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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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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进门,明明身边有人,可所有人都先只看见她。

她走路步速微快,虽然没有抢到她前面,但也没有丝毫让人的意思,而且很自然,像是平常就没让过人。

她平平常常走着,就没有人敢走在她身侧;她自自然然坐着,给她斟茶的丫鬟不由自主就很小心;她眼神微微一扫,接触到她眼神的人不由自主地便屏了呼吸。

这不是故意外放的气势,是一个人的内在散发。

一个人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是和她平日所受的待遇息息相关的,饱受冷遇者畏缩不安,世人追逐者昂然自如。

容夫人看着太史阑,油然生出了兴趣,她是这丽京最高贵的夫人之一,就是皇后也见过,这样的人物她也是第一次见。

哪怕就是面前的花寻欢,气质比起来差一些,也绝不像个山野民女,周身有一种隐隐的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她在老爷和他的家将们身上感觉过。

容夫人和花寻欢很快便热络地攀谈起来,越说越亲热,话题也渐渐深入,茶过三巡之后,容夫人听花寻欢说经常去常府,便使个眼色,屏退了大多数的丫鬟婆子,只留了几个亲信在面前,才执起花寻欢的手,笑道:“既然你是我家乡人,我也不和你客气,我那妹妹多年不见,只靠鸿雁传书,心里着实挂记。最近听说她有些心事,还病了一场,叫我好生不安。”

花寻欢抓着下巴,不耐烦地听着贵夫人绕弯子,急不可耐地打断她的话,“哎呀我知道我知道,那天我在嘛,常夫人不是生病,是给人气着了嘛。”

容夫人眼睛一亮,立即道:“你在?你看见了?那你有没有看见那个……那个……”

花寻欢眼珠一转,笑嘻嘻道:“那个什么常夫人的侄媳妇吗?啊……常夫人的侄媳妇,那不就是您的……”

容夫人低下脸喝茶,语气已经淡了下来,“这只是路人说法而已,就算有点这心思,也不知道未来怎样。”

茶水热气袅袅,遮了她脸上表情,她说起“未来”两字,语气加重。

花寻欢瞟了太史阑一眼——这态度,有点不对哟。

太史阑喝茶,吃果子。

怕什么,谁敢让她未来,她就让谁永远没未来。

“你真的见过她?”容夫人来了兴趣,拉着花寻欢不放,“她什么样子?什么脾性?可好相处?”

花寻欢又瞟太史阑一眼,装模作样摇头,“样子啊……狮鼻阔口,青面獠牙,身高八尺,腰围如桶,性子粗蛮,眼高于顶……”一边得意洋洋冲太史阑笑。

一屋子人怔怔地瞧着她,表情变来变去,太史阑喝茶,心想花寻欢最近真是太闲了。

容夫人怔了怔,随即失笑,“姑娘你是逗我呢,我倒是听说人家长得不错的,而且我也知道我儿子,他眼光高着呢,从小就说,长得不好的不要,配不上他。”

太史阑啃着梨子,心想某个骚包从小就这么骚包,那么小就注意人家姑娘容貌,那是看上谁了?隔壁的宗政家小姐?

“哈哈玩笑啦!果然瞒不过夫人!”花寻欢一拍大腿,拍得众人都傻了傻,“那个谁嘛,其实我也没瞧清楚,还行吧?也就比我差点。性子倒是爽快的,和我很像。”

众人又默默瞧了她一会,各自叹气转头。

“有没有说……”容夫人欲言又止,大概是觉得有什么话实在不好问。

涉及到那个“怀孕”,花寻欢却不肯再说,小小损损太史阑不要紧,真要因为这个要命的症结影响了太史阑和容家的关系,她可不敢。就算太史阑不和她算账,她也怕容楚会拧下她脑袋。

“啊?还有什么?”她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我也是远远看一眼,不过听说常夫人的未来侄媳妇是个女英雄呢,我瞧着也是,又体面又大方,神仙中人啊……”

众人眼晕晕地瞧着她——这姑娘说话满嘴飞,一会天上一会地下,得有多不靠谱啊……

太史阑吃点心——嗯,还算识相,她正考虑着把花姑娘打发给二五营呢。

花寻欢感受到来自太史阑的深深恶意,浑身打个颤,转着眼珠想着如何补救,拖着板凳靠容夫人近了些,笑道:“我们那是小地方,民女没见过世面,说错了啥夫人您可别介意。说起来,常府在我们那可是很受尊敬的,都知道和国公府是亲戚,国公啊,好大的官,我想都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国公一次,国公爷就是国公爷,好气度好尊贵,配女英雄正合适……”

“这倒也未必。”容夫人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慢慢地喝着茶,道,“你是不了解国公,别总信了路人流言。”

花寻欢眨巴眨巴眼睛瞧着她,满脸“不明白,但请夫人解惑”,容夫人原本不想多说,抵受不住她天真蠢稚的目光,心中也有些想正名的意思,才道:“国公自小就是个心大的,他生得好,三四岁老爷不少同僚便开玩笑要结童子亲,当初险些也就早早定下的,他自己拒绝了。”

“哦?”花寻欢一脸听八卦的兴奋,又坐近了些。

当妈的谈起儿子总是骄傲的,容夫人笑吟吟地道:“当时人家不过一句玩笑,他便站起来,道,容楚一生,不配寻常女子。说得人家脸上讪讪的,没脸再坐下去,当即告辞。老国公回头就打了他一顿,罚跪一天。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这下连太史阑都抬起头来。

“他居然狡辩,”容夫人笑得开心,“他说,儿子不明白父亲因何责备?儿子是说儿子性子古怪,配不上中规中矩好女儿而已。把他老子气得够呛。”

花寻欢捧场地哈哈笑,太史阑低下头,唇角笑意淡淡。

一听就是容楚的德行。

容夫人说得兴头,打开了话匣子,“他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性子难管,老爷子要他读四书,他偏要读兵书,把四书的壳子撕下来套在兵书外面,当着夫子的面装模作样地读,偏偏夫子每次提问四书的问题,他还都能答出来,这么读了整整一年也没人发现。夫子还夸他书读得好,老爷当时想着,容家不缺将军,他书读得好,去走走科举,也好给勋爵世家争口气,便要他去应试,他也去了。咱南齐文举武举是同时的,他拎着提篮进贡院,篮子里藏着皮制的假人,坐到自己的格子里,胡乱做了几篇文章,便把假人拖出来,穿上自己的衣服,抬脚就溜了。”

容夫人难得说容楚少时轶事,众人都听得入神,太史阑不再喝茶,嘴里一个果子嚼了一半,咬着了果核还在啃。

“你们猜他干嘛去了?”容夫人骄傲地四顾,“他居然跑去应武举了!家里一点也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贡院做文章。一直到放榜,敲锣打鼓的来了一批,贺他高中进士第四名。这边才发了赏钱,又来了一批敲锣打鼓的,这下连老爷都纳闷了,人家红榜一唱,武举榜眼!”

婆子们哗然惊叹,花寻欢笑道:“依着国公的才能,没拿状元是有心相让吧?”

“那是。”容夫人神情舒泰,“他以真名应会试,不过是给勋爵世家挣个面子,外头都说咱家是武夫,如今就挣个文功名给他们瞧瞧。武举更是试手玩玩而已,他都没带武器。他回头和我说,咱家是勋爵,天生有世袭恩荫,实在没必要和那些要靠功名挣出路的士子们抢,也就是去乐一乐而已。哎,阿楚自来便是这宽仁随意的性子。”语气似有嗔怪,其实满满得意。

太史阑撇一撇嘴,什么宽仁随意?根本就是极度骄傲。不屑于和那些人争而已。

“也是,他要这么出众做什么?他已经足够出众了。”容夫人笑道,“世家子弟,过于优秀也是不好的。”

众人都明白其中道理,容楚这样的出身,优秀太过那是会招祸的。

容夫人也觉得这话题不妥,又转了口风,道:“不过呢,他终究是太出众了些,所以那些年我很是烦心,别的不说,家里开各种诗会游园会,宴请闺阁女子时,总是人来得特别齐全,有些没邀到的也来了,常常累得我够呛。”说完和身边嬷嬷眨眨眼睛,“后来我和他抱怨,他反倒怪我办游园会太多,害得他动不动被泼一身茶水啊汤汁啊什么的,或者常常被撞到或者遇见各种‘不小心’丢弃的帕子啊什么的……”

太史阑想着难怪当初极东总督府阿都古丽醉了要倒他身上,他躲得那么灵便,原来从小练到大?

“后来我们便想着,还不如早早定下来,也免了闹出什么事来不可收拾,当时……”容夫人忽然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便停了口,僵僵地低下头喝茶,脸色瞬间便淡了。

四面那些婆子似乎也知道什么,赶紧走开各做各的了,一些人便忙着说要备饭。

正说得热闹,忽然便冷了场,连花寻欢都愣了愣,太史阑瞄一眼容夫人的神色,唇角微微一扯。

当初想要和谁定下来?宗政惠?涉及到尊贵的皇太后,所以容夫人才觉得自己说漏嘴,赶紧停住。

想到宗政惠,难免要想到后来容楚接连死去的未婚妻,容夫人刚才还神采飞扬的面色,眼瞧着就晦暗下来。

正好此时婆子来报说开饭,容夫人便命开席,说要给两人接风。花寻欢有心想知道容国公夫妇对太史阑的看法,便不住地把话题往太史阑身上引,容夫人原本秉持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也抵不过她一个话篓子滔滔不绝。

她道:“说起来国公说要配不寻常女子,太史大人可不就是不寻常的?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据说当日她死守北严,带领三千军和满城父老,力抗西番七日于城下,未让西番能越城一步,最后计入主帅大帐,险斩主帅于剑下……”

“最后还不是靠人救了?”容夫人说。

“是啊好巧,”花寻欢一合掌,“据说救她的便是国公嘛,真是英雄侠女一段佳话。之后再有智斗康王,太史大人一个初初上任的四品官,竟敢一手掀康王贪腐大案,满朝文武,俱拜服于其风骨之下……”

“那叫不知死活。”容夫人说。

“呃……但她赢了,康王权势熏天,全力阻拦,也未能在她手中逃过法网……之后她远道回归二五营,驱二十一营,伤东堂挑战者,怒骂折威军,带二五营数百里快速行军,一路斩杀五越士兵,生生将一个排名最后即将被裁的落后光武营,打造成名声动西北的第一营……”

“这叫多管闲事。”容夫人说。

“这不能算多管闲事吧?”说到二五营花寻欢不会再打哈哈,挑起眉毛,正待反驳时听见这一句,险些以为是自己脱口而出,一抬头,看见所有人已经站起。

一人大步走进偏厅,龙行虎步,步伐极快,转眼已经到席前,花寻欢一眼看见连太史阑都已经站起,急忙抛了筷子跳起来。

“老爷。”屋内人纷纷见礼,那人站定,肃然点头。

原来是老国公终于把自己给洗干净,赶到了。

------题外话------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土肥圆无奈要掏兜。——世间两大悲催事,叹气。

这两天为了情节连贯,又万更了,心痛。

第三卷笑凭阑第十五章不受欢迎的媳妇?

容弥看了妻子一眼,脸色不太好看,也不和她说话,转头对太史阑和花寻欢淡淡点头,道:“两位姑娘不必惊吓,老夫原本不该过来惊扰,不过老夫先前在门前失礼,想着还是该过来给两位赔情,顺便致谢相救小儿之恩。两位听说也是侠女之流,也不必拘礼了。”

花寻欢和太史阑本就是最不拘礼的人,何况容弥那年纪早可以做她们父亲,连忙还礼,连太史阑都微微躬身。

她们两人施的礼,让容弥眼睛微微一睁,却没有说什么。容夫人已经低头笑了来牵他衣角,轻声道:“老爷吃了没?过来再吃些。王嬷嬷,快些来安排。”

她亭亭过来时,裙角不动,低首而笑的姿态,宛然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容弥牛眼一瞪,似乎原本想不给她面子的,然而一眼看见她侧脸,忽然眼神就软了,板着脸坐下,咳嗽一声。

太史阑抱胸有趣地瞧着,心想这就是以柔克刚?这就是女子的魅力?这角度真好看,这动作真优美,可惜这功力她一辈子都达不到。

她想了一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做低伏小的模样,更想不出容楚摆出一家之主的模样。

她觉得如果她小媳妇状过去牵容楚衣角,容楚一定会吓得跳开;容楚要摆出一家之主模样,她一定会当场吐给他看。

每对情侣和夫妻的相处模式,原本就是不同的,每个女子降服她所爱的男子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太史阑若有所思地想,老国公没有再说什么就坐下来,是不是秉承“当面教子,背后教妻”的意旨?容夫人做小伏低婉转温柔,是不是也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

要不然,为什么她一边怯怯牵着他衣袖,一边偷偷捏着他腰肉呢?

嬷嬷们加了椅子,备好碗碟,老国公自顾自坐下,太史阑离他近,嗅了嗅,嗯,马粪味道一点没了,很清爽。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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