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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怜by 夜与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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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宫,重幔垂下,纱帐层叠,赵启彻走进去,看到东方炎迎上来。

    “陛下。”东方炎行礼,嘴边挂着淡笑。

    “刚醒?”赵启彻低语,不自觉看向宽大的龙榻,隔着纱,只能看到纤瘦的人影,静静平躺。

    “是,精神还不太好,说不了太多话。”东方炎应道,然后看了眼赵启彻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赵启彻望着里面的人,静静站了一会,满鼻都是檀香与药味的混合,有些烟雾缭绕的感觉,整个寝宫弥漫着一种安逸的气息。迟疑片刻,慢慢走上前去。

    挑开轻纱,赵启彻看到被单下单薄的身形,心里一紧,却不动声色,视线上移。

    白秋怜是睁着眼睛的…………

    苍白的皮肤,尖瘦的脸颊,墨丝失了光彩,软软散在床上,形状优美的嘴唇淡到发白,似乎一丝活气也没有。唯有一双碧眸,定定睁着,直直看着上方不知名的地方发怔,眼睛因脸庞的清瘦而愈发显得大,如汪汪碧潭,平静无波,却让人看了觉得空落落,缥缈又沉重。

    赵启彻站在床边,凝视着白秋怜,将他的眉眼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过了许久,白秋怜才慢慢转过视线,看向赵启彻,可他明明只是看过来,表情丝毫未变,赵启彻却觉得好像被猛地击了一锤,心痛得想要将对方抱紧,所以,他的手,慢慢攒紧。

    白秋怜默默看着他,看到俊逸的脸上闪过焦虑,往下看去,明黄的袖子下半掩的手,缠绕着纱布……………

    被单动了动,白秋怜抿了抿唇,费力地挪出手,轻轻触到那缠满纱布的手,然后一点点握紧……

    赵启彻眼神一动,看着那修长莹白的手指,觉得心里发颤,一下子反握住,在床边坐下,两只手将白秋怜的手包在里面,隔着纱布,仍能感到柔软的骨感。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默默相对,偌大的寝宫里,寂静无声…………

    等到白秋怜精神好些可以下地行走,又过了七八天,再有几天便是除夕。

    “你这次伤及肺腑,怕是要落下病根。”东方炎对白秋怜说。

    白秋怜坐在长廊下,裹着厚厚的银狐披风,黑色的发丝用淡绿色的丝带随意扎在脑后,他看着院子里的腊梅,笑了笑。

    “原来东方神医也有治不好的病。”

    东方炎撇撇嘴,哼了一声。

    “…………谢谢。”白秋怜轻声道。

    “………。没什么。”东方炎看着远处,一幅大人有大量的模样,“还好我想到你的个性,赶制了一枚解药。”

    “你早料到?”

    “我早料到。”

    白秋怜顿了顿,苦笑一下:“为什么我觉得似乎我是最不了解自己的人。”

    东方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那秘道,你们如何找到的?”白秋怜问出这些日子一直困惑的问题。

    东方炎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李仇告诉我们的。”

    李仇?白秋怜有一瞬忡怔。

    “只是没想到,善安放了火,进去时火已燎上床帘。陛下情急,直接冲进去把你抢出来。”

    白秋怜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眸,整个人拢上一层静谧的气息。

    “陛下的伤,要多久才能平复?”

    “大约两个月。”

    白秋怜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想起赵启彻手上那包裹层层的纱布。

    火伤是如何的疼,生生烧掉皮肉,光那灼人的热气就足以让人生畏,而且伤口极难愈合,每结一次痂,都要痛上一次………

    除夕到了,难得老天下了场雪,妆点得京城银装素裹,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贴上对联,衬得格外喜庆。

    宫里挂起银幡,用绢花缠绕枝头,围廊上缠绕葡萄藤,大红的布幔几近浪费的使用,宫女太监们脸上藏不住笑意,御厨做出厚厚的糕饼,分发到各处。陛下亲手写了若干‘福’字,赏赐给各宫。

    这个年,是大明王朝的第一个年,每个人在内心都期盼着安宁的日子从此到来。

    白天皇帝去庙里拜祭,纵使赵启彻不相信鬼神,也需要做做样子,给百姓安心。

    天色开始黯淡下去的时候,宫灯点得透亮,大臣们进宫,晚宴依旧是在广和殿。

    白秋怜待在寝宫里,桌上摆着春盘,红漆木食盒里装着藕片,豌豆,韭黄等菜,新鲜诱人。还有一壶柏叶酒温在旁边,散发着清爽的醇香。

    宫廷的宴会,他自然是不可能去的,走出寝宫,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忽然觉得那样不真实。

    自己,还活着……………

    躺在那石室中,意识迷离间,觉得灵魂脱离了肉体,恍恍惚惚,周围灼热得让人不安,却动不了分毫。

    想死,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可是如今,似乎一切尘埃落定,竟然还好端端站在这人世间。可是,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

    白秋怜叹口气,看到一名太监身后跟着高高瘦瘦的人影走近。

    飞扬的黑发,修长的身躯,少年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到白秋怜面前。

    两个人对视一会,白秋怜笑了一下:“谢谢你救我。”

    李仇黑亮亮的眼睛盯着对方,少年的身高似乎又高了几分,拉得四肢修长。

    正这时,远处一声清啸,窜起荧绿的火光,然后在空中爆开,形成无数美丽的绿光,紧接着一簇又一簇各色烟花飞腾入空,缤纷绚烂,还有噼里啪啦响彻不停的炮竹声,惹得两个人都往那明亮喧闹的地方看去,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面孔被照映天际的烟火晃得忽明忽暗,有种隔世的虚幻。

    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连百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

    这炮竹,仿佛炸开了过往,带着新鲜朝气引入新的时代。

    半晌,李仇回过头来,定定看着白秋怜:“可否给我一缕发丝?”

    白秋怜一怔,似乎明白点什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找旁边太监要来一把剪刀,顺出一缕,利落地剪下。

    李仇接过柔柔的发丝,打了个松松的结,掏出一条方巾小心包好放在怀里。

    两个人又站在那里静静看了会烟花,李仇淡淡问:“你的事,可已了了?”

    白秋怜看着远处,目光清澈:“还有两个月。”

    “…………好。”李仇顿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来时的太监连忙赶上,在前面带路。

    等到赵启彻回到寝宫时,宫里只余两三只蜡烛燃着,已过子夜,猜测白秋怜可能撑不住睡下了。

    橘黄的烛光微微摇曳,显出一片静谧祥和,想起方才广和殿的热闹喧嚣,又想到白秋怜自己一个人无亲无故待在这清冷的地方,心里某处的柔软被触动了。

    放轻脚步往里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细碎的声音,然后传来一声轻唤。

    “陛下。”

    赵启彻愣住,看着白秋怜正从床边站起身,长长的黑发散在身后,碧眸盈盈看过来,在昏黄的烛光中流光溢彩,脸庞因朦胧的光线而显得柔和。忽然想起来,曾经,看到烛光下的白秋怜,那时的他伏在案上,认真地抄写书册,面如美玉,宁静优美,就像一幅珍藏的古画。不过半年前,为什么……。觉得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呢………

    “原来你还没睡。”赵启彻压下轻叹,淡淡道。

    白秋怜走到面前,眼神飘到外面:“臣在守岁,倒是陛下,热闹了一天,有些乏了吧。”

    赵启彻看看他,又望向桌上略微动了几筷的春盘。

    “不乏,只是和那些大臣喝酒喝得腻了。你想不想放烟花?”赵启彻微微一笑。

    白秋怜有些忡怔,又极快地掩下去,抬眼笑道:“多谢陛下。”

    两个人走到殿外一处空地,赵启彻命人拿来焰火,太监们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不小心被火星燎到,一个个冲上前去点火,赵启彻嫌他们多事,索性全都赶走。

    白秋怜也不顾及那么多,摆了烟炮筒,点了捻丝就退开几步,然后嘭地一声,火光窜上天,花火缤纷。兴致起来,将赵启彻手里的也拿过来自己点,赵启彻含笑站在一边,看着白衣人儿一会蹲下一会跳开,仰头看花时,修长白皙的颈项露出来,如同高雅的天鹅。

    “明年……再与朕一起放烟花好么?”赵启彻凝视着对方。

    白秋怜扭过头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到寝宫,暖意包裹着两人,赵启彻余光扫向旁边的白秋怜,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白秋怜一震,感受到皮肤的温暖透过粗糙的纱布传来,眼神黯淡几分,复又抬眼笑道:“陛下,该换药了。”

    赵启彻仔细盯了他一会,才移开眼,唔了一声坐在床榻边。

    太监拿来水盆和药膏,白秋怜端过来,在赵启彻身旁蹲下,赵启彻一愣,伸手便去拉他。

    “陛下,”白秋怜淡笑着避开,“让臣来上药吧。”

    看着对方镇定自若的模样,赵启彻黑瞳闪烁,慢慢收回手。

    白秋怜将赵启彻的衣袖卷起直到上臂,然后解开纱布,等到露出斑驳的手臂,白秋怜抿了抿唇,视线落在蜿蜒扭曲的伤疤上,长长的睫毛挡住思绪………

    抹上莹白的药膏,细长的手指打着圈揉搓,有些冰凉的药膏慢慢融入皮肤,赵启彻感受着胳膊上细腻的触感,深深凝视着白秋怜。

    “你完全不必自责。”赵启彻低沉的嗓音响起,在手臂上揉搓的手指顿了顿,又继续打圈,力道轻柔的就像他本身一样。

    赵启彻有些无奈,看着对方低眉顺眼,专心致志地抹药,尖细的下巴透出一股清傲。

    “怎么………。有白头发了呢………”伸出手去,挑起一缕墨丝,其间一根银丝分外惹眼。

    明明应该风华正茂的人,如今却如斯憔悴,早生白发,赵启彻眼里闪过怜惜。

    白秋怜微笑道:“臣身体不好,就像蒲柳刚到秋天便凋零落叶,哪及陛下如松柏,遇冬雪而更加茂盛。”

    凋零,听到这个词,赵启彻心里一紧,下意识道:“蒲柳虽柔却韧,岂是轻易就凋零的。”说着,也没问白秋怜,捏起那根碍眼的白发,揪了下来。

    白秋怜只觉头皮一痛,便看到一根银丝捏在赵启彻手指间,随即被丢开。

    有一瞬间,白秋怜觉得赵启彻的举动有些孩子气,心里暖暖的又好笑,嘴边不自觉就弯起弧度。

    等手脚的伤都抹完药,白秋怜蹲得腿已经酸了,站起身时因为起的较猛,眼前一阵发花,身体晃了晃,腿一软便要倾倒。

    一双大手稳稳地托住,隔着衣袖牢牢扣住白秋怜的手臂,白秋怜站好身形,却发觉攒住胳膊的手紧紧地不松开,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

    赵启彻凝视着他,黑瞳里映照着对方清瘦的脸庞,此刻微敛眼眸,浓密的睫毛投下半扇青影,面容沉静无波。

    手上轻轻一拽,白秋怜跌坐在怀中,下巴抵上他冰凉光洁的额头,手臂伸长环住他,感受到对方沉默而温顺。

    赵启彻搂紧了对方,白秋怜闭了眼枕在他的颈窝处,一动不动,两个人默默待了一会,赵启彻低声道:“你可记得,朕曾问你一句‘你可愿与朕一起走下去?’如今,朕还想再问一次。”

    白秋怜的睫毛颤动几下,睁开眼,碧眸如湖,清澈却不见底。

    赵启彻与他对视片刻,眼神沉了几分,搂住对方的手加大了力气,生怕稍有松懈,怀里的人就会飘忽不见。

    白秋怜感受到,仰起脸,微微一笑,纯净得如同朝露般的微笑,又透着冷艳,伸出手臂,环住了赵启彻的颈项,暖暖的呼吸在赵启彻耳边若有若无。

    赵启彻眼中闪过一丝黯淡,轻轻拉下白秋怜的胳膊,轻柔道:“太晚了,你身体还未痊愈,早些休息吧。”

    白秋怜微怔,旋即定定看着赵启彻,目光清朗濯濯。

    一声叹息从皇帝口中溢出,在寂静的寝宫中分外清晰,透着无奈和苦涩,却格外与这皇城相称。复又搂紧怀中的人,静坐良久……………。

    你可愿与朕一起走下去?

    你可愿与我一起走下去?……………
第五十六章“秋怜。”戴玉石在大年初五,终于进宫来看白秋怜,看到躺椅上纤瘦的人,眼中满是疼惜。

    “玉石。”白秋怜面上一喜,就要坐起身,被戴玉石轻轻按回。

    “………身体,可好些了?”戴玉石坐在白秋怜身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白秋怜点点头:“陛下让你来的?”

    “是,陛下怕你寂寞,而且我也很想来看看你,你不知道,当时看到满身是血的你,我……我…………”戴玉石神色伤痛,似极不愿回忆,闭了闭眼,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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