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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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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颓然跌倒在地上,半敞松散的衣裳更加凌乱,露出整个脖颈姣好柔曼的曲线及肩膀,半边莹白,半边却是鲜血淋漓。房中极暖,但未铺锦毯的地砖却是阴冷异常,赤裸的肌肤毫无阻碍地贴上去,立即就激起一阵剧烈的寒栗。我却是丝毫不在意,就这样住凭身体袒露着,像是在刻意糟践自己一样,径直躺在阴冷的地砖上。
左肩的痛楚如是轻微了些,我目光空洞,遥遥地盯着头顶的藻井,疯癫地大笑,心底绝望地喊着,我不要这个疤,就算将整块的皮活生生地撕扯下来,我也不要这个疤,这个象征着屈辱和痛苦的伤疤。
“你在做什么!”愤怒而惊恐的女声骤地响起,错乱的脚步声逼近我身侧。我知道是扶乩,但我还是躺在地上动都不动一下。
“琅嬛,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就是极畏寒的体孱弱质,这样躺在地上可是不要命了?就算心里再痛苦煎熬,又何苦非要糟践自己的身体!”扶乩看到我流血不止的肩膀,焦黄的脸上浮现的神情更加惊愕,她一把将我地上拽起,手忙脚乱地将已滑落到腰际的寝衣,牢牢地裹住我冻得泛出青白的身体。
我如同是一个意识虚无的木偶,任由扶乩摆弄,当她要为我的伤口上药时。我的眼神忽地一寒
将她使劲推开,短促地喊出一声:“你不要管我!”
扶乩因受到药毒,致使早年的武功全失,眼下竟受不住我一推之力,朝后趔趄着仰面摔倒在地上,她眉心紧蹙,长长地唤道:“琅嬛……”
满头青丝散乱地披落着,流瀑般逶迤垂地,有几绺混着湿热的血液黏在肩膀的伤口上,我轻地一动,坚韧的发丝就抽得伤口极痛。眼眶痛灼得厉害,泪水仿佛一漫出就被蒸干,尽管心里再哀恸却是淌不出一滴的泪来宣泄。
推开扶乩后,我用双手撑地,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却是膝盖一软又倒了下去。我却并没有倒在冰冷的地砖上,而是落进一个温柔坚实的怀抱。
“扶乩说得不错,即使再痛苦又何苦要折磨自己。”清冽淡远的声音抵着我的鬓发,就这样融融润润地传进我的耳中,那样安宁,那样熟悉,那样令人贪恋得舍不得放开。
听见这个声音,我的心神如遇雷击般蓦地一震,轰轰隆隆地回响在心中颤抖着凝成四个字,他是奕析!
我感觉到所有的思想都被冰封住了,惟余下一个念头,就是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果然,他如昔俊美的脸庞,霎时就这样撞进我清光涟涟的眼眸。
“奕析!”我惊得捂住哆嗦的唇,但还是有一声低呜溢出唇角。
颜倾天下 就中与君心莫逆4
我霎时惊愕地瞪大眼睛,整颗心脏都在震动,是他,我没有看错,就是他。
萁山行宫,在这空寂寥落的深夜,如同梦中幻影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此时,面容苍白,神色憔悴,满脸泪痕,衣衫凌乱,这个样子应是格外落魄狼狈罢,他依然是昔曰那个俊美如斯、湛然精神的少年。我却是顾不了这么多,径直就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恣意地滑落,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与委屈统统宣泄出来。我极少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但是在他而前,我所有的龌强和刚毅都已溃不成军,还要勉强自己再苦苦伪装什么,支撑什么,面对什么,和着滚烫的泪水,就让自己软弱这一次罢。而他亦是无言,只是紧紧地抱住我。
半夜,雪己止。晦暗浓蒋叠的乌云如潮水般退去,月光稀薄却皎然,拨开云烟照在积雪上,将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映成琉璃般清光剔透的世界。
不知哭了多久,我方才缓缓地清醒过来,指甲抓伤的肩膀还在慢慢地渗出血,我安静地坐着,任由扶乩为我上药包扎,尽管她指法极轻,伤口还是锐利地作痛,但我暗暗忍着不出声。
奕析半蹲着看我微微发白的脸,似是疼惜地苦笑道:“好歹都是长在自己身上,你竟能狠得下心抓这么深。”
扶乩为我包扎好后,就默然退走了。
我朝他虚弱一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太后她……”
“母后她不知道。”提及太后,他的眼神摇曳一下,却是再未说什么。
我深吸口气,转首看着窗外,雪停后,月光将庭院照得一片清明。我的心没来由地抽搐一下,“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奕析笑时眼眸一弯,漫不经心地,仿佛仅是闲闲地在庭中折下一枝含苞的梅花,道:“来行宫中见你算什么?还记得当年你被你的姥姥接到伏眠,那时候要见你才是千难万难。”
他说话时这般轻慢率性的语调,大难临头还是万般不上心的散漫模样,这么多年还真是一分都未变过。但听他说起伏眠,我心里不觉有些涩意,离当时已过去多少年了,历历往事,如幽幽的萤火渐次在脑海中亮起,原来这些,他都还记得。
这一路走下来步步荆棘烁地,早知相聚如此短暂,或许我那时就不该百般地回避他,甚至做过一些过分的事伤害他。人生本就韶华一瞬,竟是还有那么多的时光是被我亲手抛掷,化作蹉跎。
一时间,心底被往事的伤感和再会的欣然充胀着,尽管喉咙里涌起千言万语,我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抬首时,目光触及他的面容,他依然神色恬然,唇角含着一抹极浅的清雅笑意。
就在我们静默相对的一刻,忽然听见房外有“沙沙”的声音,像是雪花打在棉纸上,但是细想又觉得诧异,雪早就停了。再侧耳倾听,似乎是有人在疾速夜行。
我们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头,我与奕析登时警觉起来,目色孤疑地相视眼。我刚刚张口欲言,就被奕析的手势挡下。
此时,蹊跷的窸窣声中骤然裹着几道“霍霍”地锐音,我们闻之色变。夜半雪霁,笼罩在静谧中的行宫,有重重凌厉的杀意毫无预兆地逼上来。
“来人啊!有人行刺!”惊天动地的嘶喊声传来,贴着在头皮犹如鞭炮炸响。
情势陡然生变,奕析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朝着门外奔去。我们站在宫殿外的高台上,匆忙地俯首看去,只见暗色浓重如雾,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打斗,也无法估算深夜来袭的刺客人数。夜风异常寒冷,猛不丁地扑在身上如幽魅附生。
奕析眉心微蹙,惊道:“这是行宫,怎么会忽然有刺客攻上来?”
我一生中见过的杀戮场面不少,在最初的惊愕之后,我现在倒是并不十分慌张,一个念头在心中泠泠地转过,说道:“要是精心谋划,皇宫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更何况是行宫。”
我不禁冷笑道:“我仅在行宫中留一日,这些刺客就来了。能这么快得知我不能回宫的消息的人不多,想想大概是冲着我来的罢。”
“有人想要杀你?”奕析眼神一沉,悚然反问。
冷风中裹挟着细小的雪粒子,打在皮肤上有种干裂的痛楚。我无谓地一笑,短促地说出三个字,“不知道。”
萁山行宫驻守的兵力薄弱,加之我出宫时随行带来的侍卫不多。那些深夜攻上行宫的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个个武功都彪悍无比,行宫的守兵在这时最松懈,如此仓促迎敌,应对这些不速之客并不见得就占了优势,情况并不乐观。渐渐地,就有一二个刺客冲破守兵的包围,挥着刀剑向着我所在宫殿杀来,黑布蒙面下一双恶鬼般森然的眼睛,骤然就看得格外清晰。
“当心!”我看见剑锋在暗色中挑起一簇亮芒,骤然就己劈至眼前。
“大胆!”奕析朝刺客断喝一声,紧紧地护住我周身,趁着高台之势挥出一剑,打退了那名刺客。我被他罩在身后,刚才的情形险之又险,当真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你没事罢。”他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抬头看他时,却发觉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脱险的喜悦,而是透出若月华幽然浸霜般深刻入骨的忧伤,压制着无限的凄苦与无限的无奈,沉沉的哀叹溢到唇边,却化作轻绵地喃喃道;“我原以为你会好好地,原以为有些事独自忍受了就可以替你承担,却没想到你还是时时刻刻都深陷在这样的险境中。”
“我……”我看着他凄楚的面容,心底泛起不舍之意。
奕析忽地大力地握住我的手,眸心澹澹地看着我,如是在狠狠地下定决心,朝我说道;“我要带你走,绝不会让你再一个人留在这里!”
听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整个人霍然怔住。此刻,周围环伺着那么多如狼似虎的杀手,身陷一片危机四伏中,然而他却坚定而绝决地对我说,我要带你走,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风声呜咽,盘旋在我们周身,凄厉如孤鬼在呼啸哀嚎。
我眼泪莹然,这段难捱的日子中,面对日益险恶的情势,我们曾为了彼此,退让过,妥协过,隐忍过。到如今,听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一股豪狠之意自心底涌出,这万事万般,还管它作甚么,倒还不如跳出囹圄,挣脱桎梏,纵然下一刻陷入万劫不复,也要为自己活上这一回。
曾经许诺生死相随,更何惧这个?我展露笑颜,用劲反握了奕析的手。与他并肩而立时,面对眼前的险境,亦顿生豁然之意,看着底下攻势甚好的刺客,轻蹙眉道;“可是现在这么多刺客,我们未必就能轻易出去。”
“我再不会让你独自留在险境中,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回首看他,他眼中有与我同样的担忧,眼下皇宫定然已收到这里的情报,若是御林军赶来,反倒于我们更不利。
“不好!”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惊得语不成调道:“皓儿,皓儿他……”
我未说完就转首,急忙往回跑去,心焦如焚,我怎的偏偏疏忽了,此时攻上行宫的刺客,极有可能是冲着我而来,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杀掉皓儿。我暂时无虞,但皓儿仅是一名孤弱稚子,眼下这样的情形哪有半分保护自己的能力。
“皓儿!皓儿!”我顾不得群裾钩绊,一壁喊着他的名字,一壁匆匆地奔向皓儿所在的房间,奕析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一路心神警惕地护在周身,为我挡开杀手的伏击。
“皓儿!”我步履促乱,冲进皓儿的房间,略略定神,飞快地扫过房中事物,触目就见到一人满身鲜血地横躺在地上,惊诧之余细看容貌,竟是贴身伺候皓儿的侍女青萍,腰腹处被利器划破一个狰狞的血口,已然是气绝。而床榻上半幅锦软软地掀开着,但床上却是空无一人,根本找不到皓儿的影子。
整个心房倒抽一口冷气,抑制不住地惊惶起来,皓儿他竟然不在房中,难道,难道,下面的猜测让我简直不敢去想。
我一时分寸大乱,情知此刻千万要冷静,但我还是揪着头发,漫然无绪地来回踱步,自语道:“怎么办?皓儿要是有什么事,我……紫嫣……”
“你先冷静一点。”奕析宽慰我道,话音未落,就有在房中搜索尚未离去的黑衣刺客,犹如两道黑影般地窜了出来,眼睛幽森如狼,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见到活口挥刀就杀。
奕析面色沉静如水,用一臂将我挡住,道:“颜颜,你先躲开。”
那两名黑衣人轻地哂笑一声,就正面迎了上来。我心惊胆颤地着着,自经脉受损后,奕析的武功已大不如前,要牵制住两人并非易事。但奇怪的是,刺客次次出招看似凌厉,但并不攻其要害,仿佛不想再缠斗下去。忽闻外头传来尖利的啸声,蒙面的两人相视一眼,如是闻听撤退的讯号般,身形齐齐朝后掠去。
“援兵已到,我们撤!”
因为有奕析护着我,我一直站在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当刺客意欲退走之际,我心底闪过异样的感觉,突然冲破了奕析的保护,鬼使神差地就朝前大跨一步,清喝道;“慢着!”
正要夺门而出的两人显然一惊,料不到我一个娇弱女子,竟敢拦住他们的去路。
“颜颜!”奕析看到我出人之举,惊得声嘶皆哑。
他们的眼神在短暂的愕然后随即阴冷,但似乎并无心伤我,而是蓦地挥力一掌,想要将我拂到旁边,我却是不避不闪,任凭他掌风堪堪擦过,迎身而上,伸手就去揭那人脸上的黑布,那人顿时神情大骇,狼狈地转身躲过,夺身逃了出去。
我盯着远去的黑影,瞳孔有一瞬的紧缩,奕析冲到我身边,扣着我的肩膀,忧急万分地查看我是否有受伤,半是关心半是责怪道:“你怎么了,好端端地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轻咬着唇,暗自摇头。
奕析还想再问,我挥手止住他说话,耳朵一尖,好像听见有细细碎碎的啜泣声,我心头一时又忧又喜,折身朝房中疾步跑去,手忙脚乱地撩起床幔,果然看到一个弱小身影蜷缩着,他像是受到极大惊吓的小兽,浑身发着抖,脸埋在两个膝盖里,正在呜呜咽咽地小声地哭。
皓儿,我感到心里一松。侍女青萍死了,但他还好无恙。
我勉强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意,朝那个惊恐不已的孩子伸开双臂,“皓儿,没事了,到母后这里来。”
皓儿见到是我,从床底跌跌撞撞地爬山来扑到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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