在关键时候也能说上一两句好话儿。

如夫人又想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道:“莫如——我去认了尚顺的太夫人做个干亲?”

萧达德眼睛也是一个闪光,想到尚老夫人初到榆河,人生地不熟,正是寂寞无聊跟前没有贴己人儿说话儿的时候,让自己的夫人过去聊聊天,走动走动裙带路线恰逢时机,于是宠溺地伸手捏了捏如夫人吹弹可破的一张娇顔,连声夸赞她心思伶俐:“这样好,这样好,不过——便自己就这样去了,没有人从中周旋,总是缺些面子。”

认干亲是使关系自然地进入一种亲戚交往的序列之中,是很郑重的事情。萧、尚两家终究不是很熟,若中间无人搭桥,便贸贸然提出来总是不好,但如夫人却浑不以为然,娇娇地啐了萧达德一口说:“你是吃得酒多了,尽浑说些酒话,那个姓李的蛮子这般羞辱咱,你倒不说失了面子。我要去认尚夫人做干亲,你倒反说没有颜面!”

萧达德连忙把身子让一让,胡乱抹了抹喷在脸上的口水,苦笑着告饶道:“算为夫的不是,算为夫的不是。一切随你,可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节

更新时间:5…15 23:24:21 本章字数:2583

如夫人是个急性子的人,第二日一大早,也不及伺候丈夫起身,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副娇艳可人的模样在一班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坐一顶上着花红帷子的暖轿径直来到尚老夫人的临时居处,有守门的仆役通报进去,太夫人赶忙携着儿媳出来相迎。

进到内室,双方二次见礼,如夫人以侄媳之礼拜了老夫人,又以弟媳身份见过少夫人,中规中矩颇合礼数,让两位主人家为之欢喜,总之笫一印象不错。

双方分宾主落座,谈论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儿,如夫人述说她家道中落,无奈被送给了这个年岁比自己父亲还大些的萧达德大人做小,总之凄凉惨淡一片,赚出来尚门两位夫人许多眼泪。话赶话的一会儿便自然而然落到了昨日寿宴的话题上,如夫人就把如何受了李新的气,以及多亏尚大人给转了面子的事情说给两位老少夫人听了,极尽感谢之言。

老夫人含着笑答道:“萧太太,你莫嫌老身唠叨,李新大人是军旅出身,性子自然直爽粗鲁,你不必记恨与他才对。”

如夫人才要回话,忽见男主人也不由通报,竟自闯了进来。

虽然辽人男女不太重视设防,但一些必要的讲究还是有的,尚顺如此突如其来的就进来了,着实让如夫人猝不及防,脸红了好一阵才算稳住心神,连忙站起身行了个万福,尚顺急忙颔首答礼。

儿子非是莽撞之人,今日却行出莽撞之事,一定是有原因的,老夫人并不气恼,笑着问尚顺:“我婆媳二个正好好的在这里与萧太太说着话儿,你猛张飞似的闯了进来,有什么事情?”

尚顺赶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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