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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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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也知道神工弩只能发射一次,眼看西局探子奔逃,神工弩被丢弃,上府兵赶来救援,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

众人也长长吐出一口气。

就在局势已经完全明朗,所有人都放下心的那一刻。

墙外的乔雨润,忽然冷笑一声,脸色阴狠地一脚,踢在身边的一棵树上。

那棵树在后门巷道的一角,离太史阑还有数丈的距离,太史阑完全背对那棵大树,司空昱则侧面远远对着那树。

乔雨润脚一踢,那树树梢哗啦啦一动。

院子里此刻正吵闹,太史阑心中忽有警兆,身子下倾,仔细地看着院中。

她虽有预知能力,却因为太心悬底下,直觉在底下找。

司空昱却不关心底下,他只凭感觉,微微侧脸,眼角忽然扫到斜后方那株大树,翠绿的枝叶一阵拂动,光影缭乱,缭乱的枝叶间,似乎隐隐透出什么黑色的东西。

他眯眼再看,然后——

他的眼睛忽然睁大。

“弩——”他忽然发出一声低叫。

太史阑愕然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听见“嚓”的一声。

这一声太熟悉,就在刚才还听见!

无可逃避的死神召唤之声。

神工弩只要发射,无人能躲——

声音刚出,已至近前,底下众人刚刚抬头,连箭的影子都没看见——

太史阑的心刚刚一沉。

忽然身子被人狠狠一扑,一双铁一般的臂膀,狠狠箍住了她的腰,将她压倒在墙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扑住她的身子瞬间狠狠一震,随即一阵富贵香竹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唰唰连响,数道风声猛烈地从她颊侧身侧擦过,带起的剧烈气流波动,令太史阑身子不由自主向后一倾。

两人相拥着骨碌碌滚下墙头。

第二卷啭九天第十四章她的眼泪

“砰。”太史阑和身上的人,重重地落在地上。

溅起的尘灰带着血色。

身上的男人没有立即起身,依旧死死压在她身上,太史阑感觉到血腥气一阵比一阵浓烈,耳侧听到的呼吸忽粗忽细,心知不好,一边用手撑着地,一边伸手摸索,道:“司空昱!司空昱!你怎样了!”

人影一闪,于定掠了过来,一手扶起她身上的司空昱,四周脚步杂沓,护卫们都已经奔过来保护她。

太史阑眼一掠,看见一支箭穿透司空昱肩背,鲜血遍染衣襟,她心中一紧,神工弩的箭都是重箭,创口巨大,这受伤的位置也太要紧……

再看司空昱脸色苍白,双目微闭,软软仰靠在于定身上,鲜血瞬时将于定的衣衫也染红,这睁开眸子艳丽无双的男子,伤后昏迷的此刻,却弱如风雪中的竹,让人担心下一刻他便要被折断。

“快去请最好的伤科大夫!”太史阑立即道,“问问上府兵来的人,军营的人对箭伤有经验!”

于定迅速把司空昱送进室内,太史阑望着他们的背影,再转身时,脸色肃杀。

她盯着赶来驰援,现在脸色呆怔的那位上府兵军官。

“来者何人,请报姓名职司!”

那军官被她语气所慑,下意识一个并脚,大声道:“上府兵第七营校尉尤祥辰听令!”

“我,太史阑,领西凌行省上府大营副将衔。”太史阑冷冷道,“职级在你之上。现在我命令你,将这群流寇,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这……”尤祥辰惊得张大嘴,指着神工弩——能使用神工弩,这些人不可能是流寇,问都不问,便杀完吗?

“这弩……”

太史阑的眼光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唇角一勾,不过此刻笑意冷酷,令人生寒,随即她勾勾手指。

赵十三挥挥手,他的手下飞快掠过去,也不知道在哪扯了块破布,往那神工弩上一盖。

随即太史阑转身,对尤祥辰摊摊手。

“哪里有弩?”她淡淡问。

尤祥辰接触到她平静得可怕的眸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个狂人!

胆大包天,无所不为,无耻厚黑,明目张胆!

在这样的人面前,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立即开始布置手下,对西局余孽进行包抄。

太史阑偏头,又对苏亚吩咐几句,苏亚领命往后院去了。

上府营出兵,都携带弓箭队和盾牌兵,他们人又多,前后门一堵,西局探子们立即就成了瓮中待捉的鳖。

一队箭手射,一队箭手换箭,一队盾手防,之后再调换,如翻花一般依次上前,将一个不小的院子,都笼罩在漫天箭雨下。

太史阑的护卫和其余兵丁则布满墙头,不允许任何人越墙逃跑,谁要冲上来,一刀把他再砍下去。

走投无路,四面攻杀,西局探子的眼神渐渐染上了惊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太史阑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真的敢一网打尽西局的人。

惨呼声不绝于耳,西局的人或死于箭下,或死于墙下,血色染红泥土,无声浸淫不见。

来年后院的花草,想必更加肥沃。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管干自己的事——杀人。将那些呼号,哀告,惨叫都当耳边风。

沉默才是最大的坚执。

风声、箭声、杀戮声,生生不绝,传入不远处隐在暗处的乔雨润耳中。

乔雨润背紧紧贴着小巷潮湿冰冷的墙壁,浑身不可抑制地在轻轻颤抖。

她的车夫紧紧守在她身前,脸色也是苍白的。

两人都听见了那一片杀戮之声,两人都因此瞬间感到了恐惧……和绝望。

“会不会……”那车夫咽了口唾沫,“太史阑死了,所以这些人为她报仇?刚才神工弩到底有没有……”

“不会……”乔雨润目光发直,声音空洞地道,“这里面还有上府兵,就算赵十三等人要为太史阑报仇,上府兵也不会乖乖听话,只有太史阑在,才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形,只有她,才能令所有人一声不出,只管……杀人……”

她背靠墙壁,抬头看天,两行清泪,忽然无声自颊上流下。

“我算准了她一定会上墙头掠阵,算准了他们想不到会有两台神工弩,算准了第一台一定劳而无功他们会松懈……我什么都算准了,却人算不如天算,没算到她身边多了个司空昱,没算到司空昱竟然会拼死救她……”她浑身微颤,那是无尽的悲愤和不甘的压抑,在细微的震颤里爆发,“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她竟然也敢杀……好狠……好狠……这下我要怎么交代……”

车夫紧紧抿起了唇,看看那轮血色更加殷然的月亮,只觉得心底也是一团带着血色的瘀斑,疼痛而凉沁沁的。

好可怕的……女人。

原以为这位指挥使大人,已经是女中奇杰,看了太久她运筹帷幄,将西局这一群阴毒可怕的人掌握得如臂使指,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有被人逼到流泪失控的一天。

而且,那也是个女人。

车夫心中,也升起了“生不逢时,如何乔雨润遇上太史阑”的感慨。

“我们现在不走吗?”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不走。”乔雨润的声音就好似从齿缝里迸出来,“我知道咱们那些手下,怕死得很,逼急了肯定会暴露身份,只要他们一暴露身份,喊叫出来,我看他们还怎么杀人?太史阑要是想当作没听见,那就是她的罪!”

她阴狠地道:“我等着!”

==

乔雨润在小巷子里哭,太史阑面无表情看杀戮,忽然对赵十三招招手。

赵十三把景泰蓝交给手下,掠了过来。

“这里你武功最高,你多带几个人,给我去杀乔雨润。”太史阑道,“她必定离这里不远,以清剿流寇之名,除了她!”

“这里都这样了,她怎么可能还在!”赵十三不信。

“乔雨润是那种输了也要尽力为自己扳回一盘的人。”太史阑道,“她一定会留到最后,想办法抓我在此次事件中的把柄,你去。”

赵十三没有再问,相处这么久,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太史阑是他见过的,除了他主子之外,判断力最强最准确的人。

“哪需要那么多人,这里还要人帮忙,我一个人够了。”

他蒙上脸,掠了出去,双臂张开,黑夜中如一只嗜血蝙蝠般,掠过高高的夜空。

太史阑目光转向当前战场。

随即她道:“我要你们准备的辣椒水呢?”

苏亚带人立即搬来一个大桶,盖子还没揭,已经有一股辛辣的气息冲上来,刺得人眼泪汪汪。

她身边几个下人,拿着粗毛竹做的简易水龙,将这些辣椒水往里面灌。

苏亚还带了一个炉子,炉子上有烧红的烙铁,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不明白这时候太史阑搞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院子里此刻纷乱更甚,死的人越来越多,流出的粘腻的鲜血渐渐在地面上积了厚厚一摊,脚踩上去发出呱哒呱哒的响声。探子们被沉默的杀气和杀戮逼得近乎崩溃,在逃逃不掉,爬墙也爬不了,求饶也无用之后,终于有人在生死之前,忘记乔雨润再三的告诫,蓦然将外头的乱七八糟袍子一脱,尖声大叫,“误会!误会!我们不是龙莽岭——”

“泼水!闭眼!”

太史阑低沉有力的声音立即响起。

“哧哧!”护卫扳动水龙的简易活塞,一股股淡红色水箭,向着西局探子们喷出。

红色辣椒水漫天喷射,落在那些人头上、脸上、大张着的嘴中。

空气里立即充满那些辣辣的因子,所有人都开始咳嗽,揉眼睛,好在太史阑事先警告,这边的人都没什么损伤。

西局探子们则倒霉了,他们首当其冲,喉咙里冲进辣椒水,刺痛火辣,哪里还能讲得出话来?眼睛也无法睁开,一阵疯狂乱撞,很多人直接撞到了一边士兵的钢刀上。

即将揭露的身份,自然永远也无法揭露。

那边一直在等里头大叫的乔雨润,还在吩咐车夫,“他们一喊出身份,上府兵必然不听太史阑命令立即停手,到时候有些人会有机会逃出来,你赶紧接应,只要跑出一个人做证人,这场仗我们就没输!”

车夫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屏息凝神等待了很久,也没等到预想到的呼叫和逃生,那处院子里依然只有砍杀声,只有剑尖入肉的声音,那处墙头,依然站立着太史阑的人,一刀一个,一个一刀。

“怎么会……怎么会……”乔雨润脸色灰白,喃喃自语。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神里看见恐惧——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何况以他们对西局探子的了解,他们怎么可能不求生?

除非……

车夫的眼神忽然瞪大了。

乔雨润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她在对面车夫的瞳仁里,看见一条黑色人影,如夜色中的巨大蝙蝠,横空渡越,悄然无声,正向她飞来。

==

赵十三找到乔雨润的那一刻,院子里的杀戮已经告一段落。

一百多人,全数留在了太史阑的后院,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无一活口。鲜血粘腻,即将漫上台阶,空气中血腥气浓得中人欲呕,遍地被剑光刀光摧毁的碧叶,在血泊里静静地飘着,这是此刻的院子中,唯一还能动的东西。

其余人,哪怕是太史阑这边的人,都被这样决然的杀戮,惊得心腔发紧,不能言语。

每个人都只敢用眼角斜觑着太史阑,像是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她的杀气刺着自己的眼睛。

见过女人千万,能者千万,未见人心性如此也。

很多年后,这被封存的一战,才渐渐开始流传世间,这也是太史阑传奇一生中,一大富有争议的事件之一。在民间的传说里,太史阑怜民恤苦,正直敢为,光辉的一生满是丰功伟绩,而在南齐朝廷里,一半人称赞她,还有一半人则指责她心性残酷凶恶,杀人无数,冷酷无情,虽然对南齐有大功,但滔天罪行同样罄竹难书,其中“昭阳暗杀夜”便是他们提出的有力证据之一。

但对于太史阑,后世如何看她,史书会为她留下怎样的文字,是光明还是黑暗,是赞颂还是批评,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她根本不在乎。

她只做她认为对的事。

太史阑不要留活口,因为她根本没打算控告西局。

控告这种本身就凌驾于法律上的机构,那等于将自己送入虎口,除了直面司法的不公和显贵的无耻,不会有任何结局。

制暴者,以暴!

只有狠狠地打,不留情地打,决然地打,见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这种欺软怕硬,阴私苟狗的机构,见到她就绕道走,从此再也不敢将她招惹!

一战结束,上府兵按照惯例,上前清点尸体,打扫战场。

他们被太史阑的人拦住。

“各位兄弟辛苦,”雷元笑得爽朗,语气却坚决,“接下来的事儿,便交给我们吧。”

此刻太史阑已经下令,所有上墙头的昭阳府兵丁全部下来,散入各处街巷巡查余孽,戒严全城。

院子中只剩了四百上府兵和太史阑的人。

然后上府兵就僵硬了在那里。

他们看见太史阑的人,提着刀,走过每具尸体,根本不揭开他们的面巾,直接将他们的脸砍烂,下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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