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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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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叹道:“大王可在众将面前,宣斩存孝。众将若为他求情,则正好卖个情面,存孝必感念众人之恩,而不敢再以功自傲。若众将不为其求情,则说明存孝已不容于众,那时任凭大王处置便是。”
李克用想想,也只好如此,毕竟抓到手里始终不给个处置,明摆的就是要拖延时间,于军纪危害太大,于是集合众将,共议对存孝的处置。驻外镇使薛志勤、李罕之、康君立等也被临时召回。
克用当众宣判李存孝犯谋逆大罪,合当处死。此言一出,众将无一不惊,面面厮觑。但也有喜又悲。然而,最后跪地恳求李克用饶李存孝一命的,却只有李嗣昭、李嗣源两人。李克用很高兴,然而扫视余众,却再无一人求情——甚至包括李存审等人,虽然面sè犹豫,却迟迟不肯站出来。李克用心中发寒,倍感失望。
李嗣源央求众人道:“请众兄弟为太原前程着想,替二兄说一句话!”
李嗣昭的表现则很奇怪,虽然出来求情,但反而只是跪着,一声不吭。
李嗣源平时人缘不错,但此时谁听他的?却说堂下泽州刺史李罕之听李嗣源这么一说,心中暗道:“我当rì丢了洛阳,如今已年过花甲,仍然不过一州刺史,今生唯求再拥一镇节旄,以安晚年足矣,邢洺,我所yù也!”遂上前说道:“大王,李存孝所犯乃叛逆大罪,今若赦免,他rì众将皆效此行,大王如何自处?”
刘夫人见状不妙,忙道:“二郎已知罪了,大王要杀认罪之人,岂不是即自断臂膀,资助敌人,又失信于天下!”这番理由,按说是可以保住李存孝的命了,但看李存审叹息一声,带着李存璋、李嗣本、李嗣恩、史建瑭四人一起跪下,求饶存孝一命就知。谁料,这时杀出了盖寓。
他面sè平静,拱拱手道:“大王,存孝此番,是因被困无奈而求饶,叛逆之心既然已在心中萌发,就再也难以消除干净。倘若他rì后再行前事,还会那么轻率的让大王挖堑筑垒把自己困住吗?既然困不住他,天下又有谁能擒杀得了他?大王!纵虎容易缚虎难啊!”
盖寓说实话,本心并不是因为对李存孝不满而要杀他,只是此人所作所为都只为李克用考虑,他心中确实觉得像李存孝这样木秀于林又已然叛迹昭彰之人,已经难容与河东。盖寓觉得李存孝与李曜不同,虽然他也知道李曜如今的潜在实力已经很强,但李曜与李存孝是完全不同的,李曜是“文人底子”,历来被誉为河东名士、君子之姿,这种人即便在生死攸关之时也有可能为了节cāo而不惜一死,他谋篡的可能xìng比李存孝小了千百倍还不止。李存孝呢?这是个没读过多少书,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的纠纠武夫,偏偏又有天下第一勇将之威名,这种人绝大多数时候不相信什么名声,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当他觉得实力超过李克用之时,他反叛起来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盖寓之所以会这般想,与他这些年自诩儒将自然大有关系。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李曜实力数年之间膨胀到如此程度,也没有产生太多的担心,反而在李克用面前力荐他为今后河东的第一辅臣,而偏偏对李存孝,他就极不放心了。这种心态说来有些不公,但纵观古往今来的“文武之争”,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存在,而且对人影响巨大。
盖寓的话在李克用面前效果不言而喻,李克用由盖寓的话,不由得想到了元氏之败。诚然,让李存孝跃马挥戈,我李克用都赢不了他,天下间还有谁能制住他?但是,就这样亲手毁掉跟了自己多年,立下大功无数的义子,叫谁也狠不下心来当机立断。李克用因而优柔寡断起来,平生唯一一次失了英雄气概!也不与众人招呼一声,悲容满面地黯然退回后厅,独自烂饮买起醉来。
李克用走时没说话,李嗣昭和李嗣源因为得了李曜的信,一心想保李存孝一条命,此刻只能傻跪着,走也不是,跟着去也不是;刘夫人知道此番李存孝只怕保不住了,想起过去自己待他如亲儿,忍不住掩面而泣;其余人有喜有愁,渐渐退去。
李存信、康君立等人退而合议:“大王虽下令处死牧羊儿,但并没有发下斩令旗,也没有委任监斩官。只恐他忽而反悔,正当乘其酒醉,去请得处斩令旗来,速速将牧羊儿杀了。如此一来,大王醒后就算反悔也晚了!”
李存信jiān诈,当下便道:“此事某去有些不便,还要劳烦君立吾兄走上一遭才好。”
康君立点头应诺,去求见李克用,问道:“大王,该当如何处死存孝?”当时李克用已醉卧榻上,闻言有些恼怒,转过头去,恨恨道:“无列灭塔!”复又睡去。此乃是一句沙陀语,意思是“我已醉了”,言下之意自然是“我醉了,等我醒来再说!”
康君立也是沙陀五院诸部之胡人(无风注:当时的北方边境上的史、康、胡等姓,很多是沐浴唐风,由胡人汉化而来。当然,诸君不要误会,这些胡人按照唐时风气、甚至包括我们现代的史学观点来看,也都是华夏血脉无疑,甚至现在绝大多数已经被列为汉族。),自然听得懂沙陀话,因而很是失望,出来告诉李存信。谁知道李存信闻言却是大喜,道:“你已请的旨意了!”
康君立闻言不解,忙问何意,存信便一脸jiān笑,说道:“大王所言可有‘无列灭塔’(五裂灭他)四字?”
康君立听李存信念出来完全是汉话的口音,但也类似,恍然大悟,复入克用寝室,问:“大王之意,可是要对存孝五马分尸?”
李克用早已鼾声如雷。但那打鼾的动作也可以理解成点头。康君立于是取过一面令旗,出来与李存信直奔监牢,向李存孝宣谕道:“传大王王令,罪将李存孝其罪难饶,当即处斩。”
卷二开山军使第207章邢洺之乱(五)
曹州,州府衙门。
李曜立马衙牌之下,看了一眼曹州府衙四字,面无表情地侧头对李承嗣问道:“府库存封清点之事,可曾了结?”
李承嗣一脸敬佩,抱拳道:“使君放心,已然封存转运。”
李曜微微点头:“注意掩人耳目,商会是我等转运这一路掠夺朱温钱财物资的关键,绝不能让人知晓其中秘密。转运完成之后,那些空箱子全部换装军粮,还按之前的办法,等行军到河边时,军粮取出,木箱烧掉,灰烬扫入河中。”
李承嗣应诺,忽而又忍不住问:“使君,某有一事,一直不解,望使君解惑。”
李曜点头道:“但说无妨。”
李承嗣问:“那些木箱并无特殊,我等装作埋锅造饭,将其烧掉之后便是完全的‘毁尸灭迹’了,何必还非要将灰烬扫入河中?”
李曜微微一笑:“司徒或许未曾注意,这些用来装金珠银锭以及开元通宝的木箱,所用木料都是统一的,并非随意伐取制成。而任何军队在行军之中埋锅造饭,其伐木绝不会如此讲究,只能就地取材,因此,军中埋锅造饭,木柴灰烬定是杂乱无章。可如果我等一次停留途中造饭,所用木料竟然惊人的一致,而偏偏能烧出这种灰烬的木料根本不是当地产出……敌军之中若有细心之辈,便容易发觉其中异常。我等领兵将领,除了忠孝仁义勇,还需有智,智者无分大小,大事jīng明,是战略之智;小事细致,是战术之智,此二者有前,可为谋士;有后,可为将校;兼而有之,方为统帅。”
李承嗣闻言大震,诚心叹服。他这一路来,被李曜震惊不止一回,有好几次,也都是因为李曜的身份原因麻着胆子听命,可每一次的结果都证明李曜料事如神,今rì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道就这么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李曜也考虑到了。李承嗣虽然大李曜几岁,但从今rì起,他心中的李曜已经是一个不可超越的存在了。
“使君!军情有变!”史俨忽然带着一批风尘仆仆的骑兵打马而来,气喘吁吁地朝李曜抱拳道。
李曜深知史俨是骑军悍将,几rì几夜不下马背也是寻常事,而今他居然骑马都累得气喘吁吁,可见是不惜马力狂奔许久,这说明军情有重大变化。
李曜心中也是一紧,面sè却毫无变化,只是点头微笑道:“史将军辛苦了,且先休息片刻吧。左右,茶水伺候。”
史俨策马飞奔许久,确实嗓子都要冒火了,声音都显得有点“破”,但他却顾不得先喝水,忙拦住李曜道:“使君稍等!此事事关重大,喝茶待会儿不迟。”
李曜笑道:“看史将军如此急切,想必朱温是决定端坐汴梁,等我去打了?那么……葛通美那边,定然是按兵不动,继续蛰伏,等我入彀?”
史俨又惊又喜:“这……这等消息,某闻之魂飞,使君如何先知?”
李曜哈哈一笑,摇头道:“某非先知,只是若非如此,将军何必如此急迫?不过,将军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史俨一愣,李承嗣虽然此刻无比信任李曜,但也有些隐忧,问道:“若是如此,使君来打这曹州,只怕就算白打了,而且……打了曹州,离汴梁这般近,万一朱温豁出去,不管不顾派出城中守军——那可是汴军jīng锐,如今至少也还有三四万之众——来攻我等,我等如何处置?若是被他一击即走,那濮州大军又未曾被我调动,我等却往哪里走脱?”
李曜知道他们为何担心,之前自己的判断从未有过半点失误,因此他们信任自己,而这一次,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或者说朱温方面终于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所以未能调动濮州守军,如此这调虎离山的战术就算失败了,他们心中便没了底。
李曜却丝毫未见慌乱,反而道:“诸位以为,汴梁坚城水绕,我三千jīng骑可能飞夺?”
李承嗣苦笑道:“使君说笑了,除非真如使君所言‘飞夺’,若不能飞进城去,如何夺取?我等轻兵而出,辎重全无,粮草也是靠从朱温这些城池中强夺而来,连飞云梯都没有一架,方才若不是使君早在城中埋下内应,这曹州城虽然只有守军两千,却也不是我等旦夕可下的,至于汴梁……”他直接摇了摇头,意思是想都别想。
李曜仍是微笑,却没再与他说话,而是转头问背后的李袭吉:“袭吉先生,那批货,可到了?”
李袭吉点点头:“使君放心,货以转运交接完毕。只是一条,顾大舟说,这批货囤积不易,若是太快用掉,下一次就恐怕不够了。另外,他还让某问使君一句,下一次转运,大约是在何处,他好方便提前安排。”
李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云卷云舒之间,阳光时隐时现。片刻之后,他才极其简单地吐出两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字:“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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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宣武军节帅王府。
朱温脸sè微变:“李存曜这厮果然好手段,何时在我曹州城中埋下的内应,居然能为他赚开城门,陷我汴梁拱卫!”
敬翔急道:“李存曜素来诡计多端,他既在曹州埋下过内应,这汴梁又如何敢说没有?况且他还亲到过汴梁,未必不是为了安插内应而来!仆以为那盈香妙坊就颇有可疑,大王还须速查,最好是全城大索,务必在李存曜杀到之前完成剔选,以免如曹州一般万劫不复。”
朱温闻言点头:“不错,不错,既有前车之鉴,岂容后车之覆?来人,传孤王命,全城大索,不可使李存曜小儿的诡计得逞。”
敬翔补充道:“那盈香妙坊……”
“几个歌女舞姬,子振还怕她们能去打开城门么?你多虑啦!”朱温摆手不yù再谈。
敬翔知道,朱温之所以包庇盈香妙坊,是因为他本就是好sè之徒,只是此时实非自己一个做幕僚的方便去说,只得心中一叹,不再提起。
不多时又有探子回报,说李曜破曹州城之后,仅在城中安排军士吃了一顿早饭,便直接弃城出兵,已朝汴梁杀来!
朱温吃了一惊:“他还真来汴梁?”不知为何,李曜虽然只有三千兵,此时没准还有所损失,不足三千整数了,然而听说他真朝汴梁杀来,朱温竟然在心底生起了一丝胆怯。
李振见状,心道不妙,忙道:“李存曜既敢以三千兵而过我境内,本就是胆大包天之狂徒,他见攻破曹州仍未引动濮州守军,是以孤注一掷,真朝汴梁杀来。其实他这么做,无非也是如先前一般目的。或许他以为,在汴梁附近造成险要局面,会逼得葛通美坐不住,一旦葛通美担忧大王安危,不惜违抗王命也来救援,那么李存曜的jiān计也就得逞了。”
李振这么一说,朱温心中倒觉得也颇有道理。
谁料敬翔忽然问道:“某但有一事不解。”
朱温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望着李振,便又望向李振。
李振见了,便笑道:“尚书请言。”
敬翔面sè肃然,问:“李存曜只有三千骑兵,他为何就这般肯定,能让汴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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