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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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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这次秋风萧瑟了吧?
便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也不让座,直接问道:“哪个衙门的?犯了什么事儿?”
“你会不会说话?”陈义一听就火了:“审犯人呢你?”
“你跟着进来干什么?”御史像轰苍蝇一样,喝道:“来人,叉出去,再敢咆哮乌台,给我狠狠掌嘴!”
陈恪登时大怒,刚要作色,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断喝道:“王彦辅,你好大的威风啊!”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面带怒气的年轻御史,立在陈恪身边,正是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的王韶。
那叫王彦辅的监察御史里行,是嘉佑四年进士。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嘉佑二年和嘉佑四年的两榜进士势成水火。平素里,这王彦辅和王韶就不对付,此刻见对方胳膊肘往外扭,自认为是个发作他的好机会,便冷笑道:“我不过照章办事而已,倒是你,想要咆哮公堂么?”
“别拿着根鸡毛就当令箭!”王韶啐一口道:“御史台的名声,都被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鸟人败坏了!”
“你说谁鸟……人?”王彦辅登时脸红脖子粗道:“你敢再说一遍?”
“你个鸟人!”王韶自然无不应允,说完对陈恪道:“求着我骂他,没见过这种贱人。”
“是够贱的。”陈恪点头道:“不满足我也可以说。”
“鸟人鸟人鸟人……”
“贱人贱人贱人……”两人便一起朝王彦辅大喷特喷。
王彦辅险些气炸了肺,对闻声赶来的书吏兵卒大叫道:“你们听到他俩辱骂与我了么?”
这就到了比拼人品的时候,王彦辅平素眼高于顶,对于所谓的贱役们,更是鸟都不鸟。王韶却豪爽大方,与吏卒打成一片。所以毫无悬念的,众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刚到。
“好啊,你们串通一气,”王彦辅被气得眼泪汪汪,起身就往里面跑:“我要禀明中丞大人去!”
“请便。”王韶耸耸肩膀,对众吏卒道:“散了吧。”
众人便一哄而散。
王韶和陈恪相视而笑。罢了,陈恪轻叹一声道:“何必趟这浑水?”
王韶撇撇嘴道:“我早就不想在这鸟地方呆了。”说着冷笑一声道:“要不是当这个鸟官,方才就不是啐他一口了!”
陈恪脑海中,兀然浮现出当年,那个白衣翩翩、杀人不眨眼的王少侠。不禁叹口气道:“我们确实不适合当官。”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打算在这混了,也不打算再当文官了。”王韶笑道:“我还是喜欢动刀多过动嘴。”
陈恪悠然神往道:“我跟你一起吧。”郏亶之死,对他的影响很大,以至于有些消沉了。
“千万别,没有你在京里当官,我可不敢在外面提刀杀人。”王韶笑着指指里门,对陈恪道:“我带你去见中丞大人。”
“那家伙可告状了。”
“告去呗。”王韶满不在乎道:“惹火了老子,改天夜里把他五条腿都打断!”
到了御史中丞的值房外,正碰上那王彦辅垂头丧气的出来。
“怎么,台长没给你撑腰?”王韶嬉笑问道。
“不用幸灾乐祸,”王彦辅啐一口道:“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贱人……”王韶小声道。
“鸟人……”陈恪立马接上。
王彦辅登时崩溃,抱着头,流着泪,急急走掉了。
把那讨厌的家伙赶走,王韶整整衣冠,进去值房。过了盏茶功夫,便精神恍惚的出来,拍拍陈恪道:“台长大人太凶残,我得回去歇歇了,你保重。”
见王韶都被喷成这样,陈恪心里未免惴惴,这时书吏叫进去,他便深吸口气,大步迈进值房中。
签押房中。所有御史的老大,大宋御史中丞唐介,端坐在大案后,虽然相貌没有特异之处,陈恪却分明感到无比的压迫感。
其实他进来御史台的压抑感,多半都要拜这位老大人所赐。人的名树的影,唐介号称’官场屠夫’,乃公认的开国百年来,最强有力,最简单粗暴的言官。倒在他手下的官员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文彦博、张尧佐这样超级猎物。
更让陈恪怵头的是,他还是有史以来最无所顾忌、最有杀伤力的……喷子。唐介是那种半年不说一句话,一句话就能把人顶死的人。当年他将张尧佐赶出京城,去当节度使时,官家不愿意,说节度使是粗官。
换成一般的言官,最多也就是说个‘张尧佐也不是什么细人’,唐介却当场对官家道:“……节度使并不是粗官,太祖、太宗皇帝都当过。”官家立即沦为不孝子孙,登时无地自容,再不敢跟唐介顶嘴。
后来张尧佐死后,官家对唐介感慨道:“你们以前言过其实了,都说张尧佐是杨国忠,朕要是用他,就会成唐明皇第二,其实哪有那么严重。”
“是的,陛下说得对。”唐介马上回话道:“用了张尧佐,也未必会出乱子。可一但出了乱子,陛下还不如唐明皇!李隆基好歹有唐肃宗能收拾河山,请问陛下依靠谁?你有儿子吗?”
直接把皇帝骂得飙泪……当然,唐介说这话的背景,是几年前赵祯和大臣们,在为立储的事儿顶牛。
就是这样一位出口伤人、神鬼共惧的老大人,此刻却看着陈恪……笑了。
第三五九章 说客(上)
“下官拜见中丞大人。/ ”顶着一阵阵头皮发麻,陈恪抱拳行礼。
“陈学士不必多礼,”唐介收起笑容,指一下对面的椅子道:“请坐。”
“多谢。”陈恪坐下来,问道:“前日在恩州接到中丞的传票,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不知中丞传唤下官,所为何事?”
“你在恩州作甚?”
“下官的同窗好友郏正夫,在黄河决堤前落水。”陈恪惨然道:“下官试图搜救。”
“找到了么?”唐介关切问道。
“至今下落不明。”陈恪摇摇头。
“唉,郏监丞是个实心任事的干臣。”唐介叹口气道:“希望他能遇难成祥,否则老天无眼。”
陈恪有些吃惊的望着唐介,心说这位怎么转性了,难道不知道开审之前,说这话会坠了自家气势。还是说他要出己不意、攻己不备?
“怎么,不太适应我这样说话?”唐介似笑非笑道:“要不我换个语气?”
“不必不必,这样就好。”陈恪连忙道。
“哈哈哈……”唐介捻须大笑道:“都说你陈仲方是块硬骨头,原来也有怕头!”说着一敛笑容道:“我问你,那水泥到底有没有问题?!”
“好叫中丞知道,那水泥创制至今,已经有五年了。”陈恪暗叫一声‘来了’,打起十二分精神道:“经过了上万次的反复试验。得出了一整套不同条件下的制备、使用方法。并在东川城、红水河工程中广泛试用,效果十分理想。四年来。东川城守苏颂苏大人,从未间断对红水河工程的后续检测。并未发现有任何断裂、破损,乃至崩塌的现象。”
“红水河毕竟还是小了,比不了黄水的凶猛。”唐介道。
“中丞若亲眼见过红水河,断不会做此言。”陈恪摇头道:“红水河落差极大,又地处南方多雨地带,水势常年凶猛绝伦。远胜黄河。”顿一下道:“如今水泥已经在南方修渠筑堤时广泛采用,各方面都反馈说,其要比传统的灰浆强之百倍。何况工部也曾经深入检验过,确认无疑后才决定采用的。”
“而且这次二股河工程。还采用了已经很成熟的混凝土技术。这项技术是将水泥与砂石搅拌,加入钢筋或者竹筋,不说固若金汤也差不多。”陈恪接着道:“范纯仁用这项技术重修了大顺城,轻轻松松顶住十万西夏军队的进攻。事后他在捷报上对其大加赞扬,称之为‘金汤’,中丞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如果我不知道,”唐介点点头道:“你就不会坐着回话了。”
“……”陈恪算是小小领教了唐介的凶横,他好歹也是五品高官,坐着回话竟成了恩典。
“那为何偏偏在二股河出问题了?”唐介沉声问道。
“我查了都水监的施工记录,决堤的河段。是在冬月底腊月初修建的。”陈恪答道:“在北方,冬季施工本就是大忌。在滴水成冰的条件下制备水泥或混凝土,会因为水结成冰在水泥生成前,导致水泥的强度不够。严重的会呈酥状,表面一层皮、内部散装碎块,强度甚至不及灰浆。”
“既然早知道后果严重,你为何不早作阻止?”唐介的脸登时黑下来,冷声道:“还是等着看好戏?!”
“中丞这样说就诛心了!”陈恪叫屈道:“第一,冬至停工。这是多少年来的河工惯例。第二,为二股河工程的提供水泥的万隆商行,曾经在冬季修建过大顺城,摸索出一整套严寒中处理、养护、检测的方法。”
“如何处理?”
“一者,搭建暖棚,在室内搅拌反应。二者,用热水搅拌,严寒时还要加热砂石。”这种时候,陈恪也顾不上什么商业机密了,如实答道:“三者,浇筑前,基层应无冰冻、不积冰雪,拌合物中不得使用带有冰雪的砂、石料,搅拌时间也要延长。四者,采用紧密工序、快速施工、覆盖保温等方法,冬季养护时间不少于一月。五者,养护期内,发现有不合格的预制件,整批都要销毁。”
“都严格遵守了么?”唐介倒吸口冷气,心说,妈妈的,真专业啊,一句也听不懂。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陈恪摇头道:“但是当时进献水泥时,我曾将所有的事项,都写在奏章里,包括冬季防冻。中丞可以让银台司把的副本调来过目。”
“据老夫所知,万隆商行的二股河水泥承包权,在十月就被一家新成立的‘吉盛祥水泥坊’取代了,”唐介缓缓道:“你对吉盛祥了解多少?”
“之前没听说过。”陈恪摇头道:“但不跟中丞讳言,那万隆商行却是我一个同乡所开,为此事曾求到我头上。但因为庆陵郡王的缘故,我无能为力。只能在十月末、冬月初,连上数道,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唐介下意识看看案上,陈恪所说的几道奏疏。早已被他从银台司调来,不得不承认,此人行事缜密,有这几道奏疏打底,确实能把自个摘得干干净净。
又问了陈恪几个问题,唐介便让他回去了。
看看时辰,快到了与富相公碰头的时候,唐介便命人备车入宫,在宣德门换乘肩舆时,正碰上包拯从宫里出来,
两人当御史时,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铁杆战友,但凡重大战役,总是并肩作战。唐介这个御史中丞,就是接的包拯的班,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老包一见唐介,便笑道:“听说你今日讯问陈仲方了?”
“你这厮好不懂事,”唐介一翻白眼道:“想要干涉乌台断案么?”
“乌台秉公办案,老夫自然不干涉。”老包近年来,健康每况愈下,经常一病经月,这也是他这二年,在朝廷存在感急剧下降的原因。但今天他带病到衙,似乎是专门来堵唐介的:“但要是以为他无依无靠好欺负,想把黑锅扣到他头上,可别怪老夫到时候发飙!”
“你这老货越活愈糊涂了,”唐介捂住耳朵道:“他是你私生子还是啥,黄土都埋到脖颈了,当心毁了一世清名!”
“他要是我儿子,老夫就是立马死了也值。”包拯大笑道:“老夫是看不惯有些人太无耻了,我得让天下人知道,一心为国的好官,是有人护着的。”
“哼哼……”唐介冷笑一声,训斥抬轿的小黄门道:“还不快离这老货远一点,让老爷我在楼门洞里吃风么?”
小黄门那叫个郁闷啊,可谁敢惹这位老大人?赶紧抬起轿子就跑。
唐介只听包拯在身后大叫道:“记住,要公正,否则老夫就到你家里等死!让你儿子给我哭丧!”
唐介气得直翻白眼,一直到政事堂,才缓过劲儿来。
见中丞大人来了,中书省的小吏赶紧迎入客堂奉茶。唐介没好气的问富相公呢,小吏说面圣未归。他便一边喝茶一边坐等。
不一会儿,欧阳修听到他过来,请他到自个值房吃茶。
“在这儿吃也一样。”唐介不假思索的回绝了那书吏。
谁知转头欧阳修自己过来请,两人是天圣八年的同榜进士,向来性情相投,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唐介只好跟他进了参知政事的签押房。
欧阳修关上门,回头见唐介臭着一张脸道:“你这老货,不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
“顾不得那么多了。”欧阳修搓搓手,笑眯眯道:“再说咱俩当年一起眠花宿柳的交情,谁能说的了什么?”
唐介登时老脸一红道:“就被你拉着去了一次,至于说上一辈子么?”
“谁让你这老货着实无趣,再没别的谈资哩。”欧阳修说着从茶盒中小心翼翼拿起块茶饼道:“官家赏的小龙团,你在外面能喝到?”
唐介不近酒色,唯独爱茶,不禁眼前一亮,旋即警惕道:“你不会也要说情吧?”
“为何用也?”欧阳修掰下指甲盖大的一块。
“再来点,别那么小气。”唐介一边督促欧阳修大方点,一边将在宣德门下的一幕道出来。
欧阳修听了大笑道:“既然老包说得,我更说得,咱俩的关系可近多了,咱们是……”
“打住打住,你再提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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