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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哪里来(现代乡村 青梅竹马 年下 虐恋情深)作者:青衫湿透-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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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辉捋下裤管站起来,先还想说杞人忧天,视线触向那寥落深浓的眉宇,忽然就住了声儿。蝉鸣清幽,油绿的纱帐起伏沉绵,馨香一浪浪漫过山野,阳光静谧而安详,安详得……令人无端忐忑。
五天后,晌午,微雨初歇。赵辉才放下碗筷,就听见有人呼喊,也不知道喊些啥,只觉得那声音怪异骇人。这时候大部分村民都回家歇晌,听见喊声纷纷跑出去。赵辉迈出院子,天已经阴了,几分钟前还亮晃晃的光线突兀遁去,狂风乍起。空气中弥散开一股浓重的铁锈腥味。‘沙沙沙’、‘沙沙沙’,鼓动膨胀的声浪遽然临近。
跑出来的人都傻了,牲畜竖耳呆立。赵辉瞪大眼,他没有,从没见过这样铺天盖地的蝗虫,沙尘暴一样雷虐风号,轰隆隆翻滚而来。密密麻麻的虫子织成的巨网,像块厚重的黑云扣在村子上空。不知道谁先跑起来,癫狂**地冲上路面。人们挥舞着扫帚、斗笠、饭盆,一切能上手的东西,惨叫着,发了疯一样往地里跑,谁也没跑过蝗虫的翅膀。
暗影淡去,阳光再次出现,虫云已经散进田地。狗开始乱吠,羊群怔然不动。人们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撕心裂肺地嚎叫,赶起这头,那头又落下去。打飞的虫子重重撞向人的脖子,耳朵,鼻孔,无数张虫嘴同时啃嚼鲜嫩的豆荚、甘甜的玉米、灌了浆的青稞。‘喀喀喀’,‘嚓嚓嚓’,齐刷刷的沸腾声浪令人寒毛倒竖。绿绵绵的纱帐疾速跌落,一层层矮下去……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所有人都吼破了喉咙,然后,接二连三地往下跌坐,失魂落魄地张着眼睛。半小时前还**飘香的田地,秃了,全秃了……光杆杆的茎茬下,堆上了厚厚的虫尸。被打死的、胀死的蝗虫,一个个鼓起油亮的肚皮。风吹过来,折断的虫翼轻飘飘升起,漫天飞舞,像五色迷离的光膜布满苍穹。
赵辉丢开扫帚,纪康远远地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在旁边蹲下:“这蚱蜢,好像不会叫。”他捡起一只灰扑扑的虫尸,摆弄一下:“真的,你瞧,是腿和翅膀的摩擦。呵,高原蝗虫,发声系统都蜕化了。”
赵辉没搭理,坐下地:“有烟吗?”
“干嘛?”纪康笑,随手丢开虫子:“没听说见了蚱蜢嗅觉会改变,你不是讨厌烟味儿。”
“少废话,”赵辉扭过头:“有没有?!”
纪康瞅他一眼,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一支点燃,掉转烟头递过去。赵辉捏在指间,猛吸一口,苦辣辣的烟气迅速充满口腔。他闭上眼,仰头往下咽。鼻道,舌根,喉管,一路麻痹刺痛,肺叶剧烈震颤,猛然狂咳。
纪康转开头,像没看见,划起根火柴去烧虫子:“再吸两口,就不咳了。”
赵辉咳过一轮,脑瓜子昏沉沉发钝,烟递向嘴边,又移开:“放屁,”他说,哗地笑出来,斜眼剐向那人:“你放屁!”
“真的。”纪康转过来,揩去他眼角的湿印,把烟抽走:“开头谁不咳。”他吸一口,莞尔:“晕不?”
赵辉捻捻眉心:“有点儿。”
“呵。来,”纪康抓一把蚱蜢塞给他:“把翅膀和腿拔掉。”
“干啥?”赵辉愕然。
“它们吃庄稼,”纪康睒睒眼睛:“咱们把它们也给吃了。”
赵辉瞪大眼睛,早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蝗虫能吃,还很有营养。饥荒年代,若能弄到个把蝗虫,那是了不得的奢侈品,不亚于当今逢年过节的宴席。却没料到纪康现在会想起这个:“你会弄?”
“那有啥不会。”纪康笑笑,低着头已经撕起来。蚱蜢灰色的外翅被掀开,绿的、红的、粉的,几层内裙似的膜翼在修长的指节间飞羽般脱落,越往里剥肉感越盛。
赵辉默然看了半晌,垂手拾起一只。两人并排蹲在地里,片刻不停,比赛一样飞快地剥。附近农田里的人往这边探探头,也弓下腰开始收拣。庄稼毁了,秋收还早,只剩了这些蝗虫……风没了阻碍,贴着地面款然流走,日影缓缓滑向西天。圆滚滚的虫尸披着霞光远远近近隆起来,恍如一堆堆油亮冒尖的青稞垛子。
“操,指甲都秃了。”纪康撑着膝盖站起来,踢开没上小腿的虫翼,迈到田垄上:“我生火去。”
“嗯。”赵辉哼一声,低着头继续剥。
纪康掘了个泥坑,绕边码上石块,上头架片薄的,拿簸箕往虫堆上铲了些,递给他:“别剥了,去洗洗。”
赵辉站起身,蹲久了让他感觉一阵晕眩,站了会儿才慢腾腾走向田边,将簸箕底部浸到渠里。水流循着竹篾的空隙泊泊涌入,漂涮过虫身,又从另一头静静淌出。纪康捡了堆枯枝回来,单膝跪下仔细往坑里填。火慢慢着了,哔哔啵啵腾起呛鼻的白烟,石片被烧得滚烫,迸出细小红亮的火星。气流蒸腾,水纹般袅袅荡开。
赵辉托腮蹲在旁边,盯着石片上的湿渍嗞嗞发散,看肥嫩的虫尸渐渐变硬,结出层焦黄的酥壳。纪康拿着根树枝,垂着眼,时不时翻两下,谁都没吭声。直到石片上传出均匀的脆响,直到异香扑鼻弥散。他撤出柴火,捡起只吹了吹,递过去:“别烫着。”
赵辉接过来,捻碎,手指沾向唇边。
“香吗?”纪康瞅着他,眼神促狭:“可惜没盐。”
“香。”赵辉嘬着指尖,启齿一笑:“你也试试。”
纪康便捡了颗扔进嘴里。赵辉盯着他看。纪康笑起来,丢开树枝。赵辉也笑,嘿嘿地不停。渠水涓涓,在晚风中凝脂般淌游,卷起些轻飘飘的笑声,流向夜幕深处。月升星沉,山野如冥地岑寂。
“今晚风还挺大。”那人仰起头,唇边噙着抹隐约的笑,一绺额发散漫地拂过鼻梁,黑而长的眉梢斜飞入鬓,逸出水墨般深邃的暗影。赵辉移开视线,眼球针扎般刺痛,合上眼帘,抱紧双膝。
纪康收回目光,顿了顿绕过去:“好了。”他抚过那道僵紧的脊线,轻轻拍着:“花生不还在泥里,咱们明天去收起来。还有那些药材,刚喷的药,虫子也吃不了……好了……没事儿了……好了啊……”
“嗯。”赵辉低声应,额头紧抵着对方温热的肩窝,冰凉的泪渍浸透了脸颊。
那个晴和的夜晚,赵家村升腾起一股迷离的浓香,在家家户户的窗子里,在房前屋后,在低矮的栅栏与潮湿的路面上,缠绵地氤氲着,久久徘徊不去。
第三十九章
‘旱极而蝗’,古书早有记载。然这数十年间并未发生重度旱情,加之农药的使用覆盖率大幅度提高,因而赵家村这些偏远贫困村落,才会在蝗灾中首当其冲。
次日一早赵辉就出工了,离年底还好几个月,只剩了点儿花生,再不敢出啥差错。这玩意儿做不得主食,往常都是担去镇上卖的。赵家村田地稀缺,若没个新媳妇或是贪嘴的娃娃,一般人家不会种。赵辉也只在山腰夹心地里下了两垄,那儿土质太糙,种粮食反倒埋汰了种子。
苗秃了收起来费事儿,过晌才算弄完。赵辉想到赵喜家没这个,便盘算着先给他送点儿去。正脱了泥准备装筐,却见那小子一路小跑往这边来,人没到就喊上了:“赵辉!”赵喜汗淋淋地直喘气儿:“你快家去。”
“咋地啦?!”赵辉心一跳,扔了筐子站起来:“我妈……?”昨儿个李氏早早的就回屋歇了,啥都没提。可庄稼叫虫啃了,搁谁心里能好受?别说半条命吊着的老人。赵辉一宿七上八下睡不踏实,今早是看过她没事儿才出的门。
“不是你妈,你大姐,叫人打了。”赵喜一边撵他,一边卷裤腿下地:“你走哇,这我给你担回去。”
赵辉话没听完就拔腿跑了。打了?!叫谁打了?!依赵芬那收敛木讷的性子,都能往娘家跑,还会是谁?早知道陈大山不是个东西,可这成婚不才大半年吗?赵辉又急又燥,却也只当是小打小闹,临近了院门儿,才发觉不好。里头正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村妇走出来,面色戚然,交头接耳嘀咕。
赵辉顾不得听,拨开人往里跑,迈进门槛,猛地就定住了。怪不得赵喜急火火撵他走,床上的人,哪还像个人样儿。左手肘下全用布条缠上了板子,硬邦邦架在床沿上;右手虚捂着隆起的肚皮,整条乌青紫红找不着一片好肉;脸面更不消说,肿得眼睛挤成了细缝,嘴角也撕破了,血糊糊向外翻着,朝他转过脸来,话都说不清楚,只有眼泪蛋子一串串往下掉。
“陈大山?!”赵辉转向床边的李氏。
“这天不叫人活哇……”李氏弓着背连连抹泪:“庄稼遭了秧,你姐夫去吃酒……得亏孩子没事儿……”
原来几里外的陈家坳,昨儿个也遭了蝗虫。那村子地势好,算得上富庶安泰。村民们往常平顺惯了,一旦撞上灾祸,越发气急败坏、六神无主。人心都那样儿,怨天怨地怨不着,就直接怨人。艾滋村嫁去的这些个媳妇儿,平日里都抬不起头来,一夜之间更成了村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交口贬伐的灾星。
陈大山起先还顾念赵芬的肚子,只骂骂咧咧搡了两把。待到晚上跟几个狐朋狗友灌了黄汤,一腔子闷气才撒在老婆身上。赵芬公婆就住隔壁,老两口听见响动出来看过,见儿子拳脚没往她肚子上招呼,就闩门睡觉了。汉子教训婆姨,在这大山里天经地义,更何况媳妇又是个不值钱的。娘家虽有个小舅子,却是半桶水的学生哥,打了不就打了。只要没弄出人命,村长都不会说啥。
赵芬是清早觑了空跑出来的,尽管拼命护着,髋骨还是挨了踹,肚子整宿坠疼。她生怕有个好歹,要瘫在婆家等死,那连死都死不利索。
赵辉怒火攻心,抄起根扁担就冲出门,恨不得把那畜生立时杖毙手下。一阵风似的奔出村口,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你干啥?”纪康追得满头大汗,眼神扫过他手上的扁担:“这是——你上哪儿去?!”一块儿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小子煞星似地狠模样。
“陈家坳!你撒手,没你的事儿!”赵辉回头吼一嗓子,又待往前冲。
“你等下!”纪康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大半,怪道像被踩了猫尾巴,不由想笑,却哪儿敢笑出来:“我找几个人跟你一块儿去。”
“用不着!”赵辉怒道,甩手要走:“不就是个酒囊饭袋,我还怕他?!”
“喂!”纪康一把拉住他:“赵家村儿大陈家坳大?要有人跑咱村里来整赵喜,能占着便宜?”见他顿住才松开手:“看把你能的,一个人敢到人家地头去撒野,在这儿等着。”说罢就往回走,走了两步又掉头拽上他:“不行,你跟我一道儿去。”
赵辉被阻得一阻,也知道先前急过了火,便强压怒气跟他回去。才刚遭了蝗殃,村里大多数人都断了活儿,基本上去一家逮一个准儿。闹艾滋那会儿,只要本村的来拿药,纪康有钱没钱都给人先垫上,雪中送炭的情义自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念。再说现下闲得蛋疼,正愁没事儿可干,闻言二话不说都操了家伙跟上来。
进村不过小半段儿,身后就缀上了一溜生龙活虎的后生,个个摩拳擦掌、兴奋莫名。赵辉冲纪康猛使眼色,小声说:“得了,够了,又不是打群架。”赵芬肚子已经五、六月大,说话就要生,且听李氏的口风,并不想她离。陈大山是该打,放如今却还算是家务事儿,这么大张旗鼓扑上门,未必有好处。
“知道,”纪康笑:“只打架,就咱俩还弄不死他?用得着他们。”
“那你?”赵辉不解,正要再问,就见赵喜摞了挑子从他家出来,迎上前:“你倒碰上了,”他冲着纪康笑:“先前想找你,哪儿都不见人。”
“这段儿雨水多,上我爸那儿看了看。”纪康道,瞥赵辉一眼:“回来就见他火烧脚似的。”
“可不是,我听伍秀讲,赵芬姐那模样,把她都吓一跳。”赵喜边说边走:“太过分了,咱村里的人可不能白让人欺负。”
其他人里也有不少姐妹外嫁的,提起话头无不怒形于色,比赵辉还气,直把陈大山当了罪魁祸首,非好好教训一顿不解恨,闹哄哄就冲到了前面。赵辉急了,想赶上去拦人,他可不愿引发两个村子的矛盾,不说断了赵芬退路,是犯不着当这出头鸟。后生小子情绪上来就控制不住,万一出点啥事儿,该谁担着?
“没事儿,”纪康却拉住他:“让他们火起来,不就要这效果?听我的,待会儿再说。”
“你不是手痒了吧?”赵辉溜一眼他掂着的铁棍,越发不踏实。这家伙安生了好几年,难保不借题发挥。
“怎么能呢?”纪康哑然失笑,转手把棍子塞给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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