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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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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过谦!这在大宋是一门绝学。你能留心钻研,足见不凡。”韩骑道:“你对这次侬智高投奔大理,有何看法?”
陈恪那日跟官家的奏对,其实只是泛泛之谈,拿来唬那些不知天下之大的文学之臣绰绰有余;但在有武相之称的韩椅面前,就显得不够了个一是故他不能不出言谨慎?
仔细斟酌一下,他才缓缓道:“下官以为,侬智高乃如李元昊一般的心腹之患,朝廷万不可重蹈覆辙,让其死灰复燃。现在他离开广西。投奔云南,其实已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正是捕杀他的最佳时机。“顿一下道:“而除了侬智高本身外,更重要的是大理国……,大理国与我大宋数州相连,且北接吐蕃,南邻交趾,其对我大宋的国防安危极为重要。”
韩椅缓缓点头,虽未有赞许之词,但神色间深有所思,显然对他的话十分重视。
“恕下官直言,大理国所统辖的土地,自秦以来,历经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一直是历朝历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唐末至本朝以来,先有南诏,后有大理,这才脱离了朝廷的管辖。而本朝由于重北轻南的战略,以及对大理人先入为主的误解,一直就意疏远他们,对他们保持戒备,在下官看来,这是不对的。”
“哦。“韩椅笑道:“错在哪里?”
“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由异族建立的政权,如辽国、西夏、交趾,乃至原先的吐蕃、南诏,都对我中央朝廷构成了严重的威胁。现实中一个个活生生的教训让朝廷对大理保持警觉乃至疏远,但这种认识太主观武断。具体问题必须具体分析,不能因噎废食。”
“嗯。”韩琦点点头,示意他讲下去。
“朝廷向来把大理国当作南诏国的延续,认为南诏国极富攻击性,所以他们也是危险的。事实上大理与南诏截然相反,南诏热衷扩张,大理却热衷内斗,且其国内佛教盛行,民众对大宋又多有亲近之情。“陈恪一钰见血道:“说白了,这是个像大宋一样温和的政权。他们的当权者从未想要越出大渡河,对我国的边陲构成威胁。”
“嗯。”韩琦终于露出赞赏的目光道:“你能看明白这一点,说明是有真才学的:“话锋一转,却呵呵笑道:“不过照你这么说,侬智高肯定在大理掀不起大风浪来,我们可以不必去理会了。”
“相公在考校下官。”陈恪淡淡一笑道:“四夷之乱,始于人心之不臣。故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以震慑人心。
诱说如今大理内部三家纷争,保不齐有哪家想要倚仗侬氏的势力。压俐另外两家,虽无意针对大宋,却会给侬智高一个翻身的机会。大理国物产丰饶,人、马、铜、铁样样不缺,真要让依智高扎下根来,不出数年,他就能东山再起、杀回广西。”
“再者,下官方才便说过,比依智高更重要的是大理本身。下官以为,大理有三个不得重视的理由。”陈恪屈指道:“第一,其物产丰饶,盛产我大宋最(紧缺之银铜、马匹;其二,广源州之南,是比依智高危险十倍的交趾国,其国民卑劣成性,虽俯首称臣,却常有侵略上国之心,我们若能收服大理,可使其钳制交趾。同样道理,又可用交趾钳制大理,此运用之妙,自然无需下官赘言。其三,收服大理,与我们的国策并不相悖,因为虽然是我们对付西夏的盟友,但却是建立在其赞普蛹厮啰的个人意愿上:一旦其改变主意,或者后继者俐向西夏。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大理在吐蕃背后,控制茶马商道,不仅是其重要的供给地,更有锋刃抵背之威胁。我们收服大理后,不管吐蕃赞普是谁,都要掂量一下两侧受敌,后援断绝的危险,不敢倒向西夏。”
“好!好!”韩琦抢掌赞道:“状元郎名不虚传,老夫这枢密使之位,将来非你莫属。”
“相公过誉了。“陈恪赶紧谦虚道。
“收服夫理的好处,我完舍认同。“韩椅沉声道:“但是,朝廷如今的状况,你想必也很清楚,是不可能再起战端,把大理也变成我们的敌人的。所以,朝廷能做到的,不过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一兵一卒都不会跨过大渡河,这和情况下,怎么收服大理?”顿一下道:“大理是有过,成为大宋藩属的请求不假,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如今他们是何态度呢?”
“这就必须亲自去接触了。”陈恪沉声道:“正好借侬智高这件事,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下一更12点前。
第二七九章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中)
其实陈恪很明白,自己这是在过面试关…,派他出使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但是担任什么样的角色,还需要相公们来考量。
既然横竖都要出去,当然尽可能的争取主导权,处处掣肘的滋味。可不好受。
韩椅对陈恪的应对基本满意,还要问下去时,景阳钟响了,他只好中止谈话道:“走,上朝去。“顿一下道:“待会儿在朝堂上,你只管撒漫去说,无须顾忌。”
“遵命:”
离开值房,陈恪便与韩椅分开,人家是押班的相公,他还没资格跟去:不过好在王佳还等着他,在朝鼓声中,把他领到班位,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这不是陈恪首次上朝,但之前状元唱名,万众瞩目,哪敢四处张望。这会儿鹤立鸡群于群臣之中,不用偷瞄,就能把光景看得清清楚楚:但见此时,旭日东升,宣德小大庆门皆已洞开,皇城司的旗校手执戈矛,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不容逼视。
朝鼓声停后,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内侍牵出宣德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此时禁钟响起,朝官们肃衣列队从象鼻桥下进了皇宫,不够级别的京官则留在原地看个眼热。
进去的官员在垂拱殿丹蟀列班,伺候朝见。净鞭三下后,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便有枢密副使出班奏报,侬智高荐现之事。其实诸位大僚,几天之前便知此事,但在早朝上提出来,是国家正式承认此事,并必然要采取对策……而对策也早由官家飞诸位相公、有司官员讨论妥当了。只有极为重大或争议性很强的事件,才会拿到早朝上公开讨论。
这是为了提高行政效率,不然什么事也不用干了,光吵架就行了。
当然,大家来这儿,不是光听结果的,有异议可以当堂提出,相关官员会做解答。若说得果然在理,改变决策也并非不可。听闻枢密哥使的奏报,珠帘后的赵祯缓缓道:“此寇乃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谁与寡人分忧?”
便有一班武将出班,请战道:“臣愿往!”“臣愿为官家提此贼头颅!”一时间群情ji昂,还真看不出是演戏。
“官家明鉴,侬贼遁入之大理国,与我大宋素无邦交,亦无粗龌。“便有官员出班泼冷水道:“我等既无下文捕捉之权,贸然兴兵亦有树敌之虞,不可不慎。”
“此言也有些道理。“赵祯望向韩椅道:“枢相有何高见?”
“依微臣之见,远交近攻,古有明训。大理虽与我接壤,亦应在远交之列。因为用兵西陲,劳民伤财,自古所戒。”韩椅从容应道:“然两国既无邦交,亦无往来,其国又远处万里之外,故朝廷对其国内情形,全无所知。此乃安策之大忌也。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微臣建议,当一面调兵遣将,陈于边境,施压大理,以备不测。一面派遣得力之臣,携国书正告其国主,依贼乃大宋之敌,劝其交出贼人,勿自取灭亡。纵使其顽固到底,亦可一探虚实:”
“爱卿所言极是。
“官家点点头道:“派何人出使,可有人选?”
“今科状元陈恪,素有张寡之志、陈汤之勇、再固之才,可担此重任。”
“宰相意下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宋的国政决策如儿戏一般呢。
“回官家,枢相所言极是。”富弼出列道:“微臣也赞同派陈状牙,出使,但有两点还需斟酌,一是其年资稍欠,陡然担此重任,怕会引起大理国君臣之轻视。二是,其出使未知国度,又面对凶残之敌。处境十分危险,还需要问一问状元郎本人。”
“年资稍欠可以借绯,再派一老成之臣压阵。”韩椅道:“至于其本人,已经在殿外候旨。”
“宣。”
“宣新科状元、将作少监陈恪上殿觎见。”殿头官唱道。
拣恪赶紧出列入殿,行礼如仪,待他站起后,官家道:“二位相公之言,状元郎听到了么?”
“微臣听得分明。”陈恪声音洪亮道。
“状元郎意下如何?”
“臣愿往!”陈恪大声道。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赵祯淡淡道:“一来,按例,你即将得到赐假;二来,此行危险重重,谁也不知道,你将遇到什么。所以爱卿可以不答应,不必有顾虑。”
“汉之陈汤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巍巍宝殿之中,陈恪声如金石,其音绕粱道:“微臣不才,亦不愿降我宋臣志气!一
他那勃勃而发的英气,感染了大殿中的每个人。
“好!”赵祯的语调,不再是例行公事的温和,抢掌道:“东华门外,以状牙名唱出者,果然是好男儿!”
这一句话,亦让殿上的韩椅、王拱辰二位宰执面露荣光,尤其是韩琦,他从陈恪身上,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不禁目露ji赏之色。
“不过宰相老成之言,不可不听,寡人还要找一位正使。”赵祯问韩椅道:“枢相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翰林学士王佳,亦是蜀人,老成持重,且与状元郎相谐。”韩椅答道:“老臣以为,可以担此重任。”
“宣。”
王珐早就知道自己要被派为正使了,心里已经有准备了。而且出使迈向高级官位进军的重要一步,回国之后往往会得到关键性提升。所以他也不甚抵触:
方才陈恪慷慨昂扬,他也不能输了场面,便也大声道:“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自然也赚足了圣眷。
官家龙颜大悦,赐王珐御仙花带,为正使。赐陈恪绯银鱼袋,为哥使。
他又命人取来一把宝剑,交到陈恪手里道:“用此天子剑,斩了依贼的狗头!”
“臣遵旨!”陈恪捧剑下殿。
陈恪要紧急出使的消息,惊动了同科进士,都是豪情勃发的热血少年,自然不肯让他独美,纷纷要求牺牲假期,加入使团。
陈恪请示了王佳,后者知道自己虽为正使,不过是给赢使保驾护航l而已,所以全凭陈恪做主。最后,陈恪点了王韶、曾布、吕惠卿、宋端平四员虎将。若是章慎若在,陈恪肯定要带上他的,可惜章慎不在……。
临行前一天,欧阳修约了曾氏兄弟、苏氏父子、还有梅尧臣、司马光他们,到家中聚会,为即将出使大理的陈恪、曾布,和即将出知常州的王安石饯行。
王安石这么快就离京,大家都说,是因为他裁汰太学体太猛,招致的敌人太多,官家不得已才让他离京避避风头。但始作俑者欧阳修却好端端的没有动,显然其中另有别情。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宋朝人爱玩爱宴饮,文章盛世之后,自然更加普天同庆,一个个饭局目不暇接。也就是传脖的第二天,进士们去煎题名碑时,京城里稍有头脸的达官贵人,同到皇宫后苑,参加规格极高的赏花钓鱼宴,君臣同乐。
既然叫赏花钓鱼宴会,自然除了吃喝看表演外,还有赏花和钓鱼的环节,赏花没啥好说的,一群大老爷们,围着鲜花指指点点,想想就让人反胃。钓鱼还是不错的,官家提供钓竿、鱼食,命大臣们在御花园的湖边钓鱼,然后交给御厨烹制下酒。
自己动手,乐趣无穷,群臣都玩得兴致盎然,官家却发现,唯有一人坐在那里出神,只见他呆呆的望着水面,不时把金碟盛的钓书送到口中,并是宫里的鱼书太可口,他竟把一盘子钓书都吃完,也没察觉出异样来。
这哥们就是小王同志。
作为从小就受严格皇家教育的君王,官家赵祯是一个生性姿慎,规范意识很强,很注重生活小节的人,看完之后,无法理解这和奇怪的行为,认为这是王安石在作秀。
回头他便对宰相说:“王安石诈人也。使误食钓饵。一粒则止矣;食之尽,不情也:“既然认为他是奸诈小人,官家自然不会再尽力保护,没过几日,王安石出知常州的任命便下来了。
所以这次除了送自己的学生出征,老欧阳也想借机宽慰一下王安石。
此竟华为初上,客人基本到齐,连王安石都到了:但陈恪与三苏仍迟迟未至。
安客没到,宴席自然无法开始,欧阳修让儿子去看看。欧阳辩走到门口就回来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脸凝重的陈恪。
进来后,陈恪便抱拳道:“老师,我岳母病重,岳父父子三人。黄昏时已经出城归去,来不及告辞,托我向你致歉。”
“啊,不要紧吧?”欧阳修面露关切道。
“还不知道。”陈恪摇摇头,情绪糟透了。
按说他该一同出发,但明日礼部还要饯行,岂能因私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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