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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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城南下了马车，路上我与紫嫣携手而行，桁止离我们几步远，却是时时紧紧地注意我们的走向。

这时远远地已听见锣鼓、竹笛、笙弦的声响，我们面前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围观着一群观众，远远看去人头攒动。

“那是什么？”紫嫣问道。

“大概是戏台，或是舞龙、舞狮之类。”桁止说道，“不过，姨母特别交代了别去人员集聚的地方。”

紫嫣掩嘴嘻嘻笑道：“那么哥哥，我们还是回去吧，只要在街上，哪一处不是人员集聚？”

“那好。”桁止眉目间神气与紫嫣极像，“我乐得偷闲，少了一门差事。”

不过最后，经过一阵拥挤的推攮，桁止艰难地为我们开路，还是挤到了搭起的戏台前，台子简易，后面竖起的几竿长竹挂着红黄相间的彩幅，煞是喜庆。

先是上来一个赤膊的莽汉，鼻尖嵌着银环，一双铁掌嚓嚓有声，伸手就举起一个牛犊般大小的石狮子。

顿时底下叫好不绝，掌声起伏。

紫嫣似乎饶有兴趣，而我处在如此簇拥挤压的人潮中，觉得压抑不适。

“姐姐，你看。”紫嫣指着台上作连续后翻的小丑角，那人下身矮小敦实，肩膀宽，双臂奇长。每次一个翻身，就瞬间变一次脸，每一次都引得观众大声喝彩，不住地往台上抛彩头。

当小丑角翻到第七次时，赫然变出一张狰狞的紫脸，整个人在台子一边稳稳地立住，身形如鸟雀一般灵活。

这时，他从怀中洒出一些粉末，一阵闪光烟雾，竟生生从偌大的台上消失，众人无不惊呼，毕竟在睽睽众目之下。

一个眼尖的人高声大喊，小丑角竟悬在一根竖起的离台子几十丈的竹竿上。瞬间移行，一时间令众人大为称奇，人流忽然向小丑角所在的竹竿涌去。

后面的人群推挤，我一时放开了携着紫嫣的手，顿时紫嫣被夹在人群中冲出好远。

“姐姐！姐姐！”紫嫣被迫随着人潮走动，桁止亦夹在人流中，艰难地向紫嫣的方向靠近。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绰约成妆1
章节字数：1585　更新时间：090503　10：01
我被人流挤到一旁，等到人群疏散后，原本鼎沸的戏台就空旷了下来。我并不担忧走失，集州的街市，我曾与紫嫣在闲暇时擅自偷跑出来游玩过几次，多数的线路走向还是熟络。

夜色沁凉，月华朦胧如水，风吹在脖颈间的**，已有些寒意。两边的商铺次第点亮灯盏，柔和的光线下，五色斑斓的条幅随夜风摇曳，一片融融喜庆的光景。

我信步走着，几个五、六岁的稚童追逐打闹着从我身边经过，手中都拿着精致的泥偶，言笑晏晏，宛如风过银铃。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灯火阑珊，他身着一袭素白长袍，铜扣束发，如此的不然尘世，宛如仙人谪降，立在淡淡浮凸着的洁白纯净的光影中。他正弯腰将手中的泥偶分给围绕在身边的顽童。

在我诧异之际，他微笑着抬头，对上我的视线，依然是清朗如皓月的面庞，双眸明亮璀璨如星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奕槿走近我的方向，将手中最后一个泥偶送给我，或许在夜幕中立了很久，铜扣，袍角都沾湿了夜露的痕迹，散发清新脱俗的气息。

我手中做的是一个白衫男子，风度翩翩，儒雅中又带着些许傲然，做得也算栩栩如生，我忍不住咯咯而笑。

“怎么？做得可有几分像我。”奕槿问我。

奕槿今日穿了件白色长袍，只在袖口用同色丝线浅浅绣了四合如意的花纹，不仔细看恍如无物，腰间配璎珞碧玉环，那纯粹的碧色，更衬显得他气质温润如玉，濯濯不凡。身上已看不出半分皇室贵胄的风度，如同一位寻常人家的读书少年。

“形不似，不过神似了几分。”我答道。

心中却对他送我的朴实无华的泥偶充满欢喜，胜过当日他送我价值千金的玉簪。

“颜颜，你欢喜就好。”

我看着他，问道：“殿下，你不是应该在晋平和宁州吗？来这里做什么？”

他俊眉微微一挑，“本宫当然是在察视民情，体恤百姓。”

我不由掩唇轻笑，“不过，据颜颜所知，在晋平一役中，集州城并未殃及战祸，而且百姓丰年有成，佳节融乐。要说苦，倒是晋平城外几十个村落的百姓，已至年关，房毁粮断，殿下应该好好去察视、体恤他们呀。”

奕槿无奈笑着，“颜颜，你为何如此聪明呢？我当然是来看你的。”他用双臂轻轻拥住我，伏下问：“那么，颜颜回来集州的日子，可有想过我吗？”

我正思忖着如何回答。

这时，他唇角上扬，渲染开一个略带玩味捉摸的笑容，“颜颜，怎么对于我的事那么清楚，老师应该是不会和你说这些的，那么……”

我伶俐地答道：“殿下贤名远播，可谓妇孺皆知”。

奕槿朗声笑着，在我的额角落下轻羽般的一吻，握住我手“颜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们此时像极了一对偕同出游的少年侣伴。

我驻地不动，摇摇头，“不行，我与妹妹走散了，要去城南找她。”

奕槿眼眸中的笑意愈浓，“我记得第一次，在青阳寺见到你，你也是怎么对我说的。”

我瞬时一怔。

他的手心温热柔软，“跟我来，不远。”

我顺从他走去。

正是在原本戏台后，是一片更加空旷的场地，晚风乍起，月华朦朦，星垂四野。

一缕红光在星辰间璀璨燃烧。

忽然，几声呼啸，烟花从四野高低错落地飞向漆黑的夜幕。

我欣喜而笑：“是烟花。”

一瞬间，姹紫嫣红的烟花在夜空中恣意盛开，团簇锦绣，千朵万朵将天空映衬得瑰丽绝美的梦幻仙境。

如此热烈的流火，骄傲着，旋舞着，尽情地燃尽之后，化作千亿颗陨落的星辰，仿佛一帘银色流星雨汇成的瀑布，划出长长的异常明亮的光影。

“颜颜，喜欢吗？”奕槿问我，此时他的眼睛犹如采撷下的最明亮纯净的流星火焰，在瞳仁中舞动。

我点点头，漫天盖地的烟花下，我温驯地倚在奕槿怀中，小鸟依人一般，沉浸在巨大却无言的幸福中。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绰约成妆2
章节字数：1357　更新时间：090503　10：02
我身上披着奕槿的白羽缎披风，柔柔的羽毛拂在脸颊的**上，心境也如一汪碧澄澄的春水般柔软，涟漪点点圈圈。

我轻轻地对手指呵气，如兰。

奕槿立即用他的手握住我的掌心，关切道：“怎么，冷吗？要不还是雇辆马车，这样走回去，我无所谓，你或许要染了风寒。”

我“嗤”地一笑，“不用了，我喜欢这样走走。”

“这样也好。”奕槿说着用他的手掌将我的手温暖的包裹起来。

“颜颜，喜欢今夜我所做的吗？”

我“嗯“一声，“不过也费心了。”

奕槿看着我，眼中流光盈盈，如秋泓一般，“只要我能做的事，能有一两件博得颜颜开心，就十分满足了，何言费心？”

“当初在青阳寺初见你时，你手中的签词就落在我的发冠上，我抬头时，看见你如仙子一般立在高台之上，不染纤尘。”奕槿回忆道。

“哦。”我道，“你还记得。”

他用指尖刮过我鼻梁，“怎么不记得，那时槿的心中就已经有颜颜了，后来，我拜访老师，意外地在颜府重逢你，当时，不知心中是多么震撼惊讶。”

“天意曾让我与你失之交臂，却又以另一种方式让我们相遇。”我想到我曾经也用“老天不让我们做夫妻”来回绝他。

此时却是调皮心大起，半嗔半怒道：“什么仙女？如果当初颜卿是被凤辇抬入东宫，在你眼里不过是俗物罢了。”

奕槿更加用力地拢紧了我，手指拂过我如流波一般光泽的青丝，“仙女也好，俗物也罢，只要是颜颜，槿一样珍爱如斯。”

我低头不语，奕槿于我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也许对此厚意我是终其一生无法回答，我并不求他是寻常人家翩翩少年，就算是皇族子嗣，如若只是个闲散宗室，那也要比现在好上很多。

于他，不是，而于他的身份，却是我的禁忌。

奕槿的眼神犹如漂游的浮云一般，重逢的喜悦，在深处还暗暗地包裹了忧愁感伤。

他一字一顿道：“颜颜，你若还是如此，槿决不勉强。”

此时，我们已接近颜府正门。

大门敞开着，陆陆续续有几位郎中模样的人出入。府中明灯高烧，远远就听见沸反盈天的人声，我心一紧，莫不是颜府出事了！

玉笙站在敞开的府门前，神色焦急，见到我赶来，唤了声“小姐”，眼泪就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我扶着她的手臂，急声问道：“玉笙，出什么事了？哪来那么多的郎中？”

玉笙只顾是哭，呜咽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找……”

我这下更急，眼泪盈满眼眶，握着她手臂的手渐渐泛白，不住地颤抖，“是不是妈妈，妈妈出事了？”

奕槿扳过我的双肩，沉声道：“颜颜，冷静一些。”

玉笙“哇”地哭出声，“小姐，不是夫人，是老爷……老爷今夜从……道长那里……归来途中……遇刺了……”

我心中如惊雷落地般轰然作响，耳畔隆隆地只回响着“遇刺”。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的泪水断线般落下来。

奕槿此时比我们两人都要镇定冷静，“老师虽还是待罪之身，毕竟还是朝廷的命官，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我心中惊怒，语调冷冷答道：“容不下颜氏的，又何止一人？”

奕槿为我的话怔住。

我道：“玉笙，为我带路，我要去看爹爹。”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绰约成妆3
章节字数：1166　更新时间：090503　10：03
房中，烛火明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妈妈坐在一把圈椅上，一双明眸中尽是疲乏之态，眼角染了一圈乌黛，她靠着扶手才可以勉强地支撑起身体，明黄的烛光下，妈妈身上宽大的白裙，犹如一瓣发黄的梨花。

“妈妈。”我扑到她的膝边，顿时放声大哭。

“卿儿，你与紫嫣他们走散了，开始我还有点担心，不过平安回来就好。”妈妈说得云淡风轻。

“爹爹，怎样？”

妈妈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疲倦，音调依旧淡淡的，“没有大碍了，幸好就在观外不远，蒙道长出手相救，不要伤到要害。”

妈妈虽然如是说，我的心还是不住地振颤，终于，有人要对我们这未浇灭的灰烬，未除根的野草下手了。

奕槿此时站在我身后，他作揖：“郑国夫人。”似乎对妈妈十分的尊重。

郑国夫人是妈妈以前的浩封。

妈妈淡淡一勾唇角，“殿下，那是很久以前了，请不要再以此称呼罪妇。”

奕槿本想扶我，又立于原处。

“士斋已经醒了，若殿下想见，请移步内庭。”妈妈与奕槿说话时，并不看他，带着一点清傲。

“好。”奕槿道别，“那么我先去看望老师。”

此时，一间屋中又只有我与妈妈两人，过于明亮的烛焰燃烧、摇晃得令人晕眩，将整间房照得不余一物，就像妈妈看我的眼神，将我心底每一处都看得明白。

“怎么，还哭呢？”妈妈问我。

我的眼泪却是不住地淌下来，濡湿了妈妈的白裙。我发现妈妈的眼睛清亮如斯，两丸黑水银一般，不曾有哭泣过的痕迹。

而我的眼睛被泪水沾湿，应是迷蒙彤红，不复清亮。

“若不是天意相助，我们以后就是孀母孤儿了。”妈妈的声音邈远，“卿儿，你可曾仔细过此事。”

“妈妈。”我哽咽道。

“一直以来，都是我过于消极回避了，或许浣沁做的才是对的……”

这时，来集州之后，我第一次听妈妈亲口提起浣沁姨母，于姨母，妈妈一直耿耿于怀，难以释解。

我问道：“您想告诉我什么？”

此时，桌案上的烛火暗了一些，灯芯处接了一串黝黑的累赘，妈妈拿起小剪，将灯芯的累赘剪去了，烛光瞬时又亮了起来。

我看着妈妈，突地，她胸口剧烈起伏，我知道是旧疾又犯了，急忙起身为妈妈捋着后背顺气，妈妈用罗帕掩着嘴唇，单薄的双肩如柔弱的枝叶在风中颤抖。

“好了，卿儿，你先出去。”妈妈背着我说道，言下之意是在支开我。

我依言退了出去。

走到房外，我明明看到妈妈的手中……狐疑之下，我又蹑手蹑脚地回去，妈妈还是坐在圈椅上，不过神色更加疲倦。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罗帕舒展，我看到，那素洁的缎面上，分明有一痕嫣红，我此时犹如寒气侵体，我从不知道妈妈的病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咳血。”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绰约成妆4
章节字数：1775　更新时间：090503　10：03
初春三月，微风熏染，正是柳吐新芽，桃绽初蕾的时候，我听得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