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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过客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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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德国发动侵略战争的前夕。这位女士很好奇为什么人们都像疯了一样的着迷于希特
勒,就去听他的演说,回来时,她说:‘那真是不可思议。要不是我亲自去了,我绝对
不会相信,德文我懂得不多,可是现场那个气氛,我就很自然的被带着走了。他的思想
实在太棒了,让你觉得事情就是非这样办不可,也只有跟随他才有缔造新世界的希望。
噢,我实在解释不来,我要想办法把我记得的都写下来,然后给你看,你就会了解的。’
“我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第二天,她又来找我,她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我的话,我想把听到的写下来,想寻出真正的意义。可是我这才惊讶地发现——根本没
有什么值得写的。我也寻不出为什么在当时使我那样兴奋与大受刺激的原因。我写了几
句话,是他说的,可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实在不懂。’
“这就显示了一个人们虽不曾觉察,但事实上一定存在的危险:这世界上是有某些
人,具有煽动的能力,可驱使别人看到某种不真实的幻想。他们并不一定用言语,也不
一定是宣扬他的理想与信念,而是用另外的某一种东西。也许是他们个人的磁性能力,
或是用声音的频率,甚或只是用身体的肌肉发散出来的一种磁波。这我不敢确定,目前
也不知道,可是这种东西一定是存在的。
“这种人具有某些‘力量’。一个伟大的传教士可以使在场的几万人如痴如狂,声
泪俱下,他具有这种力量。而一个驱使人去作坏事的魔王,也可能有这种力量。信仰可
以激发某些行动,为创造一个新天地,人们可以付出劳力、武力,甚而是生命。”
他意味深长而低沉地说:“南非的政治家史沫资将军说:‘领导能力除了创造性以
外,也可能是具有毁灭性的。’正如中国古语所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史德福·纳宇深为所动。
“我了解您的意思,这些虽然是我从未想过的,可是您的话也可能是真的。”
“你认为我们是杞人忧天,过份夸张?”
“我不知道,”史德福说,“很多听起来是夸张的事,其实都是真的,只因为你从
未见过或从来仔细想过而已。可是,我能不能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怎样驱使那些群众
的?”
“这很简单,”爱德蒙爵爷说。“张伯伦一句最有名的话是:‘前进,然后发现’。
试着去发现金钱的来源、意念的来源,我们自然就可以发现‘力量’的来源,还有到底
是谁在操纵这个‘力量’。这一定是有一帮人在主使的,我们目前就在设法想要找出这
一切,所以需要你的协助。”
史德福·纳宇吃了一惊,这是他有生以来很少见到的情形。他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
人,罗宾生先生那毫无表情而蜡黄的脸,露着一口白牙;薛里特爵士是一副虎视眈眈的
样子;而瘦削的爱德蒙爵爷在室内那不太光亮的灯光下,活像某个教堂的圣徒;而那位
冷静的女伯爵,或是玛丽安,或席道媛小姐那张空白的脸上,不露出半点秘密的痕迹。
最后他把眼光停在安全人员何士汉的脸上,却惊奇地发现后者也正嘲讽地笑着看他。
“可是,”史德福想要作一篇正式的演说,可是说出来却像一个十八岁学生的讲辞,
“那我来干什么?我又知道什么事情呢?再坦白地说,我自己的工作表现并不突出,你
们也知道,他们外交部的人对我的评价并不高,从来都不高。”
“我们知道。”爱德蒙爵爷说。
这回该詹姆士·薛里特嘲讽地咧了咧嘴,而他的嘲讽是真的。
“我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吧,”他抱歉地对皱着眉头的爱德蒙爵爷说,“对不起,
爵爷。”
“这只是一个调查小组,”罗宾生说,“这和你过去的成绩并没有关系,与别人对
你的看法更没有影响。我们只想集合一些人来调查一些事,目前我们的人并不多。我们
要求你加人,是因为我们认为你的某些特质对调查工作有所帮助。”
史德福对安全人员说。“你的意见呢,何士汉?我不相信你会同意这个馊主意。”
“为什么不同意?”亨利·何士汉说。
“真的?我到底有那些‘特质’是你们看上的?坦白讲,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你不迷信权威,这就是最主要的,”何士汉说,“你常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你并
不以世俗的价值来评断他人的言语,而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
有一句法文,“这不是一个认真的男孩”,突然浮现在史德福的脑海。这倒是选择
一个人来担当重任的奇妙方法。
“我得先提出警告,”史德福说,“我出名的大毛病已经使我丢了不少所谓重要的
职务,我先声明,对于这样的重任,我的做事方法也许无法像你们要求的那样有效率。”
“信不信由你,”何士汉微笑着说,“这还是我们挑上你的原因之一呢!我的话不
错吧,爵爷?”
“其实我告诉你,担任公职的最大坏处就是把它变成一种太死板的工作。我相信你
不会的,至少玛丽安也这样想。”爱德蒙爵爷说。
史德福转过头,哦!她又变成玛丽安了。“对不起,我能问一问你是谁吗?你真的
是一位女伯爵?”
“如假包换,我父亲是一位贵族,一位很棒的运动家与猎人,他在德国南部的巴伐
利亚有一处很罗曼蒂克但却破旧不堪的城堡,现在也还在。就因为这样,我与欧洲的某
些人有些联络,他们比较重视出身的。一个穷困的过时女伯爵,就像银行里有大把存款
的美国暴发户一样地受人欢迎,即使那些道貌岸然的欧洲人对这种人都没有什么好评,
但至少是他们谈话的题材。”
“那么黛芬·席道媛呢?她又是谁?”
“我用来旅行的一个实用名字,我母亲是希腊人。”
“那玛丽安呢?”
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她看看爱德蒙爵爷再看看罗宾生先生。
“也许是因为我干惯了下女的差事,所以便有了这种女佣的称呼,我总是被差遣去
找东西、去送东西,由一个国家到另一国家,担任所有的杂事,清除所有的垃圾。”她
又对爱德蒙爵爷撒娇地说:“我说的对吗?爱德蒙爷爷?”
“很对,玛丽安帮我们做大大小小的杂事,她永远是我们可爱的玛丽安。”
“上次你就是负责转运一些什么东西,是不是?也是一些重要的资料?”
“是的,大家都知道我带些什么,假如不是刚巧碰上你搭救了我,可能就发生了意
外。”
“你带些什么呢?或者我永远不可能知道?”
“有很多事是你永远不会知道的,也有很多事你不该问起。你这个问题我应该是可
以回答的,不过我得先得到允许。”
“我相信你的判断,”爱德蒙爵爷说,“尽管告诉他吧!”
“只有一句话,我带着一张某人的出生证明书。只有这些,我不会再讲,因为知道
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史德福环顾室内这小小的委员会。
“好吧,我加入,我也很荣幸得到你们的邀请。现在,我要开始做什么事?”
“你和我,”丽兰塔说,“明天到欧洲去。你也许在报上看过,在巴伐利亚有一个
音乐节。这是一种近年才形成的音乐风气,由许多国家所支持举办。原来在白莱特这个
城市,由华格纳所创办的这个音乐节都是演奏古典的作品,但是,今年将有许多青年作
曲家到此地来演出他们的新作。”
“我知道这个消息,我们要去参加?”
“已经订了两个位子。”
“这个音乐节对我们的调查工作有很重大的意义吗?”
“倒也不是,这只是一种借道而过的掩护、表面上我们是去参加音乐节,实际上我
们要到另一个地方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他望望四周。“我的工作指示呢?有没有什么口令或简报?”
“没有这些节目,这是一趟探险的航程,事情的真相要你们一步步去发掘。你们的
工作完全独立,所有的资料就是你们现在所知道的。你的身分是一个音乐爱好者,本身
因为官场上的不得志,所以想到国外走走。其他的,你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为什么把重心放在欧洲大陆呢?”
“这是目前大事的重心,可以说几个重心中的一个。其实,最重要的中心,好像是
设在南美洲。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最近六个月的情势特别活跃,都相继的加人制造混
乱的‘生产线’,不过尚未发展成熟。”
“M国或Y国也是这些事件中的一个?”
“不,他们那里的动乱有其地理的因素,而且由来已久。目前在其他地方,都只是
在叫嚣武力的争斗和学生的抗议。”
“最主要而明显的一种情势,就是各个地方的青年纷纷对他们的政府表示不满,反
抗传统的习俗,也反抗培养他们长大的父母与宗教。我们愈加纵容,他们诉诸武力的倾
向就愈加强烈。他们并非用武力来争取财富,而是因为他们爱上了这种以武力来达到目
的的生活方式。”
“纵容真有那么严重?”“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权利的滥用。”
“毒品跟这些有关吗?”
“我们事先也慎重地考虑过,大笔的金钱曾被用在毒品上,可是毒品并无法达到煽
动人心的效果。”
罗宾生先生微摇着头,使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不对,”他说,“这只是表面上如此,毒品是一种控制人的方法,而且是恶劣的
方法,也能赚到一些钱,可是背后还有一些东西。”
“可是谁——”史德福说。
“史德福爵士,何时、何地、何人和为什么,就是你这次任务的目的。”罗宾生说,
“就是要你和玛丽安去找出来,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而保守秘密则又是世界上最困
难的事情,所以你们还是有机会,不是吗?”
史德福·纳宇饶有兴致地看着罗宾生那张胖胖的黄脸,他神秘的金融世界也是这种
似是而非的“秘密”?而他的奥妙处,只因为他保守住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罗宾
生咧嘴一笑,白牙闪闪发光。
“假如你知道某一件事,”他说,“那你面临的最大诱惑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并非
你喜欢供应某些资料,也不是受到贿赂,而是你喜欢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事实上就那么
简单。世界上的事本来就很单纯,而人们偏不相信,也无法了解。”
丽兰塔站起身,史德福跟进。
“希望你睡个好觉,我这个房子,可能称得上相当舒服的。”
史德福小声称谢;而当他的头一碰到枕头时,他的确马上就睡着了。
十、修洛斯的女王
他们钻出青年音乐节剧院,重新吸收夜晚清甜的空气。草地上顺溜过去是灯火通明
的餐厅,更远处山坡下还有另一座,这两座餐厅的价钱稍有不同,但都不算贵。丽兰塔
穿着全黑的天鹅绒夜礼服,史德福是白领结配上全套的礼服。
“一群与众不同的听众,”史德福·纳宇小声对他的女伴说,“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他们怎么负担得起?”
他们向山坡上的餐厅走去。
“大概有津贴或奖学金的补助。”
“用餐时间是一个钟头吧?”
“是的,实际上是一小时又十五分钟。”
“这些听众,”史德福·纳宇爵士说,“几乎全都是真正爱好音乐的年轻人。”
“大部分而已,这才是重要的,你该知道?”
“你的所谓‘重要’是什么意思?”
“对于音乐的热衷与爱好应该是天生的,等于是一体的两面。将暴力加以组织、运
用和驱使的人,本身一定也是热衷的。在砸碎东西、伤害人畜与毁灭现有的种种破坏活
动中,他们获得至高的狂喜。音乐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欣赏音乐要能无时无刻地享受到
和谐与纯美,这是假装不了的。”
“你怀疑那些演出的人?真不敢想象你有办法把暴力与对音乐艺术的爱好联想在一
起。”
“这种想法是很奇怪,可是,我觉得它们的情绪是一样的盲目。哦!只希望这种情
绪不要有所转移,能够专心的人,把那股意志力用在什么地方都是很可怕的。”
“你是希望他们保持单纯,像我们的胖朋友罗宾生先生一样,让喜爱音乐的继续喜
爱音乐,喜欢暴力的人玩弄他们的暴力,是不是?”
“大概是吧?”她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两天真是舒畅,虽然我并不十分了解年轻一辈的音乐--也许不够现代化吧—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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