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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配角演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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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士兵一边面对敌人挥舞着长矛一边倒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有的士兵则已经连弩机也无法扳动,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就这么被冲上来的敌人砍掉了脑袋。营寨的大门已经被魏军突破,而汉军的意志和生命,还有旗帜也差不多燃烧一空了。
麦积崖的失守,已经不可逆转。
又是一排箭飞过来,数十名蜀军士兵哀嚎着倒在马谡的身边。两侧的弩手立刻向前跨进一步,对着飞箭的方向一起射击。这些精锐的蜀军弩士还在尽自己最后的责任,因为他们的存在,使得魏军要付出极大的伤亡,才能够冲上山来。
“参军,快突围吧,这是最后的机会!”
张休的脸被烟熏得漆黑,头盔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他一边拿着盾牌挡着魏军的流矢,一边回头叫道。几十名卫兵结成一道人墙挡在外面,让魏军暂时无法过来。
而马谡趴在地上,目光涣散,喃喃自语:“不能丢,街亭不能丢啊……丞相吩咐过的,不能丢,绝对不能丢啊……”声音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本来自信的他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李盛这时候弯着腰跑过来,满脸尘土,手里攥着马谡的帅印。他把帅印塞到马谡手里,将他搀扶了起来。
“参军!”
李盛的这一声厉叫总算让马谡恢复了一些神智和指挥官应有的责任。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这时张休与李盛两位将军已经聚集了两千到两千五百左右的汉军,组成一个圆形缓慢地向着山麓旋转而去。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还有汉军加入。当这个圆阵抵达山边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将近四千人的规模。理所当然的,魏军的注意力也逐渐集中到这里。
一名马谡身旁的士兵忽然惨叫一声,一支飞箭射穿了他的咽喉,然后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马谡看着部下的尸体,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地闪过,将他委靡不振的精神一下子点醒:我不能就这么死掉!我还要回去,去见丞相!
“冲啊,一定要冲出去!”
马谡尽自己的全力大吼道,然而却没人回答。在这样巨大的喧哗声中,每个人都在厮杀,他的声音根本微不足道。他就像是被巨大的漩涡席卷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控制。没人指挥,整个圆阵完全凭借着求生的欲望与本能冲杀着。
因为张郃企图包围蜀军,所以在包围圈上每一个环节的魏军绝对数量并不多。当蜀军的突围部队开始冲击包围网的时候,其正面的魏军其实只有四千余人。加上地势上处于下风,他们居然被蜀军一口气突破到了山麓脚下。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劣势,很快更多的魏军加入战团。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成群的黑色逐渐鏖集一处,将一团褐色卷在了中间,而后者则被侵蚀得越来越小……
“街亭已经落入了我军的手里,那么诸葛亮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张郃站在山顶上,托着下巴想。他的心思已经脱离了这个结果已经注定的战场,投射在更为辽阔的整个陇西上。远处汉军的生死,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建兴六年春,街亭陷落,蜀军星流云散。
第二章马谡入狱
马谡从噩梦中猛然醒来,他剧烈地喘息着,挣扎着伸出双手,然后又垂下去,喉咙发出“嗬嗬”的呻吟声,仿佛什么东西压迫着他的胸口。
自从前几天从魏军的包围中逃出来以后,马谡就一直处于这种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之下,灰暗、沮丧、惶惑、愤怒等诸多负面的情感加诸于他的精神和肉体之上,令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像是一条已经摇摇坠的蜀间栈道。
那一次突围简直是一个奇迹,魏军的洪流中,汉军正被逐渐绞杀,忽然阴云密布,随即下起了瓢泼大雨。对于因饱尝干渴之苦而战败的汉军来说,这场暴雨出现的时机简直就是一个讽刺;不过,尽管它挽回不了整个败局,但多少能让魏军的攻势迟缓下来。而残存的汉军包括马谡在内,就趁着大雨造成的混乱一口气逃了出去。
马谡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感到高兴,短短几个时辰的战斗让这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他对自己很有自信,相信运筹帷幄便可决胜千里,精密的计算可以掌控一切。但当他真正置身于战场上的时候,才发觉庙算时的几把算筹远不如这原始的短兵相接那么残酷,那么真实。在这片混乱之中,他就好像一片惊涛骇浪中的叶子,只能无力地随着喊杀声随波逐流,完全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每一名在他身边倒下的士兵,都在马谡脆弱的心理上造成新的一击。生与死在这里的界限是如此模糊,以至于他全部情感都只被一种膨大的心理状态所吞噬——那就是“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真实的战场,也是最后一次。
从街亭逃出来的时候,马谡没管身边的溃兵,而是拼命地鞭打着自己的坐骑,一味向着前面冲去。一直冲出去三四十里,直到马匹体力不支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才停下。马谡在附近找到一眼井水,他趴在井口直接对着木桶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才算恢复了一点精神。然后他凑到水面,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疲惫的脸。
当亲历战场的恐惧感逐渐消退之后,另外一种情绪又浮现在马谡的心头。街亭之败,他对诸葛丞相有着挥之不去的歉疚感,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丞相,蜀汉这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但更多的,则是对王平的愤怒。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回西城,当着丞相的面将王平那个家伙的头砍下来。若不是他,汉军绝不会失败,街亭也绝不会丢!
马谡怀着许多复杂矛盾的心情踏上回本营的路。一路上,他不断重复着噩梦,不断地陷入胆怯与愤怒的情绪之中;他还要忍受着雍凉夜里的严寒与饥饿——因为既无帐篷也无火种,酒和肉食就更不要说了。有时候他甚至不得不去大路旁边的草丛里,寻找是否有散落的薯块。
当他终于走到汉军本营所在的西城时,忐忑不安的心情愈加明显。不过他的另外一种欲望更加强烈,那就是当众痛斥王平的逃跑行径,给予其严厉的惩戒。从马谡本人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减少自己对丞相愧疚感的一种方式。
当马谡看到西城的城垣时,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了附近一家农舍,打算把自己稍微清洁一下。这几日的风餐露宿让他显得非常狼狈,头盔和甲胄都残破凌乱,头发散乱不堪,一张脸满是灰尘与汗渍。他觉得不应该以这样的形象进入城池,即使是战败者,也该保持着尊严。“战败”和“狼狈地逃回来”之间有着微妙的不同。
农舍里没有人,门虚掩着,屋里屋外都很凌乱,锅灶与炕上都落满了尘土,常用的器具物品都已经不见了,只剩几个瓢盆散乱地扔在门口。说明这家主人离开的时候相当匆忙。
马谡拿来一个水桶和一个水瓢,从水井中打上来一桶清水,然后摘下头盔,解开发髻细细地洗濯。头发和脸洗好后,他又找来一块布,脱下自己的甲胄,擦拭甲片上的污渍。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谡听到声音,站起身来,把甲胄重新穿到身上,戴正头盔,用手搓了搓脸,这才走了出去。
农舍前面站着的是两名汉军的骑士,他们是看到农舍前的马匹,才过来查探的。当马谡走出屋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刀,警惕地看着这个穿着甲胄的奇怪军人。
马谡看着这两名穿着褐甲的士兵,心里涌现出一阵亲切的感觉。他双手摊开高举,用平静的声音说:“我是大汉前锋将军、丞相府参军马谡。”
两名骑士一听,都是一愣,同时勒住坐骑。马谡看到他们的反应,笑了笑,又说道:“快带我去见丞相,我有要事禀报。”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翻身下马,然后朝马谡走来。马谡也迎了过去,才一伸手,自己的双臂一下子被他们两人死死按住。
“你……你们做什么!”
马谡大惊,张开嘴痛斥道,同时拼命扭动身躯。其中一名骑士一边扭住他的右臂,一边用歉疚的口气对他说:“马参军,实在抱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令?”
“奉丞相之命,但有见马谡者,立刻执其回营。”
“执……执其回营吗?”马谡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涵义……不是“带其回营”,不是“引其回营”,而是“执其回营”。这个“执”字说明在汉军的口头命令中,已经将马谡视为一名违纪者而非军官来对待,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丞相的恼火。
不过马谡并没有因此而惊讶,他相信等见到丞相后,一切就能见得了分晓。因此他停止了反抗,任由他们把自己反绑起来,扶上马。然后两名骑士各自牵起连着马谡的两根绳子,夹在他的左右,三个人并排一起向西城里面走去。马谡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铠甲边缘磨损得并不严重,看来他们属于丞相的近卫部队,并没有参加直接的战斗。
“马参军,要是绑得不舒服,您就说一声。”
“呵呵,没关系,你们也是按军令办事嘛。”
骑士的态度倒是相当恭敬,他们也了解马谡在丞相府中的地位,不想太过得罪这位将军。马谡坐在马上,看着西城周围凌乱的田地农舍,忽然问道:“对了,这周围怎么这么乱,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这是丞相的命令,要西城所有的老百姓都随军撤回汉中。”
“我军要撤退了?”
马谡听到之后,下意识地把身体前倾。
“对,前方魏将军、吴将军的部队都已经差不多撤回来了。哎,本来很好的形势,结果……呃……街亭不是丢了么?”
“哦……”
马谡听到这里,身体又坐回到马鞍上,现在他可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这时另外一名骑士也加进了谈话,饶有兴趣地说道:“听说丞相还收服了一名魏将,好像是叫姜维吧?”
“对,本来是天水的魏将,比马参军你年纪要小,也是二十五六岁。听说让自己人出卖了,走投无路,就来投奔我军。丞相特别器重他,从前投降的敌将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马谡听在耳里,有点不是滋味。那两名骑士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聊着天。
“你见过姜维本人没有?”
“见过啊,挺年轻,脸白,没什么胡子,长得像个书生。前两天王平将军回来的时候,营里诸将都去接应。我正好是当掌旗护门,就在寨门口,所以看得很清楚,就站在丞相旁边。”
听到这句话,马谡全身一震,他扭过头来,瞪着眼睛急切地问道:“你说,前几天王平将军回来了?”
骑士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对,大概是四天之前的事情吧,说是从街亭退下来的。”
马谡心算了一下,如果王平是从汉军断水那天就离开的话,那么恰好该是四天之前抵达西城。这个无耻的家伙果然是临阵脱逃,想到这里,他气得全身都开始发颤,双手背缚在背后不断抖动。
“他回来以后,说了什么吗?”马谡强压着怒火,继续问道。
“……我说了的话,参军你不要生气。”骑士犹豫地搔了搔头,看看马谡的眼神,后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军中都盛传,说是参军你违背节度,舍水上山,还故意排斥王将军,结果导致大败……”
“胡……胡说!”马谡再也忍耐不住了,这几日所积压的郁闷与委屈全转变成怒火喷射出来,把两边的骑士吓了一跳。他们一瞬间还以为马谡就要挣开绳索了,急忙扑过去按住他。马谡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倒让他们两个手忙脚乱了一阵。
这时候已经快进西城城门,一队士兵迎了过来,为首的曲长举矛喝道:“是谁在这里喧哗!”
“报告,我们抓到了马谡。”
“马谡!”
那名曲长一听这名字,本来平整的眉毛立刻高挑起来,策马走到马谡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挥挥手道:“你们先把他关在这里,我去向上头请示该怎么办。”
“这还用什么请示,快带我去见丞相!”
马谡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那名曲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说道:“大军临退在即,不能让他乱叫乱嚷动摇了军心,把他的嘴封上。”几名士兵应了一声,冲上去从马谡腰间撕下一块布,塞到他嘴里。一股刺鼻的腥膻味直冲马谡的鼻子,把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交代完这一切,曲长带着人离开了。两名骑士站在马谡两侧,一刻也不敢把视线离开。马谡靠着凹凸不平的城墙,大口大口地喘息,他想喊出声来却徒劳无功,只能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两名骑士说的没错,丞相的确打算从西城带着百姓撤退。城里尘土飞扬,到处都是人和畜生的叫声,军人和挈儿带女的老百姓混杂一处,全都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战车、民用马车与牛车就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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