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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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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谷垂下眼,讷讷道:“我这样……吓到你了吗?”
段柯微愕,回过神摸了摸鼻子,道:“这还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呢。”顿了顿又道:“白兄的真身贫道都见识过,你又何须介怀?”
白晓谷这般重又将手松开,段柯接道:“还记得鬼宴那日我曾说过,你戴面具的摸样教我想起一个人吗?”
白晓谷点了点头,昂起头来眼巴巴地瞅着段柯:他当然不会忘记,就是那天段柯从他手里骗走了媚珠,迫使他和李岫同在长安,却终不得相见。
“贫道之后回了一趟蜀中,于清修的道观中寻到一帧画卷……乃是家师所绘的人像。”段柯避开白晓谷的目光,足下未停,目光灼灼地望向漆黑的前方,“昔日家师在世时,往年曾有一位友人来访,他虽非出家人,家师却常赞这位客人是个超然物外的谪仙。”说道这儿,段柯抿了抿嘴似在回忆旧事,“贫道这‘裁纸化人’的本领也是经由他传授的。”
白晓谷一脸茫然,不明白段柯忽然提起这个作甚,就在这时段柯轻吁了一口气,接道:“当年那人一袭白衣,总是戴着一张面具……就是适才贫道所说的那副绘像一般。”
言毕,段柯若有似无地回眸看了白晓谷一眼,白晓谷再愚钝,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不认得……令师。”白晓□。
段柯颔首:“白兄自然从未见过家师,可白先生却是家师的座上宾……你们二人形容肖似,又同样以‘白’为姓,果真没有一点瓜葛么?”
白晓谷沉默不语。虽然白先生曾在自己灵识之中说过他们两人本为一体,但白晓谷始终不明白,二人云泥有别,到底哪里像是同一人了?
段柯见白晓谷也不搭话,也不追问,径自道:“这些先按下不提,你知不知道自己这面上黥印的来历?”
白晓谷一怔,韩湛原本答应替他找寻消去这黑记的方法,可是至今未果,莫非眼前这刁滑的道人懂得祛除之法?
段柯瞧他一脸期待,嗤嗤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道:“只要你服下这枚狐丹,立即就能回复原貌……只是这保不得日久天长,终有一天,它还是会显现出来的。”
白晓谷听罢,立刻伸手欲夺媚珠,怎奈段柯身手矫健,堪堪避了开来,将锦囊重新纳回兜里:“白兄又何须心急?不听贫道把话说完吗?”
白晓谷缩回了手,满脸失落,杜重也在耳中嘀咕:“该死的牛鼻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白兄可知道这黥印的来历?”段柯又道,声音故意拉地老长,见白晓谷默不作声,他便接道:“想必白兄早就觉出这黑印的不同寻常。”
白晓谷以指尖摩挲着面颊,轻轻点了点头。
“那黥印本是一种厌胜之法,专用来致人死命。”段柯说地轻描淡写,却教杜重面上动容:“你说傻东西原本并非寿终正寝?”
“单看白兄现下这形貌,也知他入土之时正值风华,又怎么可能是寿终正寝?况且大唐立国之前,兵燹旷日持久,人命贱如草芥,又有几人能得享天年?”
段柯说地头头是道,杜重噤了声,继续听段柯说道:“只是依贫道看,白兄死地……应是咎由自取。”
闻言,白晓谷略感诧异,困惑地侧过脸看身旁的道士,段柯含笑:“白兄休怪贫道直言,只是那咒术并非旁人施为,而是白兄自己所致。”
“你是说……”
“没错。”段柯敛容道,“厌胜之法若不成功便会反噬,这刻骨的黥印乃是遭术法反噬的痕迹。”
杜重闻言,瞠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白晓谷:“瞧不出来,你生前还是个懂得施法落咒的巫师哩!”
白晓谷从来不怀害人之心,不想自己竟是这般死于非命的,他惶惶无措间,段柯话锋又一转,道:“前身事,前世休……白兄既已身死,这些也无需追究,只是贫道想提醒你,日后莫要再步上前尘,不然……”话说至此,戛然而止,白晓谷一呆,正欲追问,前头执灯的少女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
段柯抚掌,引路少女身形骤然缩小,化作三寸来长,原来她亦是段柯趋势的纸人所化——主人衣袖一震,她便自动跑回了他的掌心里。段柯“嗤嗤”笑出声来,将纸人纳好,尔后冲白晓谷拱手浅浅一揖,道:“贫道言尽于此,白兄善自珍重吧。”言毕,他将锦囊复又交与白晓谷手中,自己提了那盏牡丹灯笼,身形渐渐隐没在没有前路的虚空里……
※
李岫自觉做了一场梦。
他在返家的途中遇到了那暌违已久的白色身影,正欲将其揽入怀中,可转眼之间对方却化作薄薄一片,在他面前徐徐飘落。
李岫将那事物拾了起来,原来是一张裁成人形的纸片,背面龙飞凤舞书了几个模糊的字形,约摸是术法幻化而成。
李岫也不再想追求究竟是何人成心戏他,他愁肠百结,无限落寞地回到小宅中。
坐在老榆之下,抬头望着满天星斗,李岫忆起过往同白晓谷的点点滴滴,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未几,倦意袭来,李岫迷迷糊糊阖了眼,也不知睡了多久,待他再度醒来忽觉有些异样,李岫睁开惺忪睡眼,瞧见一人正伏在自己身前。
那人黑发如瀑,脑后松松挽了一根银白的发带,虽然他的面孔正埋在自己胸前看不清楚,但这身形如此熟悉,李岫一阵发懵,呼吸也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那人似有所觉,缓缓自李岫胸前昂起头来,下一瞬便同李岫四目相对!
李岫还以为自己仍在梦里,不敢置信地望向怀中人,他伸出双臂就要将他抱紧,却唯恐若真的这样做,对方又会像先前那般,化作没有生命的纸人……
“云生?”怀中人轻呼,探出一双纤细白皙的胳膊主动揽上李岫的颈项,他容颜未改,面上纯真依旧,就如李岫最初所见无二。
这记呼唤真真切切,听得李岫浑身一震,他猛地收紧臂弯,将来人锁在那儿,一边胡乱亲着他的眉梢鬓边,一边低呼他的名儿:“晓谷……晓谷……真的是你?”
李岫每唤一声,白晓谷就轻轻答应一句,直到李岫不再做声,大力拥他几乎要揉进了怀里,白晓谷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云生……云生……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白骨情缘(十三完)
(十三)
开元二十九年。
九月,残暑未消。
白晓谷回转不过几日功夫,李岫的脸色就比原先鲜润不少,这几天当值也不再在万年府中留宿,一过卯时便早早还了家。
这日傍晚,李岫自衙门里归来,同白晓谷一道用了饭食,诸事停当,两人就双双倚在老榆下新置的胡床上纳凉。
没了小桃在左右,李岫也不再顾及其他,任白晓谷坐在自己膝上,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一边由着白晓谷替他打扇,惬意十分。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上树叶沙沙作响,忽然其中一片飘零下来,恰巧落在白晓谷发顶。他一无所觉,手上扇儿犹自摇个不停,李岫含笑,信手替他摘下了那枚叶片。
只是这瞬,一叶障目,堪堪掩住白晓谷的半张面庞,李岫见状微愕,旋即忆起那个几乎湮没在记忆深处的白色背影,刹那间那人的形貌同白晓谷的重叠在一起,教他几乎辨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云生?”察觉李岫的异状,白晓谷忧心地轻唤,李岫蓦地回过神,冲白晓谷晒然一笑,展臂将他揽入怀中。
不多时,两个身影渐渐化作了一个……
※
事毕,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岫沉沉睡去,白晓谷自他怀中轻轻挣开,起身之际还不忘替李岫拢好大敞的前襟。
白晓谷才刚站定,杜重骑着蝇虎从花畦中蹦了出来,语带戏谑道:“瞧不出,数月不见,李县尉竟变得如斯孟浪,就这么光天化日的……啧啧!”这些调侃的话白晓谷以往听得多了,从不在意,可不知怎的,今次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有些扭捏地偏过头去,杜重不解,扯了八将军绕到他身前,仰头望了一眼,只见白晓谷面上一抹绯红的艳色。
“咦?你这傻东西,居然还懂地害臊吗?”杜重大奇,扯着嗓门叫嚷,白晓谷被惊得肩膀一缩,唯恐惊醒了李岫,急忙作出噤声的手势,杜重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怕什么?李县尉又听不见老夫说话……”话音未落,李岫的身子在胡床上微微一动,唬地小老头儿僵在坐骑背上。
少顷,瞧李岫并未有转醒的迹象,白晓谷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俯身将杜重和八将军拾了起来,掬于掌心。
话说数日前在小宅中梦到白先生之后,白晓谷自觉那混沌的灵识渐渐清明起来,有些他过去懂的事儿,也在潜移默化中知悉。过去他不懂情爱,也不知羞耻,如今却懂了,只是现下虽同李岫两情相悦,这种改变却叫他深感不安——想起白先生曾言,他残余的灵识已经消融在了自己的体内,莫非……世上从此再无“白先生”,只余“白晓谷”一人?
段柯将自己送回永兴坊韩府后,说的那句“今后莫要步上前尘”的话究竟又有何玄机?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前世,是否也勘破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白晓谷百思不得其解。
是夜,回到自己的藏身之所,白晓谷当即服下媚珠,接下来就如段柯所言一般,力量源源不绝涌入灵识之中,伴随阵阵灼痛,使得他再也无力维持人形、已经现出枯朽白骨的身躯渐渐丰盈起来……这过程十分漫长,待白晓谷自觉同媚珠重新融在一道,东方已然大亮,沐浴在久违的晨曦之中,眼角微微有些发涩。
在院中呆立了一会儿,白晓谷返回屋里,来到镜奁之前,铜镜里倒映的是张白皙无瑕的容颜,那狰狞的黥印凭空消失了!就连原本盘踞在左颧之上的黑色痣点也不见了踪影!
白晓谷惊喜万分,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回来了。”白晓谷默然回首,韩府主人就立在那儿,他面上波澜不惊,瞧不出喜怒,可神情却无比倦怠,仿佛一整宿未曾阖眼。
见状,白晓谷倍感歉疚,自己先前偷偷溜出去会李岫,没有知会韩湛,也不知他究竟在此等候了多久。
“表哥,”白晓谷轻呼,“我……”
“你终于恢复原本的模样了。”韩湛不等白晓谷把话讲完,便打断他,“恭喜你。”
白晓谷局促地轻轻颔首,韩湛接着又道:“昨夜云生来过我这儿,所幸你及时离开,没有被他撞破。”闻言,白晓谷灵火一窒,他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见李岫一面,偏偏造化弄人,两人阴错阳差,相见不得。
“……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又有何奇遇?”韩湛问。
白晓谷回忆一晚上发生的种种,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韩湛见白晓谷缄口,以为他不愿提起这些,忙道:“不说也罢,本来于我也是无关紧要的。”
言毕,韩湛转身踱出门去,望着他那无比落寞的背影,白晓谷急忙跟了上去。
听见白晓谷的脚步声,韩湛方才驻足,沉默了好半晌,他回过头,冲着白晓谷露出难得一见的和煦笑容:
“早点回去吧,云生还在家里等你。”
那嗓音里莫名地透着些怅然若失……
就这样,次日衙鼓方才落定,韩湛便令人租了辆小车,送白晓谷回了宣阳坊。
※
自己不告而别,又忽然回归,最初白晓骨还以为李岫将会刨根问底,哪知李岫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字未提,还是待他如旧,怜惜甚至更胜以往。
白晓谷出神想着,这时听得李岫口中发出喃喃呓语,他回过身,只见夕阳穿过横柯,斑驳地映照在李岫的睡颜上,仿佛在那儿镀上了一道温柔的金黄——
原来这就是未来自己要倾尽一切去守护的人类啊。
白晓谷默默念道,凑近胡床,这回也顾不得杜重正在自己掌心偷觑,俯首在李岫眉角上轻轻落了一吻。
蝴蝶翩跹,秋虫鸣唱。
老榆下两个阴影交叠在了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此,不分彼此。
(本篇完)
伏魔法师(一)
楔子
开元十五年。
兴庆宫的光太殿内一灯如豆。
蒲团之上,一位老僧白须冉冉,身披赤金袈裟,宝相端严。他口中诵经,手上捻着的砗磲佛珠时而碰在一起,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小沙弥则手持法器侍立座前,稚嫩的面上亦是肃然十分。
未几,一名黄衣使者佝偻着身躯自宫室外进入,他手中捧着一只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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