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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客栈[出书版]-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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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做完这一切,仔细摸了银针入处,确认不露迹象这才又扶了冷飞枕回枕上,替他捋下发鬓掩在颈边。自始至终,林傲面带笑意,狂愤之情倒尽数散去。
或恐为人察觉,林傲又抓了冷飞手指到根前,拿衣角擦了流出的鲜血,又伸出舌头一点点亲舔去他指上血迹,这才把冷飞的手放回被中,掖了被角盖好。
秋风镇已在眼前,许屹勒马远眺,时风并辔上前,笑道,「此去倒是顺当,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
许屹默然,只想到这客栈已多是非,恐怕终究不是自己容身之处。看这大好江山如画,却又不知究竟那里才能安家。
风起云动,许屹催马又行,身後青山渐远。
此後两日,每日林傲都哀恳萧进等人扶他去见冷飞。
关了门之後,他依前日模样,取了藏在身边的银针把冷飞手指一根根刺穿。
冷飞苦於不能言语,连呻吟也因哑穴被封变得微弱,且每次林傲也只穿他两根手指,事後都把血迹擦拭舔弄得干干净净,故而倒也不让人见疑。
反是让许坚他们觉得他已心有悔意,却可惜冷飞如今病势愈沈连话也说不了,倒显得林傲孤独可怜。
林傲穿完冷飞最後一根小指,方觉大功告成,依旧伸了舌头把指间血丝吮吸干净後,才放了他的手回被子里。冷飞正偏了头看著林傲,额上早已起了一层细汗。
「比起我受过的罪,这又算什麽。」
林傲低声笑道,把银针拭尽血迹放回衣服里。冷飞唇上翕动不已,只是言语难成。
「想说什麽呢?」
林傲冷眼看他,捂了嘴轻咳一声,伸出手摸到冷飞颈边,拔出了阻他出声的银针。
林傲捻动著沾了血迹的银针在手里,替冷飞撩去了一缕垂到面前的发丝。
「说啊。」他起手拍在冷飞面上,看到对方脸色渐渐发白。想必是气的。
冷飞却并未说话,他眨了眨眼,望著林傲只苦笑了一声,又把头转开,不再去看林傲。
林傲听见他低声笑著,声音干涩却不间断,只是一声比一声微弱,一声比一声凄然。
笑到最後,冷飞又急咳了起来,他半睁著双眼,唇角渐渐抿紧,只做闷咳。
林傲坐在一旁,神情僵硬,他原本想好的咒骂冷飞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捻在手里的银针也愈发难以握紧。
「我明日再来看你。」林傲将银针缓缓推回冷飞颈间,冷飞仍只闷声咳著,眼睛倒慢慢闭了。似乎即使明日林傲仍是来折磨他,又有何妨?反正自己亏欠对方甚多,趁著这条残命还在,能偿还一些便偿还一些吧,若是来日自己就此丧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是究竟还有多少时日可供自己还债?只怕无多。
冷飞看许坚他们进来扶走了林傲,唇一张,一口乌血便溢了出来。他费力抬了手,擦净了唇边血迹,只是指间疼痛不曾减低丝毫,如今便是痛得更剧了。
冷飞轻叹一声,眼神暗了下去。他想到不日许屹他们也该拿了药回来了,到时林傲就有救了,嘴角露出抹笑意,却不料又有淤血从口中溢出,他伸手去捂,血却不止,径自从他指缝间流下来,染了一手。
许坚看林傲阴郁著脸自冷飞屋中出来,还道他为冷飞病势担忧。
想来林傲也算是情痴,许坚感慨他竟能抛却前仇,倒好言劝慰了林傲几句。
林傲漠然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听,回了屋中,服下药便回床休息。
许坚出了屋,正撞见刑锋端著药回房。
「时夜可有起色?」
自燕归楼回来後,刑锋睡足一日才恢复了神智,他一醒来,便急问时夜情况,方天正与他说了几句,竟使他流下泪来。
情痴,情痴,一旦相爱,谁人不痴?许坚心想刑锋如此狠厉之人也会为时夜流泪,倒也叫人羡慕。若换了自己,那死心眼的兄长也不知是何表情。
「承蒙相救,好些了。」
刑锋急著送药给时夜,见是许坚,只谢了声,又匆匆往自己屋里去。
时夜被方天正扶起靠在床上,神态倒是一派宁静。虽然身上的伤使他无法下床行走,甚至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并不曾听闻他有丝毫抱怨。
「小锋没事拉?」时夜笑了问方天正。
「早没事了,他身子好得飞快,昨晚醒的,便围著你忙到现在也不见疲惫。」
方才时夜听刑锋去替自己煎药,又想起在燕归楼里时惊见到对方那副落魄又诱人的模样,倒是没想到他竟恢复得如此之快,似是身心俱愈。
不过这倒少了自己担心,时夜点点头,松了口气。
「药来了,小心。」
刑锋端著才煎好的药小心坐到床边,连忙让方天正扶住要起身接药的时夜。
「东少,你别动,我来喂你。」刑锋皱眉,盯在时夜已伸出被子的手上,方天正在旁边看得一笑,急忙把时夜的手藏回被子里,并在一边挑侃道,「时夜,你可是给我们机会把你绑起来伺候?」他一语双关,时夜却神情不变浅笑道,「这身子我早就打定主意给你们一辈子,不管是绑起来,还是锁起来,又有什麽所谓?」
刑锋听他这麽一说,心中又升起愧疚之情。
他面露忧郁,眉头皱得更紧,只对时夜轻声道,「来,张嘴。」
时夜张嘴,刑锋便送上一勺药水。
「苦吗?」刑锋看他喝了药,这才神情稍缓,又问道。
煎好药後,他尝了药,觉得苦的厉害,添了不少糖在里面,直被在一旁帮了许坚做饭的萧进说浪费。
时夜摇摇头,眼却低了下去。
他只是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日,这二人能待自己如此温柔至诚。
在客栈门口望了快一月的许坚,终於看到许屹的身影,激动之情溢於言表。
他几步上前,接过许屹手中行李,根本不看身边站的时风一眼,便急忙询问许屹这一行可有麻烦?
许屹旅途劳顿,见了许坚面上才稍有喜色,但听他一直问东问西,甚至问到时风可有不规矩这些没个正经的话,立即拉下脸进了客栈。
时风也是困乏疲惫,只是看许坚一脸失落,免不得有一丝嘲弄。
「我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品行不端的人吗,许坚?还是说你嫉妒我与你哥独处了这些时日?」
他见许坚脸被气得发青,哈哈一笑,跟了许屹进了客栈。
「九转回魂丹已拿到,快去救人。」许屹拿出一个瓶子,倒出里面所有的几粒红色药丸,递到许坚面前。许坚本还另有话要对许屹说,只是看了这世间奇药也不由大喜。
「这下好了,有救了。」
他拿起一颗药丸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九转回魂丹。
林傲在屋里正睡得胸闷,许坚进来把药放进他手心之时,他只看了眼,便仰首服下。
「好好调养,你的命是保住了,若恢复得好,这脚上的伤也能有起色。」
许坚想他近日身带重伤,又替冷飞操心,忍不住便多安慰了几句。
林傲淡淡道了声谢,却无甚表情。只是觉得身上伤痛竟开始慢慢缓解,胸中郁气也不似从前那般。
「这药有多,一会我就去喂冷老板服上一颗。」
许坚看他面无表情,还道林傲仍担心冷飞才如此。
林傲一听,忽然笑道,「让我去喂他吧。」
许坚点头,把药交到林傲手中,又叫许屹帮忙扶他起来,往冷飞屋中去。
冷飞被开门声从浅眠中惊醒,他以为又是林傲来了,不由自主心中一寒。
果然,是林傲来了,後面却跟著许家兄弟。既然许屹回来,这九转回魂丹想必是拿到了。
冷飞盯著许屹,以眼神探问。许屹笑著点点头,示意冷飞放心。他已从许坚口中得知冷飞病况,知道对方已无法开口,只是未曾想到,即使如此,对方却仍是担心著林傲的事。
林傲自然也见了冷飞探询的眼神,不由把手中药丸握得更紧。许坚把他扶到床边,催道,「快给冷老板服下吧。」
「我自然会给他服的,只是还有些话要对他说,可否请你们先出去一会?」
许屹看林傲和冷飞似乎已经和好,拉了许坚便退步出去。
「我不想你好起来。」林傲直截了当对冷飞如此说,手指一用力,九转回魂丹便成粉末。
「你这样的人,除了会骗人,害人,自欺欺人,实在没别的优点。你不该活得太舒服。」
林傲眼中神色冷酷,冷飞唇角一颤,竟对林傲点了点头,似是在承认对方话中之言并不虚假。
他从被中伸出手指,在床单上一笔一划缓缓写出字给林傲看。
死有余辜。
冷飞指上一用力便流出血来,林傲见了,一时竟愕然无语。
四字写完,冷飞勉力对林傲露出一笑,徐徐闭了双眼,流出一道泪。
林傲看冷飞忽然流泪,眼中一痛,不觉也流出泪来。
「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许坚同许屹在楼道上站著正谈起近日客栈里发生的诸多事情,许屹听闻冷飞竟寻自尽求解脱,嗟叹对方这是何苦。
若是一死便能了却一切,那麽自己早就自行了断了,只是这世上终究有多事须得面对,终究有太多人不忍放弃。
「真是没想到,他这人的性子一点也不比那疯疯癫癫的林傲好。」
许坚笑道,见许屹眉间稍皱,伸了手抚上他肩。
「爱恨情狂,莫过於此。」
许屹冷冷看了许坚一眼,肩上一动,滑了许坚手下去。
许坚悻悻收回手,心中想著,难道许屹从不知自己对他这份爱恨情狂吗?自是不少冷飞。
许屹沈默片刻,瞧见许坚脸色沮丧,也懒得多说,转了身便要回屋。
两人刚走几步,冷飞屋中忽然传出一声闷响,顿时引人警觉。
「怎麽回事?」
许坚想冷飞和林傲都是带伤之人,何以会有如此大动静?难道是林傲失手打翻了什麽东西?
许屹听了那声闷响,眼神缓缓一沈,望了许坚,示意他快去看看。
许坚会意,立即往冷飞门前去。他推了门,看见眼前景象,既怒又惊,竟不知如何是好。
许屹随後赶到,只见林傲已将冷飞拖下床来,手中似是拿了什麽东西,已刺进冷飞的胸口,冷飞头旁已流了一滩血,想是受激吐出来的。
此时,许屹身边许坚方回过神来,怒喝一声,几步上前,就要踹开扭曲著面色正把一根银针刺进冷飞胸口的林傲。
林傲见许坚过来,手下急忙用力,竟把银针拍进冷飞身子。
许坚看林傲松了手大笑,情知已晚,恼怒之下一脚踹向林傲,把对方踢得跌在一边。
「你疯了?!」许坚扶起冷飞时,对方尚未曾昏迷,微睁的眼里奇怪地敛著一份释然之色。
许屹蹲下身子端详了冷飞伤情片刻,这才将身上剩余的九转回魂丹取出一颗,塞进了冷飞口中。
「救人要紧。」他对许坚道,冷眼盯住了一旁正急喘不止的林傲。
「别救他!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你们还救他做什麽?!」
林傲无奈腿伤未愈,无法阻止许坚施救,只能跌坐在一边怨愤不已。
许坚恨恨回望林傲一眼,听了许屹的话,抱起冷飞便往自己房里去。
许屹慢慢走近林傲,居高临下看了他,低声道,「你不後悔?」
林傲想起自己曾对许屹多加羞辱,恐怕今日正是对方报复之时,却没想到许屹问的竟是如此一句。
他喘笑几声,眼神狂乱,好一会儿无法定神。
「有什麽可後悔的?有什麽好後悔的?!」
他抬头对许屹吼道,转眼间,面上却是怆然悲恸之色,泪水已直流到颊边。
「可怜。」
许屹轻叹,再不理林傲,转身而去。身後只听得林傲号哭之声愈来愈大,直至肝肠寸断。
时夜在屋中得知林傲意欲杀了冷飞的事,心中不禁为他二人也感到一分凄凉。
刑锋坐在床侧,听他叹息,不忍道,「林傲和冷飞都是自取其祸,你何必为他们伤怀。」
「非为他们伤怀。」时夜摇头,又叹道,「只是不清楚这世间情爱究竟几许真心几许虚情。」
「我待你……」忆起往事,刑锋面有愧色,他踌躇欲语,却又愁眉不展。
「我知道的。」时夜看刑锋面露难色,心中明了,一笑便拉住了刑锋的手。
他随手揭去被盖,又解了衣扣,裸出上身在刑锋面前。
「你?」刑锋心知肚明时夜之意,仍抬了头问道。
时夜不答,贴过脸去便吻在刑锋耳垂,笑道,「我在床上躺了这麽些日子,你难道不想我?」
「想,自然想。」刑锋趁势扑倒时夜在床上,一阵缠绵长吻之後,又叹道,「可你旧伤未愈,不可轻举妄动,许坚说你得好生休养大半年才能慢慢恢复。」
「大半年,到时只怕你早已憋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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