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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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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下去!统统给朕滚下去!”奕槿骤然怒吼,这般威赫的气势,尽管隔得远,还是惊得跪在外间的宫人心神齐齐一凛,眨眼间已是退得不见半个人影,就连人的呼吸也听不到了。
他慢慢地走近我,我再朝后,却是退无可退。自从有记忆的三年来,也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眼光看着我,他的眼神原本明透深辙如太液池的一汪静水,每当看着我时,是温柔,是爱怜,或是宠溺,而现在却是糅杂着一丝蒙乱浑浊情愫。我从未见过他这种样子,原本的他气质雍和,温雅如玉,而现在周身散发出令人不敢靠近的凌厉霸气。
遽然间,他伸出一臂揽住我的腰身,臂弯收得极紧不让我有机会挣脱,另一手指捏着我纤小到不盈一握的下领,几近**的眼眶,不可置信地盯住我,“颜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毁了皇后衣冠倒先不论,更可恨的是,你居然敢将剪刀架在脖子上要挟朕!”
我漠然地看着他,毫不屈服道:“就算这样又如何?难道你要告诉我宫妃自戕乃是大罪?更何
况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妃子!”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挑战他耐性的极限。
“简直荒谬!”他厉声喝断,道:“颜颜,朕再告诉你一次,你是朕的女人。宸妃也好,皇后也好,并不是由得你说不要就不要!”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直觉得心口紊乱的呼吸紧一阵,松一阵。他强行将我抱起扔在一床柔软的锦被之上,我极力地朝里躲避,从前就在这张黑檀云漆大床上,我与他也曾经轻怜密爱,缱绻燕好。现茌回忆起来,直觉得从骨子里抠山一股剜心抽髓的恶心,翻腾在胸臆间让我想要呕山来。
他炽热的唇舌在我脖颈间肆意掠夺,他的气息靠得越近,我就越觉得抵触和厌恶。衣襟一松,蔽体的衣物被尽数扯落。我蜷紧了身体,想要出声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心中哀凉地想着,若是此时喊“救命”,那该是如何的可笑。
猛然间感到喉咙口一热,唇齿间弥漫开腥甜之意,忍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尽数喷在他的胸前素白的寝衣上,怵目惊心的嫣红就像一朵颓散萎靡的落花。
我苦笑,怎么差点忘记了,咳血旧疾其实早在公主府中就发作了。

 颜倾天下 落尽琼花天不懵6

我唇际衔着的一抹笑意是说不出的苦涩和冷,这副身子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哪里还用得着要我拿着剪刀自行了断,眼下若是发病死了倒是也落得干净。
  我抱膝坐在床榻的一角,任凭身体赤裸着,苍白得宛若一捧正在消融的雪,放肆大笑,状如疯癫,看向他的眼神依然是不肯低头的倔强,和桀骜不驯。奕槿怒意蓬蓬地拂袖离去后,玉笙和三四名近身伺候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进到寝宫,见到眼前狼藉情景,无不是吓得如中魔障,呆呆地杵在原地。
  那日,像是老天也要如我心愿。情绪大起大落,兼之心神剧烈损耗,我开始剧烈地咳嗽,单薄的双肩颤栗如风间打转的落叶,唇角溢出殷红的鲜血,慢慢渍浸泅着整方素帕。玉笙从身后托住我,忧心如焚,手中拿着帕子拭去我唇上的血丝,低声唤着;“小姐!小姐!”
女医晦奴随后而至,她见到我这般样子,满脸焦锐,疾声问道:“怎么回事?早晨的时候还好好,出宫一趟就成了这样子?”
玉笙话中已是颤颤地带着泣音,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女医您还是先看看小姐罢。”
  我绵软无力地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无数凌乱惊惶的脚步声,像是宫人在走动,还有玉笙低低的抽泣声。
  我不停地咳嗽,血点喷在寝衣前襟,宛如一朵一朵赤色的小花腥艳而惨厉地盛开,我好像整个人都快接近耗竭。如此捱到落幕时分,我的病不见好转,大有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势头。
神智迷糊中,我听到仃人在焦急地追,“娘娘病成这样,皇上人呢?”
  一人细如蚊蚋地答道:“皇上今走后,过午就与灵犀夫人同往御园,大概原先是扬碧湖的那处去了,眼下情景,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好啊,好啊。”此刻像是玉笙的声音,切然说着  “既然如此,小姐今后的生死都不用皇上管了。”
  我人虽是昏沉,外面的人声灌入耳中,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齿舌间像是含着一口沁心刺骨的冰雪,沤得五脏六腑都生出冻裂般的寒意。心中想着,好啊,好啊,既然如此,我今后的生死统统与你无关。
  纷杂嘈乱的声响,就像无数纤细却坚韧的丝线交织成天罗地网,将我彻头彻脑地笼罩在其中。而我一人孤凉地躺着,那瞬间仿佛是被摒弃在一片寥廓空寂中,天地隔绝,世间万物都已是舍我而去。
心神疲惫到极限,就如同琴弦濒临崩断,整个人陷入渐深渐远地昏愦之中。
  眼前迷濛地出现幻象,好像是某些遗落的记忆碎片。春日朗朗的千鲤池畔,红衣鲜妩的及笈少女,惊鸿回首,丰神如玉的俊逸少年。她看向他时,神色半怒含恼,鲜活生动如许,而他的笑意,年少轻狂中带着一丝促狭,“母后曾夸你容颜殊美,举止大方,还听闻颜相教女甚严,怎么你……
水迹肆意地漫漶开去,霎时就溃褪了画面,所有的颜色纠葛缠绕,混搅在一起,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依稀还是沧薄暮色中最后一拢风荷,湛碧水间,莲影明洁,叶底卷泪数点,背首遥恨西风,恍若就是一双澄明纯粹而痛苦压抑的眼眸。
你现在好吗?
很好。
若真是这样就好,今日能此一问,后半生已足矣
  简单短促的两个字,很好,其中究竟带着几分的真心,有带着几分的言不由衷。到底能敷衍了他,还是敷衍了我自己。
  心底漫出苦胆般的涩意,飘摇的身体就像搁在悬崖口上,被崖底盘旋而上的凛冽罡风恣肆地吹弄,被狂暴的惊涛骇浪撕卷着而去,我抓不住任何东西,恍惚间,面前仿佛缓缓伸出一只手,指骨修长,掌心的纹路清冽分明。我想要抓住,那只手悬在虚空中,如同幻影凝结,我的手指紧握却是猛然抓了空。
我想着,都是一场梦罢。心神再也支撑不住,堕入一片漆黑之中。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不堪重负的喉咙,火烧火燎一样的干灼难受。我缓缓地抬起涩重的眼皮,朦胧看到一个高俊挺拔的轮廓。
我唇边勾起一缕微薄的凉笑,我就知道是他。
  我的身体格外虚弱,好像体内的每一分力道,都已被折腾了通天彻夜的病痛榨干殆尽。尽管如此,我还是勉强着朝里翻身,顾自而壁躺着,不想看到他。
  “颜颜。”奕槿亦是神情疲惫,面容憔悴,就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岁,他轻轻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朝他,语调哀凉地恳求我道:“你不要再跟朕赌气了,好么?”
“我不是赌气。”我漠然地看着他,此刻,我的眼中就连愤怒都不再有,眼中有的只是漠然,冰封雪锁般的漠然。
“朕承认,昨日不该跟你动气,也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你……”奕槿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一线喑哑,那样复杂的神色,既是恨极又是爱极,“你的个性为什么非要这么刚绝,这么要强,恨得朕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忍心。”
  我仰面躺着,看着金钩笼起的帷幔上遍绣着合欢吐蕊、鸳鸯交颈,漫漫精工,错金缕银的图样,看得让人眼花,不禁想到手执螺黛为妻画眉的张敞,举案齐眉的盂光梁鸿,夜奔的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他们都是极其恩爱罢。
  那么我们呢?一开始就是构筑在欺骗和玩弄之上的感情,就如同泥沼危塔,原本就摇摇欲坠哪里能谈得上恩爱?
  我沉默着半响,木然道:“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再做你的皇后,也请你现在就废掉我的妃位罢。”
“颜颜,朕失去你一回.绝不会再失去你第二回。”奕槿面庞坚毅,痛楚之色在眼底翻滚,他柔声道:“颜颜,你为朕设身处地想想,当年如此险恶的情势,朕那时尚居东宫太子之位,又是先帝亲自下的旨意,那是朕的父皇啊,一为人子,二为人臣,朕根本不能违抗啊。当年眼睁睁地看你离开,而无能为力。朕心中亦是痛苦万分,后来九年来悔恨不已,日夜深责……”
他顿一顿,道:“现在算是朕在求你……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吗?”
  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我忍不住冷笑,好一句轻轻巧巧的话,就可以将往日给一并抹杀。他说要我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可是他是否在意过我是如何作想,他是否在意过让我情何以堪。他曾经把我拱手让给别人,现在又要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他的身边么?
玉破碎后尚且有不可修复的裂痕,更何况两个人之间
  我并非心性褊狭的女子,懂得在国家千秋大业面前,仅仅为了一己之私的感情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是,他既然当年选择放弃我,为什么就不能那份豁达的胸襟,做到从此不再涉足彼此的生命。
非要强逆天命,让两人原本已泾渭分明的命运,又重新纠缠在一起。
“好,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我怔怔失神道,四周寂寂,唯有风萦迂着穿越无数重流苏金钩挽起纱幔,重重曼曼直如云山幻海。
“颜颜,你真的愿意……”他眼中泛起一阵不可置信的狂喜
“跟以前一样。”我冷冷地重复一遍,用尽全身力气道:“你就当已经把我亲手嫁山去了,我为他人妻,你仍然做你至高无上的帝王,我们——两不相干!”
“这般恩断义绝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得出口。”他震惊地反问,眼中那簇火苗般的狂喜被骤然浇灭,因希冀而晶亮的眸子瞬时黯淡,他低声下气道:“颜颜,你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
“放我出宫,此生不见,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了。”我的手指紧紧地揪住柔滑的锦裳
克制着声音中剧烈的颤抖。
“不行,颜颜,只有这件事,朕不能答应你。”他神色极其悲恸,面容如白璧蒙尘,呼吸紊乱而急促,“你留在朕身边罢,不做皇后也罢,废掉妃位也罢。但是,朕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朕说过,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你的痛苦!”
“那么……”我侧首,凄恻笑,“如果……我死了……”
自从在公主府得知真相的那刻起,我对他已是灰了心,冷了意。一颗心再无从依托,既然他强势地要将我留住,我也就决意了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任凭宫人们如何劝,我就是不肯服药,也不肯进食。原本已堪堪控制住的病势,一下子汹涌地复发,比往日发作得都要厉害。玉笙跪在我床前,双眼哭得红肿。我顾白躺着,奕BBS  .j OOYO  o·N  eT槿一直守着我,劝慰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我依然无动于衷,连话都惫懒跟他说一句。
  药剂中断,水米不进,原本就赢弱不甚的身体,更是日渐消瘦,日渐衰竭。冰璃宫中人深知若这样下去,我就是连今年的夏天都熬不过。
  就算如此,每日端来的药,我紧抿着双唇,就是不肯喝下一口。奕槿有时真动怒起来,命宫人按住我,捏住我的下颌,强行给我将药灌下去,可是我喝了还会吐,腥苦的药汁混着血液,满满地吐在雪白的锦褥。
玉笙那时低泣道:“小姐性格太倔,若是用强根本行不通。”
我一心唯求速死,奕槿在束手无策之下,想到召来颜氏中人来劝我,我的长姊颜珂是常年寡居而颜澈身为男子,不便直入宫闱,于是就召了颜凝玉和颜芳芷两位妹妹,陪伴在我身侧。
颜凝玉早年封作静妃,原本就是宫中之人,而颜芳芷尚未出阁,索性搬到我宫中暂居一些日子
尽管这般,我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未见一丝好转。
  有次阖眸躺在榻上,仿佛听到颜凝玉声音低低地对奕槿说,模糊地传入耳中一两句,“…”臣妾和芳芷其实都不是姐姐的亲妹,姐姐许是不愿待见……慧妃与姐姐是虽表姐妹,但自幼的情分深厚,跟亲姐妹别无二致……慧妃的话姐姐肯听也不定……”
颜倾天下落尽琼花天不懵7
冰璃宫

  卧室中,服侍的宫人已被尽数屏退。我昏沉沉地躺着,还是不停地咳嗽着,身子觉得冷,前额上却是渗出潸潸汗意,唯有玉笙守在我身边,感觉到浸得清凉的薄纱绢子擦拭额头,稍稍舒服些。
  我朦朦胧胧地想起那日,绵软无力地躺着,感觉到两根清凉削尖的手指搭上腕间,大概是晦奴在为我把脉。我却是将手缩回,犹自咳个不停,气息虚弱道:“走开,我不要你救。”
玉笙满脸忧色地遵:“小姐……”

  而晦奴看着我,稀疏的眉头紧蹙,焦黄泛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赤红的愠怒,她可没有玉笙那般的耐性来劝我,用上蛮力一把就夺过我的手腕,左手扣住我的腕子,紧接着将右手指尖强行搭上。
我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而玉笙,亦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僭越之举唬了一大跳。
“你就这么想死吗?”晦奴目光清冷地逼视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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