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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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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何不怕?”陈恪却无所谓的笑道。
“下官……”沈括缓缓道:“下官不会生天花的。”
“你得过天花?”陈恪看他那张脸上,尽管有些粉刺窝子,但对比天花患者来说,绝对是光滑如镜了:“不像啊。”
“没有,”沈括有些自得的笑道:“下官从古书上学到过。预防天花的方法。下官不仅在自己身上试用过。嘉佑元年,海州爆发天花,我县人心惶惶。我便用这种法子,给全县人预防,最后疫情过去。唯独我们县患病者少,而且大都不至于致命。”
“什么法子?”陈恪笑道:“你可不要敝帚自珍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救千万人的命,”沈括笑道:“我那法子,已经传遍海州了,如今估计整个江南都知道了。”
“你就别卖关子了。”陈恪啐道:“就这个酸劲儿,真想让人踹你。”
“嘿……”沈括这才正色道:“是下官从古书上看到的,药王孙思邈用天花患者口疮中的脓液,敷着在健康人的皮肤上。使人先患一次轻微的天花。因为此病不会复生,所以痊愈后再也不会染上天花了。”
“看书多就是好啊。”陈恪赞道:“不过你胆子也够大的!”这是最基础的人痘之法,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天花面前,胆子再大也不过分。”沈括轻声道。
“也对。”陈恪点点头。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寨门口,见他还要往里走,沈括拦住道:“大人。你没有种过痘,进去会染病的。还是在外面等着,里面万事有我。”
“哈哈哈……”陈恪大声笑道:“我也早就种过痘了!”在这个天花病时有爆发的年代,他岂能不为自己和家人做好预防?
“哦,是么?”沈括只是稍稍意外。但他对陈恪的无所不知早有体会,所以也不太吃惊道:“原来大人也看过那本书。”
陈恪含糊的笑笑。便要往里走,柳月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俏脸绷得铁青,显然紧张得要死……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瘟的天花啊!据说染病之后,不死也会浑身麻子。月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虽然怕死,但更怕深度毁容,她横下决心,一旦要是得了这病,马上自杀,绝不能变成麻脸。
但就算这样,她仍然要跟着他……
“柳兄弟也种过痘?”沈括和柳月娥已经很熟了,知道她是木兰从军,自然也会猜想,她与陈恪间的暧昧关系。估计陈恪也给她种过痘了,但不问一句显然不合适:“没有的话,就别进去。”
柳月娥心说,我哪里种过痘?连这法子都是头一回听说。她把目光移向陈恪,却见对方没听见似的抬头望天。心道:‘这是在气我非要跟着,想让我服软呢。’不禁暗暗气苦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命,还没有你一口气重要?既然如此,也罢,还不如死了利索……’
“没事儿。”她摇摇头,眼里的泪花闪烁道。
沈括自然不会盯着她看,以为她的意思是种过了,便放心没有再问。
死亡阴影笼罩下的黄草寨中,终于有了丝丝生气。
之前,尽管官兵宣布陈恪将到来,但寨民们都以为是敷衍之词,直到见到他真真切切的站在寨中,才相信原来陈大人没有放弃他们……更重要的是,陈大人以千金之躯,敢来寨中,说明疫病不是无药可救,也不是巫师们传说的,会夺去所有人的性命。
陈恪到了寨中第一件事,就是把部族的巫师处死,除了散布谣言的罪名外,还把散播瘟疫的罪名送给了他……这一手很必要,可以消灭‘修河导致瘟疫’的谣言,但前提是,他得杜绝瘟疫蔓延。
所以没有休息,陈恪便去巡视隔离区……这是沈括按照经验,吩咐黄寨主在山寨场院的下风处,用栅栏临时搭起的一个院子,里面建有一排草棚。凡是发病的寨民,都会被送进来,没有发病的寨民,则禁止靠近这里。
此时日已西斜,病重的寨民在棚子里躺着,发病轻一点的,则在院中生火煮饭,那袅袅的炊烟,米饭的香气,才使这透着末日景象的院子里,有了些许生气。
为避免属下染病,陈恪没有让他们跟着,只带了沈括和柳月娥进去。这让月娥的心里更加凄苦,是了是了,他肯定早就不耐烦我,想让我死在这场,眼前利索了。
陈恪没工夫理会她,他面色凝重的在一座座草棚巡视,时而停下来看看地上的病人,探查他们的病情,等到巡视完了出来后,他已经可以确定,的确是天花。
巡视完毕,三人来到场院门房中沐浴更衣……天花不耐热,洗热水澡就可以杀死病毒。
待回到寨中正堂,已经掌灯许久了。
陈恪见地上放着两只大筐,筐里装满了药材。黄阿福对沈括道:“沈先生,你吩咐采的药,都凑齐了。”
陈恪抓起一把看了看,问沈括道:“你开的药?”
“聊尽人事罢了。”沈括叹口气,望着陈恪道:“早闻大人医术高明,可为他们重开药方?”
“此病无药可医……”陈恪摇头道:“我也只能开些清热去火的方子,再给他们加加营养,帮他们扛过去。但能不能扛过去,还得看他们自己。”
“无药可医……”黄阿福闻言面皮颤抖道:“大人,就是方才这会儿工夫,又有七八个寨民发烧被送进去了。”
“寨主且宽心。”沈括道:“他们不一定是发病,也可能是种痘后的正常反应。”他已经在昨天抵达时,就采用老方法,给全寨老少都种了痘,当然,不会告诉他们,那是从患者身上取出的脓疮……
打发走了满心忐忑的黄阿福,沈括对陈恪道:“大人,天花蔓延极广,下官担心,已经传播到别处了,给全体民夫种痘,已是刻不容缓了。”
陈恪点点头道:“不过种人痘还是危险了,我有一种牛痘之法,没有任何危险……”
“牛痘之法?”
“嗯,”陈恪点点头道:“为什么得过一次天花而没有死去的病人,永远不再会得第二次天花?秘密就在于,只要患过一次天花不死,就能在身体内部获得永久对抗天花的防护力量。而天花不仅危害人类,同样也袭击牛群,几乎所有的牛都出过天花。牧人们在和牛打交道的过程中,因感染上牛痘而具有抵抗天花的防疫力,我们便可以通过这种方法,给人接种牛痘,这比用人痘,要安全太多。”
两人便彻夜长谈种痘之法,一直到天亮时,陈恪才发现柳月娥不见了。
“人呢?”陈恪问陈义道。
“柳大人好像不太舒服,回去歇息了。”陈义满脸忧虑道:“柳大人好像病得很重。”
“哦?”陈恪估计也是,否则以她那要强的性子,肯定会硬撑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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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安心写作了,今天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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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真相大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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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黄草寨,在死亡阴影尚未驱散前,寨中安静的令人窒息
这种环境最易勾人胡思乱想,尤其是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
柳月娥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床薄毯半夜里,她突然感到头痛,浑身发冷,联想到沈括所描述的症状,她估计自己被传染上天花了
隔离区中那一张张恐怖的面孔犹在眼前,想到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她就从心底涌起绝望看一眼仍专注与沈括讨论,对自己的状况毫无所觉的陈恪,柳月娥心下一片黯然,悄悄退出了正厅
回到山寨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她感到头痛愈发厉害,却连口开水都没得喝,只好躺下来,整理一下思绪,想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死
自己要是死了,爷爷和奶奶肯定伤心坏了,可要是他们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伤心,所以得嘱咐那头狠心的狼,永远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死讯……算了,不要见他了,恨死他了,还是给他留个纸条柳月娥支撑着想起来,却手脚无力,头痛欲裂,竟连起身都不能,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呜呜,天花病果然厉害,怎么连寻死的力气都没了?
在死亡的威胁下,柳月娥卸下了坚强的面具,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无助的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到有人触摸自己的手臂然后有冰凉的物体,压在自己的额头上,呃,终于好受些了……尽管在混沌状态,但少女的本能让她强撑着睁开眼皮,便见那头‘狠心的狼’,正把一块毛巾拧干了替换下自己额头上那块
“你快出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鬼样子,竟然是柳月娥的第一个念头
可惜声音太微弱,陈恪没听清忙关切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出去……”柳月娥泫然欲泣道:“你不是想让我死么?又来假惺惺充什么好人?”
“我想让你死,这是哪儿的话啊?”陈恪奇怪道:“咱俩没什么深仇大恨?”
“怎么没有……”柳月娥小声道:“我在天音水榭打过你一巴掌,你这人心眼针鼻大小肯定还记恨呢……”
“嗨,你不说我都忘了”陈恪苦笑道:“你隔三差五就打得我鼻青脸肿,那一巴掌算得了什么”
“你看你看,我说……”柳月娥哭起来道:“你肯定恨我恨得要死……”
“瞎寻思什么?”陈恪啐一口,探手从床边的小炭炉上,持起药罐子,一边往碗里倒药,一边道:“我要真生气了,早把你撵回汴梁去了,哪还能整天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瞎说……”柳月娥登时脸上火辣辣道:“什么裤、裤腰带……真流氓”
“嘿嘿就是那一比喻”陈恪笑道:“别瞎想了,你现在需要静养,来,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包好”
“你不用安慰我了……”柳月娥黯然道:“我知道,我这病无药可医的……”
“啊?”陈恪瞪大眼道:“你听谁说的?”
“你和沈先生说话,我又不是不在边上……”柳月娥说着垂下泪来,双眼朦胧的望着陈恪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接受现实了只是我求你三件事,行么?”
“呃……”陈恪摸了摸下巴欲言又止道:“说”
“第一件事,在我没毁容之前,杀了我”柳月娥幽幽道:“我不想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我不想你日后想起我就会做噩梦”
“嘿……”陈恪又摸摸下巴道:“第二件呢?”
“把我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用立碑,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柳月娥的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半边衣襟,哭得像失怙的孩子那样伤心:“呜呜,爷爷,我不敢了……”
“第三件事儿呢?”带她止住哭,陈恪又问道
“第三件事……”柳月娥抬起头,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做男子束发,秀发因为长时间绑扎,竟有些烫过似的波浪状,稍显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当她脸上浮现一抹淡红,竟显出惊人的女人味她两眼定定的望着陈恪,声如蚊鸣道:“你能抱抱我么……”
“什么?”陈恪瞪大眼
“没听到就算了……”柳月娥闭上眼,把头侧向墙壁突然感到身后一阵风声,紧接着便好似靠上了一座山……陈恪也歪在床上,环臂从身后抱住了她
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柳月娥却登时面似火烧,心里如小鹿直撞,纷乱极了她一时觉着对不起苏小妹,一时又暗骂自己太贱,他欺负我,伤害我,毁了我的幸福,还夺去了我的……初吻,动不动就跟我动手动脚,我应该恨他才对,怎么还会提这种要求?
心慌意乱中,她想要挣脱,却又无力挣脱在陈恪怀中的挣扎,反而加剧了两人的摩挲,让她全身滚烫酥软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融化在陈恪热情似火的怀抱中……算了,自己快死的人了,就算由着性子乱来一次,又如何呢?
她便放开心怀,近似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拥抱
陈恪是风月里的班头,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越不说话,效果就越好于是便故事不吭声,只是紧紧抱着她
紧紧依偎在陈恪的怀中,柳月娥感到无比的安全和舒坦,她去了那么多地方,想要找到一处使自己心安的场所,永远的住下来,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原来,是在这里呵……
半梦半醒中,她呢喃道:“我知道自己从小脾气不好,只会舞刀弄枪女红调羹、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可是我能改,我会收敛性子,我会丢掉拳脚,我会学着去绣花做饭……”陈恪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用面颊摩擦她滚烫的粉面,安静的听她倾吐深深埋藏的心曲:“呜呜,我不是母老虎,我也一直梦想有个如意郎君,骑着白马把我娶回家,给他生一堆胖娃娃,呜呜……”
这女子,与小妹截然相反,小妹看起来柔柔弱弱,不争不抢,但她头脑十分清楚,敢于在关键时刻表达自己柳月娥却是貌似强大,实际上难掩自卑,不会表达自己,只会把心事深深埋住若不是这番机缘巧合,怕一辈子都听不到她的心声……
“如果你没有和小妹定亲,你当初会不会要我?”月娥终于问出她心底最深的问题
“那是当然”陈恪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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