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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都说该嫁了-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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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像是连日赶来,风尘仆仆,眼中满是疲惫和仇恨的血丝,脸色也较往日显得阴冷了许多。

发生了何事?

陆远沉默一瞬,眼眶突然红了,咬牙切齿道:“都是那狗官!”

他像是恨不得生啖蒋帆,额角青筋毕露,捏着剑柄的手指阵阵发白:“你们前脚刚走,黑云寨,就被清剿了。阿槿相信了那狗官派来的人的话,跟着被抓了来。谁知道当夜,我们正在商量如何救出阿槿,那狗官的走狗就杀了回来,将黑云寨烧了!”

萧淮皱眉:“其他人呢?”

“……都死了。小二,小三,大家……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陆远别过头去,死死压抑着喉中的呜咽,眸中满是泪水。

楼湛沉默下来。

在黑云寨那十几日,虽然自由受限,但其实,每个人都对她很和善。她甚少接到别人的善意,而那十几日,撇开其他的不谈,看着萧淮教那些孩子写字作画,听那些妇人闲谈家常,过得是十分轻松愉快的。

……可是现在,那些人,都死了。只是一群无辜的、连反抗都显得无力懦弱的百姓,被杀了。

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怒火,直冲上脑,舔舐理智。楼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冷静,看了看那边与夜色连成一片的大牢,低声道:“苗槿之在里面?”

陆远点头:“城头刚贴了榜,三日后阿槿会被斩首示众。”

所以冒死来劫狱么。

楼湛盯着他看了半晌,转头看向萧淮,目光沉沉的,没有什么光亮。萧淮知道她在想什么,眸中含着的尽是温和包容,颔首道:“劫狱太过冒险,你势单力薄,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救出苗槿之的,甚至你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陆远心烦气躁,低声怒道:“你要我放弃阿槿?!”

“当然不是。”萧淮微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来救。”

***

烛光突然闪了闪,跃动不休的火焰片刻便旺了,昏暗的静室里也添了几分光明。

两个人对坐着,气氛僵持了半晌,左边的黑衣男子先发了话:“没有在尸体里找到那两人。你确定山寨里的人都被杀了?”

身着四品大员绯色官袍的年轻男子敲了敲桌子,一挑眉,笑容阴沉沉的:“怎么,你还不信我?”

“那看来是被他们逃脱了。”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很有些失望,“据说太皇太后和皇帝都很宠爱那个病秧子,好不容易有机会杀了他,居然两次都失手。若是他死了,多少都能有点用呢。”

顿了顿,黑衣男子又道:“我看泰城里不服的呼声越来越多了,你打算怎么解决?派兵镇压?”

“都是一群只会叫喊的罢了。解决当然容易,杀鸡儆猴。”蒋帆形容艳丽,眉目里颇带杀机,染得笑容也显得不怀好意,“话说回来,折腾了这么久了,那东西你们还没找到?”

黑衣男子摇摇头。

“就算没找到,你们动作也快点。”蒋帆满脸不耐,望向窗外,“我都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了,云京那边也注意到我了。”

“是了。”

***

一大清早,太守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开了。

门房揉着惺忪的眼,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拉开大门:“谁……啊?”

尾音却是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满是惊讶。

任谁大清早地开门,看见个蓝衣轻缓、博带宽袍,美玉一般秀致亭亭的人,都会愣住。

“阁下是?”

看出他气质非同凡人,门房连忙缓了语气,小心翼翼地拱手问。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将一封书信递给门房,嗓音清润:“劳烦将此信递给太守大人。”

门房接过,狐疑地看了看,再一瞅面前男子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模样,还是不敢怠慢,告了罪,将大门重新掩上,送信去了。

见人走了,萧淮身后作护卫打扮的陆远才冒出头来,嘴角抽了抽,低声道:“……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看起来是人模人样,像是云京来的,但若是被发现了,会死得更惨吧?

萧淮笑而不语,陆远只好看向身边的楼湛,见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还没张嘴就知道在她这儿也讨不到好,只好闭了嘴,心中惴惴不安。

过了一会儿,大门又被拉开。这回开门的不是门房,却是个穿着绯色官袍的年轻男子,乍一看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面容俊挺,可以说得上英俊潇洒,细看眉目间,却带着几分阴戾。

应当就是蒋帆了。

没想到他会亲自迎出来,陆远差点收不住杀意。

“不知御史大人降临,有失远迎,下官在此谢罪。”唇角噙着假笑,蒋帆拱手一揖,低垂的眸中惊疑不定。

听到门房描述相貌时,他还以为是萧淮。但一深思,萧淮同楼湛是秘密出行,躲都躲不及,哪儿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以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并未见过萧淮和楼湛的相貌,难以分辨面前的到底是真的监察御史,还是假的监察御史。

朝廷里有时会派出监察御史巡查九州,并不声张,就为了来一个措手不及。蒋帆也遇到过两次,最初的惊疑过后,沉住气,客客气气地将三人迎进了太守府。

其间蒋帆不断打量着萧淮身后的两个护卫,一个面若冰霜,眸似冷电,同传闻里的楼湛有几分相似。可楼湛是女子,这是个男子。

而且萧淮和楼湛身边的护卫在兖州就被引走,不可能会多出第三人来。

蒋帆思虑片刻,确定这突来前来的几人就是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心中一松,漫不经心地同萧淮谈着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要攻破这些自诩清廉刚直的御史,用的也在乎是那几样东西,御史们最为不屑的钱财、美人。

人都是有*的,只要利益够高,还怕堵不住他们的嘴?

至于如何最终确定……

蒋帆侧头看了看楼湛,挑了挑眉,笑得不怀好意。

仿若被毒蛇冰冷的盯上了般,楼湛暗暗皱了皱眉头,仍旧目不斜视,紧跟萧淮身后。

蒋帆将几人安排在一所小院里,待他们安顿好了,又笑着领着几人参观了太守府。

江南的院落不若北方的大气,却是极为秀丽精致,每一个角落都恰到好处的精致,令人移不开眼。

陆远目光沉沉地盯着蒋帆的背影,手在剑柄上摸了又放,放了又摸,眸中恨意滔滔。若不是顾及到萧淮和楼湛,恐怕他已经冲上去一剑刺死了蒋帆。

蒋帆出乎意料的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同萧淮胡侃到了天际,洋洋洒洒的什么都能讲出一大堆。由他这样陪着,过了晌午,不久便迎来了落日。

晚间用着饭,蒋帆突然笑道:“下官后院处有一个热汤池,走走停停了一日,想必御史大人也累了,不如用完饭后去轻松一番?”

萧淮多半时间都是淡淡笑着,闻听此言,直觉不对。

果然,蒋帆越过他,看向楼湛,明明笑得热情洋溢,却分明的让人看出了不怀好意:“这两位兄弟也陪了我们一日,本官一向没有什么架子,便一起来吧。”

他是故意的。

楼湛皱了皱眉。

萧淮不动声色地正了正身子,若有若无地挡住蒋帆的视线,笑道:“蒋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两位护卫平日里都羞羞答答的,不喜与人同池而浴。本官代他们谢过大人的好意。”

他们这样遮掩,蒋帆反而揪着不放了:“哪能啊,既然说都说了,不去岂不是扫兴。既然不愿同其他人同浴,那等我们泡了浴,再让他们,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拒,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萧淮唇角的笑渐渐消失,眸光里冷光一闪。

饭桌上静寂了片刻,蒋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笑意却越来越阴冷。片刻,楼湛淡淡发声了。

“既是太守大人好意,属下二人,却之不恭。”

☆、第四十章

听楼湛哑声应下,萧淮心中却像结了冰似的,先是一凉,随即钝钝地难受。

他正要义正言辞地出言拒绝,背上却被轻轻戳了戳。话噎在喉咙里没出来,萧淮沉默着点了头,对楼湛那种顾全大局的性子又爱又恨。

蒋帆没安什么好心,待会儿说不定就等着楼湛脱衣服入池子。

一想到这个,萧淮就满心堵,唇角的笑也不太挂得住了。

倒是陆远不知楼湛是女儿身,茫然地看看萧淮,又看看楼湛,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扭捏什么。

用完饭,先消消食再去热汤池。蒋帆有事离开了前堂,余下萧淮三人,心怀各异,沉默不语。

半晌,萧淮起身贴近楼湛,轻轻说了些什么。楼湛冰山似的脸上裂了缝,脸色互青忽白,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过了小半个时辰,蒋帆回来了,带着三人行去后院。走了半晌,果真见到了袅袅薄烟。

前方立着面高墙,只有一扇小门。门边站着个小厮,见人来了,弯了弯腰,伸手打开门锁。

才靠近这小门,就有一股湿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楼湛犹疑一瞬,咬了咬牙,跟在陆远身后走了进去。

院内有一方热汤池,热气弥漫,将四下的景色笼得模模糊糊。蒋帆率先走到池子旁,一边轻松地扯着腰带,漫不经心地道:“两位护卫就劳烦稍等片刻了。”

萧淮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目光里却没什么笑意。静静地看了那池子片刻,他垂下眼帘宽衣解带,挂到池边的架子上。

楼湛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绝对不能露出破绽,否则若是让蒋帆察觉到他们的身份,不仅救不了苗槿之,还有可能将三人都搭进去。

蒋帆看起来心情不错,懒洋洋地啃着池边摆放的水果,抬眸瞅了瞅对面的萧淮。被热水热气一浸,萧淮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红润了些许,黑发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肩背上,更衬得白玉胜雪的肤色。

明明是如此清清皎皎的颜色,眼波却瑰丽惊人,嘴里咬着一缕黑发,唇色淡如樱花。

这样不经意间显现出来的丽色,倒是同传说中温文少语、淡然平和的萧淮不同。

扔开手里的水果换上一壶酒,蒋帆慢悠悠地倒了杯酒,笑容可掬地盯着萧淮:“御史大人,请?”

萧淮微微一笑,也倒了杯酒,在朦胧雾气中一饮而尽。

蒋帆眼睛毒蛇似的,盯得死紧,这酒不得不喝。

两人不紧不慢地虚与委蛇着,一个笑得比一个假,池边的楼湛和陆远站得几乎腿麻。不知过了多久,蒋帆才懒懒地道:“泡久了会头晕,也该让两位护卫轻松一番了。”

话罢,水声哗啦,他直接出了水。

楼湛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萧淮也慢慢出了水,正要伸手去拿衣服披上,蒋帆又开口了。

“两位护卫真是不自觉,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主子自行穿衣?唔,你,过来为本官穿衣服。”

他点的正是楼湛。

楼湛脸色微僵,手在身侧死死握着,紧了又松,正要走过去,萧淮却淡淡笑起来:“蒋大人,这可不行。她是本官最亲近的护卫,本官平日的起居都是她照顾的。”顿了顿,他看向陆远,眸中暗含警告,“你去侍奉蒋大人吧。”

真是怕陆远走过去,二话不说就一剑结果了蒋帆。

陆远脸色一黑,眉心紧皱,忍了半晌,还是忍住了。低道了声是,慢慢走到蒋帆身边。

楼湛心中没有觉得丝毫轻松。

虽然不用面对蒋帆了,但在蒋帆面前,还是得做做样子。给世子穿衣?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该怎么办?

心中不免郁结,楼湛顿了片刻,怀着悲怆的心情走到萧淮面前,一路撇开视线,不去看他。

好在萧淮知道他的心情,自行披上了贴身的里衣。

楼湛低垂着眸子,伸手轻轻地给萧淮掩好里衣,将他的胸膛遮住了,这才敢抬起眸子。

一抬眸,就同那双含笑的黑眸对上。

那笑意脉脉,似是缠丝,染上了便挣脱不了了。楼湛同他对视片刻,垂下眼帘,拿起外袍给他穿上。

萧淮低头看着认真抚着衣角褶皱的楼湛,只觉心中温情如水,缓缓眨了眨眼,很想、极想现在就将她紧紧抱到怀中。

那边蒋帆又出声了。

“两位也可以下水了,不知谁想先去?”

陆远早就看出了楼湛心中的不愿,冷冷扫了眼蒋帆近在咫尺的心口,忍下杀意,退开两步:“属下。”

蒋帆唔了声,不太满意地挑了挑眉,抬眼一看背对着他的萧淮,失笑:“两位怎么穿个衣服都磨磨蹭蹭的?本官都要以为你们亲上了。”

他话音刚落,萧淮顿了顿,便低下头,含住了楼湛的唇。

楼湛:“……”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对方轻柔怜惜地蹭了蹭她的唇,柔软的触感传来,她才瞪大了眼,怔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手下意识地要推,却被萧淮伸手抱住,楼湛不敢太用力挣扎,脑子里一片混沌,朦朦胧胧地想:萧淮莫不是喝醉了?

刚才他确实喝了好几杯酒。酒是果子酒,香味清醇。

唇齿交融间,弥漫着淡淡的清甜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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