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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都说该嫁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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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心中又好笑又觉厌恶,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李大人的意思是?”

“今日在此听到的种种,都是犬子被那妖女迷惑所说的混账话,公子大可当做没听到。恰巧鸿胪寺中缺主簿一名,公子可有兴趣?”

倚在房梁上的青枝作喷血状,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

萧淮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青枝,“在下记住李大人的话了,先告辞。”

记住了,就是说,收买成功了?

李岿很满意,挥了挥手作送客的姿态。

鸿胪寺里的主簿,其实就是个跑腿的,还是个公务特别繁重、累死累活的跑腿的,所以上一个主簿辞了官,主簿之位便一直缺着,如今飞来个傻小子补缺,李岿还真是很满意。

一箭双雕。

出了李府,萧淮左右一看,果真看到了几丈开外,站在树下的楼湛。

她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没注意到萧淮。

正想过去,想到适才李翎口无遮拦的话,他又停住了脚步,细细打量楼湛。

夏日的树叶葱郁,浓荫蔽日。楼湛站在树下,鸦发如云,面似白玉。为了办公方便,她只穿着常服,白衣随风而舞,仿若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偏她气质微冷,乍一看好似一树梨花,再一看却如水中弦月,寒自无声。

和以前一模一样。

萧淮心里模糊地想了想,抬步走过去:“劳烦楼大人等。”

楼湛已经抬起眼了,黑眸点漆,清澈明动:“世子帮了下官,下官怎可能独自离去。方才,李大人留下世子是为了……”

“一点小事。”萧淮忆起方才李岿的神情和话语,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敢用个小官位收买他的人。

楼湛大致也能猜到李岿会说什么,只是没想到李岿会自作聪明地收买萧淮,是以也没在意,岔开话题,道:“除了李公子,还有宋公子,接下来还得劳烦世子随下官去一趟宋府。”

“哦?”萧淮想到那日楼息的话,突然想到一事,心中清明,却笑着问,“不是还有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吗?听说魏国公与楼大人的父亲是知己好友,楼府同魏国公府也一向交好,怎么此次楼大人不去最容易攻破的魏国公府?”

因为左清羽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这话只在脑中闪过一瞬,楼湛当然不会说出来,思忖了一下,淡淡道:“下官与小公爷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不适合向小公爷询问。”

“听说魏国公府小公爷,同楼大人,有婚约?”

“不过是昔日国公与家父戏言,并无契约,也无证人。”楼湛顿了顿,心里有些疑惑,萧淮何时对她的八卦这么感兴趣了?

刚升起这个念头,萧淮的目光扫过楼湛的发间,扬了扬眉:“楼大人没有用那支骨簪?”

……话题的跳跃性有点大。

楼湛边随着萧淮走向宋府,边回忆那支骨簪的去向——昨日在城西河畔遭遇左清羽,回府后骨簪似乎就不见了。

对了,在河岸边寻到的那个东西!

楼湛默默摸索到袖兜里的那物什,低声道:“……抱歉,昨夜去了趟城西河岸边,夜色浓,不小心弄丢了。”

萧淮一愣,随即一笑:“第一次当面送给楼大人的礼物,还真是有些可惜。”

怎么听着有点怪?第一次当面送的?

楼湛下意识地不想去深思,从袖兜里摸出了昨夜在河岸边捡到的东西,问道:“世子可见过这枚戒指?”

白皙的手掌里,是一枚色泽亮丽的碧色翡翠戒指。

能够吸收白日的日光,夜里发出光亮的戒指,更是百里挑一。

在那片河岸边,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萧淮眼神一凝,定定地看了会儿那戒指,半晌,叹了口气:“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不过,我确实认识这枚戒指,也知道它的主人。”

楼湛将戒指收回,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淡漠,“世子应该明白,天理昭昭,善恶轮回。做错了事,就必须惩罚。杀了人,就必须偿命。”

她的目光清凌凌的,仿佛山间缓缓流淌而过的清泉,坚定又清澈。

萧淮失笑:“楼大人不必激动,我知道。只是此事涉及甚大,楼大人可要小心,否则我这个靠山也不一定有太大用处。”

楼湛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汇,“……靠山?”

想起昨夜遇到陈子珮的事,楼湛突然有点眼前发黑。

该不会是……

萧淮言简意赅:“昨夜陈大人来到王府。”

陈子珮昨晚说,要给她找个靠山。

所以,他找的就是萧淮?!

楼湛心里无比复杂,好半晌,才勉强动了动嘴角:“……是这样啊。”

难怪萧淮一大早地跑来大理寺和她“巧遇”,敢情是在勤恳地履行靠山的任务。也不知道陈子珮拿出了什么条件,换得这么一座牢靠的靠山。

萧淮看她眸光复杂,心里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确实是陈子珮来求的。

不过,他也没什么兴趣提条件。

☆、第十一章

宋府这边顺利得令人发指。

风寒病重的宋公子隔着层纱幔,咳得吐心吐肺,表示愿意帮楼息洗脱罪名,还他一个清白。

离开宋府时,楼湛大大地松了口气。倒真是给陈子珮蒙对了,萧淮是个好靠山。

有萧淮这个靠山跟着,几乎不会有人故意为难她。

折腾了几个时辰,现在已接近午时正,楼湛正暗中思量着该如何报答萧淮,还没想出什么,耳边传来萧淮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气息微弱紊乱,听得出来他的状态不好。

楼湛不由有些担忧。

据说萧淮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有太医断言他活不过而立之年。他为人谦和聪颖,风评技嘉,太皇太后心疼他,当今皇上翰明帝也很喜爱这位堂弟,广纳贤医为他看病。

可是上辈子她入狱时,二十四岁的萧淮似乎已经缠绵病榻,难以起身。

楼湛缓缓回想着上辈子的事情,脑中忽地似有一道闪电劈过,她瞪大了眼,浑身都是一僵。

萧淮敏锐地发现了楼湛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将染了血的绢子收入袖中,移过步子凑近她:“怎么了?忽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既然已经得到了李宋两位公子的保证,便不必担心楼息了。”

他一凑近,便有越邻香温润的淡香混合着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霎时,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楼湛这回没有被他惊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淡淡的,没有什么色彩。她定定地看着萧淮,半晌,移开目光:“下官没有在担心他。”

她是在担心萧淮。

这个月底是太皇太后的生辰。

楼湛想起来了,上辈子那个寿辰她因故没有去成,也是后来才听陈子珮唠嗑时说,寿宴上惊现刺客,直向皇上,当时事态紧急,萧淮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为皇上挡了一剑。

后来他昏迷三天,差点就醒不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淮的寿命才又被颤巍巍的太医宣布:天妒英才,世子能活到二十五岁就是极限了……

不能让萧淮再挡上那一剑。

可是要怎样才能告诉他,寿宴上将会出现刺客?这话可不能空口白话,随便乱说的。虽然萧淮性格温和,但话一说错了,她可能就会被押送到她熟悉的大理寺审问了。

楼湛黛眉微拧,有些烦扰。

不论如何,离寿宴还有十几日,应该能想出个法子,避免萧淮折腾他那本就不长的寿命。

看她拧着眉,一脸苦恼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淮有些好奇:“楼大人?”

楼湛恢复了平素的脸色,点了点头,立刻转移话题:“已是午时,真是对不住,耽搁了世子这么久……下官请世子用饭吧。”

前面有家酒楼里的饭菜味道不错,以前闲暇时她和陈子珮去过几次。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萧淮倒是一愣,随即温和地笑开:“楼大人不必客气。”话音一顿,他委婉地道,“听说楼大人手头不太……方便,街头那家的面食看起来不错,不如就去那里一起用餐?”

楼湛的目光落到街头那个露天的面摊,看着那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地方,沉默下来。

楼湛陷入了艰难的天人交战之中。

是吃廉价的面好还是去酒楼好,反正都是吃……

可是让这么个冰雕玉琢、气度雍容高雅的人坐在那小摊上,怎么看都有一种暴殄天物、格格不入的感觉。

况且他们两个一过去,只会引起旁人围观吧。如果有人认识她,那麻烦就更大了。

更别说若是被哪个监察御史看到,下次朝会时可能弹劾她的奏折就会满天飞了……

她对御史台的那帮子头疼得很,甚至都有些怵他们了。

思考半晌,楼湛默不作声地带着萧淮走向酒楼,后者摇了摇头,面色有些疑惑不解。

现下正是人多的时候,酒楼里几乎已经坐满,好在窗边还有个一桌位置,楼湛和萧淮相对而坐,再相对无言了半晌。店小二有点耐不住了,咳嗽两声:“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萧淮极有气度的伸手,对着楼湛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楼湛虽然感觉有些尴尬,随便报了两个菜名便推给萧淮,思索着怎样才可以让气氛不这么尴尬。

……难道要笑一笑?会不会把萧淮吓跑了?

她严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忽然,一个泠然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含着三分惊喜三分惊诧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复杂滋味:“阿湛?”

楼湛背脊一僵,莫名地觉得这一幕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青年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去了一趟大理寺没找到你,原来在这儿。”

楼湛皱着眉拍开他的手,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这儿,才略略放心,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小公爷找下官,有何要事?”

左清羽含着笑,自顾自地坐到楼湛身旁,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了对面的萧淮,眉毛微挑:“这位是?”

萧淮离京很久,回京了也鲜少露面,也难怪那么多人都不认识他。

楼湛心里想着,淡淡开口:“靖王府的世子殿下。”

左清羽再次挑眉,审视萧淮。

对面的年轻人身形修长,蓝衣玉带,眉目宛然,天生温润如玉,气质皎皎如月,仿若蒹葭倚玉树,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心里无端的就生出了几分敌意,却被完美的掩藏起来,左清羽含笑道:“原来是世子殿下,久仰大名。”

萧淮闲闲地抿了口茶,回笑:“魏国公府小公爷乃云京里第一公子,我也听说很久了。”

两个玉树琼枝般的人儿笑着对上视线,明明一个显得比一个诚恳真挚,楼湛的眉头却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她干咳一声:“小公爷找下官是为何事?”

左清羽闻言,移开了目光,从怀里摸出一支古拙的古簪来,顺手往楼湛发间一插,笑容真切:“昨夜你的古簪掉在了地上,幸亏我看到了。”

楼湛:“……”

萧淮:“……”

楼湛艰难地扭开视线,不知要如何解释:“……多谢。”

左清羽含情脉脉:“你我之间何需此言。”

抱歉我和你不熟。

这句话在脑中转了一圈,差点从口中蹦出去,楼湛勉强压下了那种冲动,伸手想将古簪拿下去,可目光一触及对面神情似笑非笑的萧淮,手就僵住了。

……这作的是什么孽,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在萧淮的目光下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客官,您的饭菜。”

好在店小二及时救场来了,楼湛刚送了口气,又纠结了。

左清羽怎么还不走?

楼湛咬了咬牙,决定彻底无视左清羽,低下头默默用饭。

耳边传来左清羽和萧淮的对话声。

“世子同阿湛很熟?”

“唔,感觉挺熟的,不知道楼大人认为如何?”

楼湛只好抬起头,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下官也觉得,和世子一见如故。”

说完又低下头去安静地用饭。

两个明珠般的人看到楼湛扭曲的笑,唇角温和的笑容一起僵住,一时有些难以恢复。

过了半晌,两人才重新挑起话头,这回谁都很乖巧,没再叫到楼湛了。

“听闻前几日世子便回了云京,还携着静宁郡主?”

“静宁守孝三年已过,皇祖母念她念得紧,便一同将她召回京。”

左清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一脸好奇地道:“听说静宁郡主还未婚配?”

聊些别的也还好,说到这个就有点不适合了吧。

萧淮平静地喝了口茶,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明明看出了萧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左清羽却还是笑着继续道:“静宁郡主今年也有十七了吧,也该婚娶了。说起来……”

他的目光蓦地转向一旁专心致志、勤勤恳恳当着摆件,安静用饭的楼湛。

楼湛陡然生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果然,左清羽顿了顿,道:“阿湛今年也有十九了。”

“不如择日将你我的婚事办了,以慰楼伯父在天之灵?”

楼湛一口饭差点喷出去。

萧淮第一次喝茶呛到。

左清羽笑得极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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