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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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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嬷嬷在太后跟前半跪下,叹道:“其实,殿下为什么执意北上,您身为母亲应该清楚,会不会是因为颜卿死了,殿下也死心了,所以愿意退而求其次。”
太后笑出一声,“哀家就是太了解小七了,他是绝不会退而求其次。如果愿意将就一个谁,也不用到等到这个时候了。当初宜睦公主身死的消息传来帝都,哀家那时整日心思惴惴,就怕他从此不回帝都来了。”
高嬷嬷欲言又止道,“太后……”
“琅嬛,琅嬛,不可能是浣昭,也不可能是颜卿……”太后口中碎碎地念道,“既然她叫琅嬛,定是与浣昭有些渊源,可是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声叹息从深深落落的大股中传山,慢慢地化开如同玉帛纸上慢慢散乱的墨迹。
轩彰八年三月十八日,皇上颁下御旨准皇弟韶王与伏眠公主琅嫘的婚事。十九日,命皇使峨冠博带,乘玉珞,执圣旨,一路张五爪金龙踏赤红云纹大旗,带着美酒五十坛,白璧二十双,鸳鸯万金锦一疋,通香虎皮檀象一座,四尺高烨光珊瑚树一座,香文罗手藉三幅,七回光雄肪发泽一盎,紫金被褥香炉三枚,文犀辟毒箸等备色赏赐,北上宁州恭贺韶王新婚之禧。



  颜倾天下看尽夭红浑漫语2

  轩彰八年三月初,日影浅薄,缕缕清光轻柔地如新抽的洁白蚕丝,纤纤地抖落些如月色初上的迷蒙。王府书房中,奕析意态慵懒地靠在黑檀木塌上,膝盖上覆着一掖莲紫苏织金薄锦。我从外面走进去,心知他伤势早已无碍,不过是借静养的托辞回绝一些官员烦琐的拜访,还有就是懒。我缓步踱入,见状打趣道:“养病,养病,养出越来越大的懒病。”
奕析斜瞥过我一眼,就道:“你的小跟班呢,以前不是到哪里都跟着。”
我心知他说的是常常跟在我身边的琅染,“什么小跟班?她很快就会是伏眠国的下一任主人”我挨着他身边坐下,笺道,“我打算把伏眠当成及笄之礼送给她。”
“阔绰的姑姑。”他的下颌抵着我一侧的肩胛,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怎么不当成嫁妆送给我?”我转首横瞪了他一眼,沉下脸道:“高奕析。”  
他却是轻拍我的肩膀,哈哈地笑出声,“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此时有名梳双鬟髻蜱女在帐外禀报,“王爷,有从帝都来的使者求见。”
帝都派来的使者,奕析命婢女将人领进来。我香了一眼外边,问道:“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刚直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又坐回塌上,奕析扬扬眉毛道:“你回避什么?怎么着也足别人回避。”他从身后伸开双臂轻拥着我,在耳轮上印下温软的一吻,声音低迷道:“是不是呀,夫人?”
“你给我好好躺着。“我微微赧然推开他,啐道.“谁是体夫人?我可不是你夫人。”
奕析闻言蹙额,踢掉膝上的薄锦作势要起来,“偏不好好躺着。”他赌气般地说道,“除了夫人的话,别人随的我可不会听。”
等了不消一会,就看见那婢女领着一名身着海蓝色四品官袍的官员进来,奕析推说衣着不修病容憔悴不愿见人,令人搬了椅子,让那名使者就坐在帐外说话。
使者先是不敢坐,恭敬地向变析作揖拜见。说起他在弥杉受伤一事,“听闻王爷受伤,太后和皇上都十分挂念。”
“让母后和皇兄如此担心,小王真是万分愧对。”奕析不成不淡地说着场面话,“大人此次返帝都,尽可以回禀太后与皇上,韶王伤势已无碍,勿再挂念。”
“卑职还有一事。”使者慎重地顿首,道:“王爷不愿回帝都养伤,皇上念及漠北偏远之地无名医圣手,所以从太医院选了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五人,已一道随卑职抵达宁州。”
“皇兄对手足的关爱,身为臣弟铭感五内,大人和五位太医一路风尘仆仆北上,本王定会奉为王府上宾款待。”虽感到一丝意外,变析依然笺道,“但是本王说过伤势早己无碍,还是请大人回帝都的叶候,将随行而来太医一同带回。”
“王爷宅心仁厚,若是体恤卑职,就千万免了卑职这趟差使。”使者惶恐地再拜,苦着脸道:“上头说了若是王爷不收,定是太医无能,入不得王爷的眼,也不用回帝都皇城了,直接往西流放到琉球一带。”
奕析随缓的声音陡然一紧,问道:“这不可能是皇兄的意思,是谁出的主意?”
使者道:“慧妃娘娘。”
“慧妃?”奕析略略沉吟,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竟然突兀地却轻飘飘地冒出一句,“她倒是长久,还没失宠唯?”
我用手肘撞丁他一下,阴着脸暗声道:“你咒她做什么?她才二十出头而己,这时候失宠了,你让她下半生怎么过?”
“你那毓妃表妹厉害着呢。”奕析笑意深涵,戏谑地说道:“我看她就算是贬出宫也不见得会玩完。”
那使者闻言愣愣,干笑两声道:“慧妃娘娘姿容绝丽,颇有才学,得皇上赐予封号‘慧’,此乃六宫侧目的殊荣。更为皇上诞下一双儿女,当然是圣眷不衰,圣誊不衰……”使者说着用衣袖揩过额角,似乎是在冒冷汗。
慧妃,六七年过去了,我时常听见有人提起慧妃,却没有人再提起紫嫣。淡忘了她的容貌,不过她眉梢眼角的那些桀骜依然清晰。
紫嫣一向是锋芒明显的女子,其不下于男儿的心思从她擅长的草书中就可以窥见一斑,遁篇的铁画银钧,每个字中的竖必挥洒得如剑刃出鞘般锋利。
圣誊不衰,我觉得现在听来格外平静,恍惚想到若是当年没有耶历赫索婚一事,我已嫁入东宫,日后再顺理成章地成为奕槿三千殊色的后宫中的嫔妃,凭他对我的宠爱,身居四妃之位不无可能,或许圣眷不衰的人会是我。可是以紫嫣高傲的性格,既然决定放手一搏,她又怎么容得下我,真到那时我未必会忍让。就算没有当年的事,只要我们身在宫中,就必会有反目成仇的一日,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冷汗涔涔。
面对使者的局促,奕析说会留下那些太医,命人带他前去府上客房休息。
我握住奕析的手,对上他温雅的笑意,于我而言,昨日己过,最重要的是现在。
轩彰八年。琅染十五岁,在她的及笄典礼上,我正式宣布将伏眠国圣女之位传给她,从此由琅染统治伏眠。看着满目如惊峦绵延的流彩华幛,心中渐渐升起释然,当初我以授予凌波舞的名义传召族中聪慧灵秀的少女八宫,悉心培养,暗中教导,等的就是这天的到来。
阅尽当年恩仇事,当得知真相的那刻我就决意了要离开。我无法接受姥姥,对她暗藏的情绪甚至是抵触,尽管她与我是血脉相承的至亲。可是我不想像母亲一样,活得如同一枚棋子,人生永远被别人任意操控着,生,既已无从选择,死,亦是溺身阴谋。
主意已定,归途却是不同。
原以为这一路走下去注定了伶俜孤己,却想不到携手之人还有他。
日借轻黄珠缀露。困倚东风,无限娇春处。霜尽天红浑漫语。渡妆偏称泥金缕。
一阵疾风吹过,嫣然桃花瓣从窗口纷乱地飞入,落L墨迹犹湿的薛涛笺,几瓣轻盈地浮在徽砚中凝聚的一汪乌沉沉的墨池上。
再看见轻盈飞扬的明黄缎朱红彩缎帷幔,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墙壁,粘金沥粉的双喜,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憧憬与欣喜。脸上是嫩吴香、圣檀心这般的胭脂名品都晕抹不出的娇羞。
永丰柳女,那个孤寂无靠的女子,纤纤袅袅若井边柳般易折。前些日子闲来翻一卷词,看到这里总要释卷,心底渗出一层薄薄感伤。现在唇角不觉扬起一丝笑意,不过看来终究不是我。
那些颜卿的过往,她以死为界而尽数割断的前生。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若是还有些难以割舍的怕也是只有他了。
人生寥寥数十载,我们却数次缘差一线的错过,但是我此刻还是庆幸上苍的厚待,在蹉跎漫漫长的岁月后,最终让我们的生命交相遇,历尽波折后,想不到我还能以琅赠的身份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两厢情愿结发结心的夫妻。
看着他温和清宁的目光,一颗心渐渐地堕入愈发柔软中。北地的仲春依然冷冽,几株早绽桃花匆匆地开了又谢,在犹寒的风中恍知点点艳冶的胭脂抖落。开花末落子,桃花俏媚如红颜,是飘零憔悴的不祥之兆。可是于我而言,与他在一起的每刻,即使窗外之景凋落,和煦的春光已是烂漫一大一地。
菡儿熬过了难捱的冬天,却熬不过这个春天,诞下沈仲的遗腹子后,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气力,一切支撑的信念在孩子落地的那刻全部崩塌。
她走后,她的女儿未满月就已是无父无母,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沈仲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姊妹可怜的孤婴无人可以照顾收养。
对沈仲和苗儿,我心中始终存着愧疚,与奕析商量之后,决定将沈家孤婴接到王府抚养,也算是补偿了,让我心中多多少少可以好受些。
乳娘将那个孩子抱给我和变析看,杏黄的棉布襁褓中裹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因胎中不足,她显得格外的弱小些,不住挥着胳膊细声地啼哭。全身的皮肤红红皱皱,尤其是额头这边,几根稀疏的胎发,皮肤薄得可以清晰地看见根根血管,里面一线细若游丝的血在流动。
自从两年前流产失子后,我看见浑身通红的婴儿就会无端地害怕,害怕想起在繁逝的日子夜夜纠缠不断的梦魇中那个浑身是血、扯着我的衣角叫我“母亲”的孩子。
“王妃,请。”乳母小心地将孩子递给我时,我怔忪地末伸手,双臂像是霎时使不出一分力般抬不起来,面色却是异样的苍自。乳母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动作一时僵滞在那里。
奕析看出我神色中的恐惧与抵触,他是知道我的心结所在,双手温柔地覆L我的肩膀,低声附在我耳边劝道:“琅嬛,你若做不到,别勉强自己,我们将这个孩子托给其他人,还是可以给她最好的照顾最优渥的环境。”
我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双手的颤抖从乳母手中抱过孩子,鄢孩子极轻,抱在怀中几乎没有什么份量,隔着襁褓我感觉到她软软得像棉花的幼小身躯。我抱着她倒安静得电不哭不闹,一侧红皱的小脸贴着我索锦质地的衣襟。
“我不想托给别人。”我霭着怀中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抬眸朝奕析道:“我们收她做女儿好吗?”
“好,你说的我都答应,”变析应得十分爽快,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抚过孩子幼嫩的脸庞,他显然十分喜欢弦子,说道:“从此你就是我们的义女。”
“我说的是当成亲生女儿,而并非义女。”我眼神清亮地看着变析道,“奕析,你是太后所生又是在太后身边养大,恕我冒犯的说,若因为某些原因,你从小不得已养在别的宫妃那里,尽管那人对你呵护备至,你可会对她有生母的依赖与亲切?”
奕析思忖片刻,神色凝缓道;“你的意思,是对外宣称这个婴儿是我们所生?”
我点头,看着变析的反应。
“好,小丫头你以后就足韶王府的郡主,”受析从我怀中抱过孩子,朝我说道:“我即刻上奏请赐予郡主皇室玉碟,姓名载入高氏族谱,这样好吗?”
   变析抱孩子的动作有些笨拙,拉长声音道:“我是无所谓,可是于琅嬛的名声不好,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孩子……”不知道他哪里下手重了,硌痛了孩子,孩子突然就放声哭出来。
“我并不在乎名声。“我抱过啼哭的孩子,柔声哄着。将他们唯一的孩子视如己出,尽心尽力地养大,我也算是对得起沈仲和苗儿。我现在过得虽安定舒逸,但日后之事难料,今日的幸福安乐未必能睦久。为孩子计远,她若是能托身于皇族高氏,就相当于一生有所依靠。


午后困倦的一日,我阖眼躺在一张梅花檀木香妃眭榻上,睡得不太安稳。躺得久了却越发觉得头脑发胀,身子在塌上一斜,松垮挽在髻间一支白水晶玉兰纹簪,垂下的细银流苏冰凉地贴在脸颊上。
脚步声急促地传来,两重纱幔骤然撩开,一双手有力地握住我的手臂,熟悉的声音道:“怎么?睡觉都不安稳?”
碎发莲蓬地覆在额头上,我睡眼惺忪地看他,手抚上一侧的耳垂,“我是睡不安稳,总觉得耳后在发烫,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咒我。”
“谁在咒你?”奕析清凉的手指触到我的耳后,收回手时却在我脑门上弹了一记,笑道;“琅嬛,你还未睡醒吧,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感觉额头上轻微一痛,拂落他的手酸酸地挪揄道:“襄王是无梦,谁知道帝都中有多少个有心的神女。人家翘首仰望了那么多年,体若是娶了个才貌冠绝的王妃还好,弹压得她们没话说。可是你倒好娶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她们还不狠狠地在背后咒我?”
琅嬛本是母亲的名字,但是当初姥姥为了身份饱受争议的我可以尽快在族中立足,才出此下策给我用了母亲当年在族中的名字,为的也就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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