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来月色 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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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日，建武二年元月初六，喜庆的长安被一场突如其来的丧礼弄得有些惨淡。赵王府的家丁们身披素缟，一路哭泣的送着灵柩走出城门。街坊邻居们都在议论着棺材里躺着的归人。
　　“哎，听说了吗？赵王府的‘红斑太医’昨个夜里投湖自尽了。”
　　“活该呀！谁叫他通敌卖国！早死早好！”
　　……　……
　　类似的议论一直延续到棺材下葬。当送葬的队伍路过红香街时，邢姬和夜冥只是漠然的站在天上人间的二楼窗口向下望去。
　　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刘粲府上。当流星听到萧月痕去世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呆掉了。连着三天，他都眼神空洞如同灵魂出鞘般，终于压抑到春季的第一个雨天流下了眼泪。
　　这里面当然还是有知情人士的，除了守口如瓶、衷心耿耿的赵王府下人们，为了不欺君，刘曜还是把这个胡闹的计划告诉了皇宫里的大哥大嫂。刘聪对于他这种过年奔丧的举动大加训斥了一番，石一诺倒是一直在旁边帮刘曜说话。刘聪无奈，只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初七，王府的下人们终于闲了下来，各个如释重负的冲到后院喝酒赌钱，大谈特聊自己昨天的出色演技。
　　黄昏时，神清气爽的刘曜刮干净胡子，梳好了头发，衣着整齐得像第一次约会的少年，高高兴兴地向竹园走去。
　　
　　也是这天黄昏，一个娃娃脸的十八岁少年，形影单吊的背着背包出现在长江口边唯一的渡船上。
　　“船家，我要过长江。”少年伸手递给老船家一锭银子，回头望了望逐渐黯淡的码头，江风像飞刀似的刮着他粉红的娃娃脸。
　　“诺。客官进船舱里坐吧，这儿风大。”
　　船家说完，放开绳索，一撑竹篙，眼看马上就要离开岸边的时候，岸上的山路上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串清脆的马蹄声，一个白衣胜雪的骑手在马快要到达码头的那一刻，翻身跳上了岸边一棵斜生的大榕树，灵巧的顺着它伸向江面的树枝一路轻踏，终于在船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跳下了榕树，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在水波上一掠，正好落在了渡船的另一头。
　　“船家，我也要过河~~~！快点开船~~~！”
　　那人刚刚站定，便一把搂过原先站在船头的少年，伸腿一杠，娃娃脸少年眼看就要向后倒去，那人一个优雅的转身，富有戏剧性的一个单腿跪地，将少年接在了自己臂弯里，整整来了个美人在抱~~~
　　船家这才看清楚了来人，原来只不过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比先前的娃娃脸船客略高小半个头，长得超尘脱俗、飘逸俊秀如仙人一般，眉眼之间却透露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叛逆与纯真。
　　“逸少！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娃娃脸看到来人的一瞬间，脸都黑了。
　　“卫枫，你可真不够意思，居然不告而别~~~！我们可是好兄弟，我岂能让你如此一个大美人，独自深入虎｜穴去北方？我们一起去吧~~~？”
　　那人嬉皮笑脸的抱着躺倒在他怀里的卫枫，潇洒的一摆折扇，对船家说道：
　　“船家，怎么还不开船？再不走我二哥就要追来了。”
　　“哎，哎，好，马上走。”
　　船家听命，还以为他俩私奔呢！撑着船篙，离开了江岸，向长江中心驶去。却远远看到离开的岸边又奔来了几匹骏马，为首的男人一脸气急败坏地看着江心的渡船，而自己渡船上的两个少年却一点也没有察觉，自顾自的争吵着什么。
　　“少爷，你拜托你快回去吧！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二哥交代？”卫枫几乎想哭出来的看着少年，一脸头痛欲裂的表情。
　　“嗯~~~不会的，我很机灵，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什么叫应该？！把你的扇子收起来！现在是冬天，你扇什么扇子！！”卫枫闻言，暴吼着跳起来，一把抢过少年手中的折扇。
　　“呵呵，不扇就不扇~~~”那少年粉开心的也站起来，搂着卫枫撒娇道，“只要你让我跟着你，随便怎样都行~~~”
　　“不行！我是流氓，你不怕么？而且我还是断袖！！”卫枫威胁吓唬道。
　　“我们这叫：流氓遇上无赖，看谁更厉害~~~~”
　　“……”　＞＿＜　
　　就在这时，岸上为首的男人终于看清了船头的二人，气得大声在岸边怒吼道：
　　“王羲之！！你给我回来！！！”
　　……　……
　　
　　哈哈哈哈……而远在祖国大陆的另一边，也就是巴蜀之地——成汉帝国的国师府里，一个到处关着毒蛇猛兽笼子的诡异房间内，一位满头白发的妖逸少年正坐在一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书桌前，不停的往那个他煮了很久，还不断冒蓝烟的紫砂壶里倒动物的内脏。而他身后的大床上，此时正捆绑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男人身上居然还爬着一条蟒蛇。
　　“混蛋！！放开我！！我要去中原！！！”男人害怕得都想哭出来了，却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看他身上不停蠕动的蟒蛇。
　　“……”书桌前的白发少年理都不理他，专注的做着手边的事情，熟练的抓过身边一个笼子里的兔子，用又长又尖的指甲轻而易举的割破了兔子的喉咙，将血滴进了紫砂壶里。
　　床上的男人看得脸色都铁青了，更加大声地对他吼道：
　　“疯子！！你这个妖男！！快放开我！！等会儿国丈大人就会来的，你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他刚说完，一个下人进来通报，说国丈大人来了。少年停下手边的事情，站起身来迎接。男人听到拐杖的声音渐渐近了，喜极而泣的大声朝门外喊道：
　　“胡太医，快点救我！！”
　　说话之间，门口进来一个瘸腿的老人，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萧月痕的启蒙恩师——胡太医！他一走进房门就看见被少年捆绑在床上不停叫他的男人。胡太医苦恼不已的看向少年，出声帮男人求情道：
　　“哎呀，国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少年一点不吃这套，他阴森森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那眼神竟不似人类，诡异另类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到了极致。
　　“皇上说了，不能让司马军师去中原。”少年没有语调的开口。
　　“可皇上是我女婿，我去说服他吧，你先把军师放了好不好？”胡太医几乎是用求的了。
　　“不行，刚才他不小心喝了我的秘药，这一个月恐怕我都不能放他出去。如果不按时吃解药，他会七孔流血而死。”
　　“混帐！！什么不小心！！明明是你逼我喝的！！放开我，你这个僵尸！！”司马邺再也忍不住，疯狂挣扎起来。
　　少年闻言，像鬼一样飘到司马邺身边，趴下去阴冷的小声说道：
　　“我不会让你去找中原的。你要是再动，我就让你和你身上的那条蛇睡觉！”
　　司马邺看着身上碗口粗的蟒蛇，冷汗直冒，差点没背过气去。少年看到司马邺害怕的表情，心情又好了一点，随手抓过一只白狐狸幽灵般地说道：
　　“你喜欢狐狸我这里也有，不用老远跑去中原找那只狐狸精！”然后指了指关在墙角处的黑豹，习以为常的对司马邺说：
　　“下次我还可以让你试试那个……”
　　……　……　……
　　……　……
　　本章完！


第八二章　少年书圣

　　十五天前的早晨，江南建业东晋王导丞相府的私塾里，一位年龄样貌大约三十岁左右的贵妇人正在书桌前仔细检查几个少年这段时间的书法功课。
　　贵妇人看到王羲之的字帖时，赞许的点了点头。王羲之一直站在书桌旁边，当他看到老师拿着自己的字帖微笑点头时，很得意的用手肘拱了拱旁边的堂兄王恬。
　　“逸少……”王羲之的这个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贵妇人的法眼，她头也不抬的叫着王羲之，脸上看不出表情。
　　“诺，卫先生。”王羲之恭敬的回答，低了低头。
　　“你的字写得很好了……”卫铄拿过王羲之的字帖，“但是，没有自己的风格。”
　　“请先生明示。”王羲之不明白。
　　“逸少，你十二岁以前一直都是在临摹我的字体。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把握执笔，运笔的道理。”卫铄将王羲之的字帖递到他手上，继续说道，“可如今看来，你的字只是一味的近似于我，却没有自己的变化。”
　　“可……我有认真揣摩先生的字呀，从笔锋到神韵！弟子不明白。”王羲之被卫铄骂得没头没脑，有些生气了。
　　“逸少，我并不是说你写得不好。你的字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但如果要有大的作为，你必须自己领悟个中真谛。逸少，你的字没有感情……”
　　……　……
　　早读结束后，王羲之回到书房内，本想坐下来练字，可左想右想还是参不透卫铄的话。他一阵气闷，丢下毛笔躺在了床上。
　　“哎，逸少，出去玩不？最近满庭芳来了一个秦淮名妓。走哇，一起去看看~~~”
　　王羲之刚躺下，他堂兄王恬就走了进来。王羲之没精神的看他一眼，仍然躺在床上不起来。
　　“哟，怎么啦？还在想早上卫先生的话呀？别想了，写字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得成的事。再说了，我们兄弟三个的字已经是名满江南了。逸少你的字更是响彻中原。老师她那是怕你骄傲来着。”这时，王洽也走了进来。
　　我的天，这一大家子都是名人……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王羲之恹恹回道，“我还是呆在家想想，我觉得先生的话有道理。我每次写字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只是因为养成的习惯，因为要写所以写。从来没有独立思考过。”
　　“嗨，你别想太多了。”
　　……　……
　　
　　王洽和王恬劝不动他，只好自己走了。王羲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决定还是去问问卫铄比较好。于是他穿好鞋子出门找卫铄去了。
　　王羲之刚到偏院花园门口，就听见盛开的桃花树下传来了这样的对话声：
　　“表姑，你别再劝我了，我一定要回去找他。男人一生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只会爱上一个！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卫枫，你这又是何苦呢？已经半年没有消息了，恐怕是凶多吉少。现在北方那么乱，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得下？”卫铄如慈母般耐心的劝着卫枫。
　　“那我陪他去吧~~~”王羲之听到谈话，忽然灵机一动，摇着折扇逛了出来。
　　“瞎闹！”谁知卫枫和卫铄竟异口同声的否决掉王羲之的提议。
　　“为什么？先生你不是说我不懂感情吗？那我跟卫枫兄去见识见识有什么错？”王羲之非常不高兴，收起扇子自己盘算着事情。
　　“少爷，我已经够烦了，你就别来添乱了。”卫枫看见他就头痛，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到卫铄手里，推着王羲之往门外走，回头大声对卫铄说道，“表姑，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绥远镖局林总镖头，烦他去云南的时候，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成汉国司马军师——”
　　
　　“哼！卫枫真不够哥们！”王羲之被卫枫押回房间后，左右觉得憋屈，眼睛贼溜一转后，开始毫无章法的收拾东西，很得意地自言自语起来，“呵呵，你不带我去，我不会跟着你走吗？笑话~~~”
　　……　……
　　于是，就这样，卫枫带着一个让他非常头疼的公子哥向北方走去。至于为什么卫枫会觉得他很头疼，那是因为……场景如下：
　　“王羲之，你别再跟着我啦！我说过我不会带你去北方的！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
　　卫枫一下渡船，就咆哮地对着王羲之吼开了。王羲之倒是很无所谓的坐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撑着手肘等着卫枫骂完。
　　“好哇，你走吧，我不跟了。”王羲之欣然同意。
　　“真的？那我走了啊？你不要跟来啊？”
　　卫枫不敢致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拔腿就跑。刚走出一步，就听见王羲之在背后超大声地‘送别’：
　　“祝你一路顺风，半路失踪；祝你笑口常开，笑死活该；祝你天天开心，两腿抽筋；祝你万事如意；处处碰壁——！！”
　　“王羲之！！”卫枫听到如此‘送别’词，抓狂的猛回头，对着王羲之一边大吼又一边冲了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出远门的人是很不对的！！太不吉利了！我怎么会认识你？！”
　　“可你已经认识了，有什么办法？”王羲之嬉皮笑脸指着夜空，很‘无辜’的对卫枫说，“哇~~~好大的棉花糖~~~”
　　卫枫刚想开骂，顺着王羲之的手往上一看，天色不好，要下雨了，看看王羲之手上什么都没有。卫枫只好摇摇头，很没有办法的问道：
　　“你出门都不带背包的吗？”
　　“太麻烦，怕被家里人发现。”
　　“那银子呢？你不会告诉我，你连银子都没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