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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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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容也快哭了。
太后伤了身体,胃纳不足,药汤只能一小盏一小盏的喝,可刚才她被喂了多少!
宗政惠勉强支撑着说完三公的坏话,又支了几招,当然也被“孝顺而充满感激”的儿子又灌了好几口汤药,她心中充满急切和兴奋,也没注意到这个,说完这个疲倦地躺回枕上,自己觉得已经给皇帝的小小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迟早发作出来,三公就有苦头吃,也算间接地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她心中悠悠地叹口气,原本,她会有个更好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依仗,如今这依仗被那群恶毒的人给毁了,她不得不强忍仇恨,先去依靠拉拢眼前这个孩子,一切都还需要等,忍……
“母后教诲得是!”景泰蓝兴奋地点头,小脸激动得通红,顺手又舀了一匙药汤过去,“儿臣发现,还是母后最细心最聪明!儿臣等母后身子养好,早点接母后回来,继续教导儿臣!母后,你要快点好起来!”
宗政惠此时终于发觉腹胀胃翻,再喝不进一口药去,然而此刻景泰蓝这句话太重要,正是她心心念念想听见的,景泰蓝的眼神也太殷切,仰起的苹果脸喷薄着希望的红光,她很担心一旦拒绝,这孩子刚刚被她打动的心,会不会立即又冷了,回头再被三条老狗一蛊惑,又要和她生分。
那她今日的强忍和努力,就白费了。
想到这,宗政惠咬咬牙,张嘴喝下了最后一口药汤。
景泰蓝无比感动,一脸欢笑地扑进她怀中,“母后最疼儿臣啦!”
他无辜地撞到了宗政惠正翻江倒海的肚子上。
“哇!”
宗政惠毫无疑问地立即将满肚子的汤药都吐了出来。
这一吐便不可收拾,几乎是喷射出来的,她伏在床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翻转、收紧、弹开……从药汤到食物,从食物到胆汁,吐了个天昏地暗,眼冒金星,虚汗瞬间湿透了衣襟。
景泰蓝早已在扑入她怀中的那一刻就迅速跳开,站在远远的角落,垂着头,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宫女太监们忙成一团,也无人注意到他的表情,李秋容百忙之中瞟他一眼,景泰蓝已经抬起头来,一脸的惊惶不安,嘴唇蠕动,要哭不哭。眼看着宗政惠好半天都没停息,终于“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
他一哭,屏风外等着的宋山昊等人立即抢了进来,宋山昊上前一步将景泰蓝抱在怀里,匆匆道:“太后欠安,陛下还是向太后告退吧。”也不等宗政惠这边的反应,抱着他便走。
景泰蓝还不肯完,从宋山昊怀里挣扎着探出身子,伸出肥爪,依依不舍地哭道:“母后,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想抱抱你……母后,你好好养身子,儿臣下次再来瞧您……”
宗政惠在呕吐的间歇,勉力抬起头,一眼瞧见那小子情真意切的表情,无辜的眼神,和红肿的桃子一般的眼睛,顿觉气血上涌,“噗”一声又喷出了新一轮的胆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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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在西偏殿远远地等着,瞧着不多时一大堆人就出来了,又一大堆人冲进去了,里头似乎有点乱,随即皇帝御辇的黄龙旗帜开始移动,很明显景泰蓝安全离开了。
太史阑松了口气,唇角露一点笑意,看样子小子没吃亏。
她也放心地离开,并没有和景泰蓝打照面——她太眷恋,他就永远有依赖。小子在她身边够久,该学的都学了,现在是该放手让他成长的时刻。
之前做了那么多,说到底就是为了他一个人的时候能保护自己。
回到府中,难得的容榕今天没来缠她,估计开始思考性别大事。太史阑放下心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晚上却没有再去老国公的议事厅——不必总那么积极,该表现的已经表现,下面就是保持神秘感的时候了。
她的胃口确实掉得不错,老国公最近心不在焉,天天奔信报房催问,一脸烦躁模样。
她悠哉悠哉过了一阵子,其间收到信报,详细描述了当日景泰蓝和宗政惠的会面情况,她和苏亚笑了好一阵,终于觉得放下心来。
信是三公转来的,还提到关于她的封赏和授勋的事情,按照当初层层加码的天授大比赏格,太史阑文武官职乃至爵位都可以连升三级。她起点本来就高,如今不过一年,竟然可跻身一品大员。爵位可升至一等子爵。按照景泰蓝的意思,恨不得文封她一个尚书,武封她一个元帅,爵位封她个一等公。当然被三公极力劝阻。
三公的意思,是说目前朝中局势不稳,太后和康王党蛰伏在侧,太史阑的封赏不宜太过,以免引起朝中动荡,给她也带来麻烦。不如干脆按最初天授大比的升两级赏格来赏。
景泰蓝自然不乐意,也写信来和她哭诉,说皇帝不好玩,不能除掉想除掉的人,也不能赏想赏的人,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还是去和麻麻浪迹江湖吧。
太史阑回信把混小子骂了一顿,严厉指出他认识上的错误——但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皇帝那都是昏君,他要想做昏君那就是侮辱她太史阑。顺便也和景泰蓝说,不杀宗政惠是因为三公不想引起朝局动荡,南齐现在有外患,经不起内政风波,同样,宗政惠想杀他景泰蓝但也不敢悍然下手,也是因为她现在失了最后依仗,在没有完全找好退路之前也不能脱离景泰蓝,既然双方已经角力上了,各有顾忌和牵制,那不妨耐心些。要知道讨厌的人的存在,固然是件不愉快的事,可是如果真的一点都不接触细菌,那也会降低免疫力。
这些话三公不敢明着教训景泰蓝,也只有拜托她。太史阑认认真真写信,完了也不禁叹息一声——这样的信写一封少一封,以后她也不会给景泰蓝太多指导了,真龙长成,总是要自己飞腾万里的。
三公还问她关于之后职位和爵位的看法,问她是否愿意担任监察御史一职。她不置可否,只道年后再说。
下一步的想法,她已经形成,想必,谁也没想到她的选择。
眼瞅着腊月到了,容府里的梅花开了,算算日子容楚也该回来了,据说出使队伍已经到了西凌地界,容夫人热热闹闹开始张罗赏梅宴。
虽说快过年了,各家府邸都很忙,但容府的赏梅宴意义自又不同。容夫人并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她的身份也已经用不着走家串户的去交际,这些年寥寥几次宴席,不过给几家交好的勋爵下了帖子,平常官员府邸下帖子请她,十次中也不过去一两次。如今容府开宴,诸多官员兴奋不已,连连催自家夫人赶紧好好备礼,好趁机拉上关系。
而各家夫人也有他们的兴奋点,容府在这年节之前开宴,那自然不是吃着好玩的,传闻都说容夫人不满那位未来的儿媳妇,这是要重新挑选。
容楚曾有克妻传说,因此京中贵女不敢问津,但如今这阴影已经被太史阑破散,太史阑和容楚关系那么密切,也没发生任何意外,甚至步步高升,名动天下。如今国公爷的名声已经从“克妻”变成“旺妻”,京城闺女早就蠢蠢欲动,只愁没个机会。现在容夫人终于开了方便之门,满京城世家小姐闻风而动,一时间京城首饰和衣料名店客人爆满——都是为了容府赏梅宴,着紧了打制首饰和做衣裳的。以至于苏亚和花寻欢去做衣裳,竟然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挤了出来。
太史阑听说了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京城首饰老店店主们应该给容楚送块匾,感谢他为首饰业和服装业做出了伟大贡献。”
一众属下们讪讪的。
太史阑自回到京城,便已经修书给东昌的沈梅花她们,提到了自己日后的一些打算,并询问了他们的意见。没过多久,沈梅花等人便带着所有的二五营学生,一起赶到了京城。
现在太史阑身边的人挺齐全,她为此在京城租了个宅子,给护卫和手下们住。景泰蓝听说后,要给她赐宅子,被她拒绝,只和景泰蓝偷偷要了些钱去。
太史阑不事生产,专吃容楚和儿子的,要得理直气壮,拿得心安理得。
苏亚和沈梅花她们是去给太史阑做衣裳的,她们听说京中贵女大肆打扮,心中忿忿不平,都撺掇着太史阑好好整饬自己,务必一鸣惊人,艳压群芳。
太史阑大马金刀坐在椅上,一句话就打发了她们。
“再美的脸,遇上拳头都不美;再华丽的衣服,遇上刀都会碎。”
属下们垂头,激灵灵打个寒战,为那些女子们的命运感到哀悼。
苏亚和花寻欢瞅着太史阑淡定而隐含杀气的表情,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再美的脸”,不会指的是国公的吧?
……
腊月二十六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出使队伍已经到了京郊,容楚回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腊月二十七,容府赏梅宴。
容夫人把日子掐得很准,既要在容楚快回来的时候,又要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把一切搞定。
赏梅宴之后就是过年,他想跑也没处跑。
容府也在打听太史阑的消息,现在京中大部分官员都还不知道太史阑已经到了丽京,但容府是知道的,容府得到的消息是太史阑目前住在宫中,并没有出宫,也便放了心。
容府有一个专门的梅园,里头种了各种梅花,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大红梅、玉蝶梅、洒金梅,红绿青白黄紫俱全,这个时节开得正好,满园簇簇,大片大片烂漫如霓虹,人离得老远,就会被香气熏醉。
容府这次的赏梅宴也花了心思,梅园之侧有曲水亭台,一泊水流清亮如带,绕着一座精致的水阁,水阁四面轩窗,据说每扇窗都是请京中名匠雕琢,各自雕了和梅花有关的诗词和画面,雕工精美,内含人物一百零八,每个人物衣饰相貌神情动作都不同,最是京城一绝,很多人听说过却没见过,今日正好一开眼界。
天冷,轩窗内垂了毡毯,生了火盆,毡毯是南洋透明鲛纱,密密层层,看似薄却不透风,还可以任怕冷的夫人们隔帘看景。水阁内不设灯火,照明的是南洋夜明珠,富贵而不见烟火气,杏黄纱灯里淡白色的珠光映亮朱红的承尘垂梁,美若梦幻。
外头梅园的花树下也设了地毡和小几,假山旁、池水边、处处都是。上面陈设了果品点心,方便玩累了的闺秀们休息说话。花树层层叠叠,也方便夫人们在此偷窥小姐们。
内院的梅园最精致,外头还有个大园子,两个园子之间隔着一个小湖,湖边有舟,小姐们若有兴致,也可以泛舟湖上,湖那头的草坪上,男客们在那里吟诗赏花,如果有人有心,也可以远远瞧一瞧赴宴的女子们,不过两个园子之间隔着天然的花树篱笆,想要近距离接触是不行的。
这种设计,也算一个小小的红娘会,容夫人选剩下的仕女,在这里也可能有别的机会。
容府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本身年节就张灯结彩,处处挂红,今日更是热闹得起劲,容夫人给每个佣人都发了三倍赏钱,务求今日做得尽善尽美。
整座府邸的人都早早起床,打足十分精神迎接客人,睡到日上三竿的只有一个太史阑。
花寻欢又搬进来和她同住,一大早在她门上挠了七八遍,挠到门板都薄了,她老人家才眯缝着眼开门。
“哎呀你怎么这么慢。”花寻欢跳脚,“据说客人都来齐了,容夫人也打发人来催了你三遍!”
“她催我干嘛。”太史阑慢吞吞穿衣服。
“不是说给你也找个好姻缘么?”花寻欢撇撇嘴,“容夫人说你看中了谁,容府就认你做义女去提亲,想必人家也不会拒绝,回头给你风光送嫁。”
太史阑点点头——挺好,她成容楚妹妹了,整一出狗血伦理家庭大戏。
花寻欢在那唧唧呱呱通报,来了哪些千金小姐,都穿了些什么衣服,一边哈哈哈地笑,“……那群女人脱了大氅,里头竟然都穿的是丝裙,飘是飘了,仙是仙了,却没想到赏梅是要在外头赏的,里头暖阁里都是有年纪的夫人吃茶,外头容夫人要听小姐们赏梅做诗,她们为了漂亮,大氅都脱在水阁里,再回头命人拿,就等那么一会儿,一个个冻得脸都青了,挂着个清鼻涕在那做诗‘红绡正映水清浅……’,唆溜溜一声,鼻涕下来了,哈哈笑死我了!”忽然一转头,瞪大眼睛,“你就穿这个?”
一身黑衣的太史阑低头瞧瞧自己,“怎么?挺好?”
“裙子!”花寻欢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套裙子——也是丝裙,很飘,很仙,浅浅的粉白色,嫩得清鼻涕似的。
“然后你想看我挂着清鼻涕吟诗?”太史阑把衣服推开,就这么走了出去。
花寻欢托着下巴瞧她背影,忽然也不再叫了,反而点了点头。
这种天气,太史阑只穿了一身黑缎番服,黑色镶银边的长靴,简单而内敛,但衣料厚重尊贵,因此又生出低调的奢华感,并不寒酸。她细腰长腿,又天生的中性气质,穿这种束腰利落的服装,潇洒得令人眼前一亮。更关键的是她里头有容楚给的贴身小裘,足够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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