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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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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大的人,必定越是难请,可一旦成功,他无疑成了活动的吸铁石,吸引更多的有地位的人来参加,那真是事半功倍了。深思熟虑之后,他把目光投到了少帅张学良的身上。少帅向来热衷公益,只要行程排得开,定不会推辞。只要敲定他出席,剩下的人看在少帅的面子,也不会推辞了。 




                  和少帅见面比想象中要容易,他打电话到秘书处,对方听到他的名字,立刻为他安排了会见的时间。而少帅对赈灾也十分热情,一口答应,还允诺借用帅府舞厅做活动之用。这无异于以他的名字来邀请组织了。仰恩心里高兴,一边顺着石子儿铺的小路往外走,一边想着少帅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你就是崇学的小舅舅!” 
                  那么说,崇学跟他提过自己了,嗯,仰恩几乎立刻明白,为何自己能这么容易见到少帅,没有预约,秘书也能立刻安排见面,而且少帅那个晚上竟然恰好没有安排。 

                  正冥思苦想着走到了门边,站在门两侧的哨兵忽然打了个立正,抬手敬礼。仰恩吓了一跳,知道不是针对自己,抬头一看,崇学正迎面走来。 

                  “真巧了,尚文说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噢,对,赈灾捐款的事情。”仰恩觉得跟崇学说话,都会给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给压迫到。 
                  “学业不忙吗?” 
                  “还好,刚开始,功课不太忙。” 
                  “嗯,”崇学回身四下里望了望,“有车接你?” 
                  “有,帅府门前不让停,就在下一条街口等我呢!” 
                  “噢,那好。路上小心。”崇学说完抬腿就走, 
                  “谢谢你!”仰恩连忙说,“帮忙邀请少帅。” 
                  崇学的眼光似乎柔软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仰恩看着他的身影穿过高大的门,看着两边的守兵一个个依序跟他敬礼,他的背挺的那么直,背影在阳光下竟有些刺眼。 

                  那一刻,温柔了瞬间的眼神,算是……一个……笑……吗? 



                  车子沿着喧哗的街市缓慢前行。刚过了帅府街,遇到有人出丧,交通堵得紧,仰恩伸长脖子,只看见漫天都是纸钱在飞。汽车旁边的黄包车上,一个年轻人正忙着把糊在身上的纸钱扑开,嘴里却没闲着: 

                  “哟,这死的是什么人啊?粘着人不放!讨厌!死了活该!” 
                  仰恩“扑哧”地笑出来,手趴在摇下的车窗上,高声喊了出来: 
                  “玉书!” 
                  那年轻人探出头,果然是夏玉书。 
                  “嗨,仰恩。你这是去哪儿?” 
                  “回家,要我送你一程吗?” 
                  “得了吧你,堵成这样儿,你那四个轮子的,跑得还没我这两个轮子的快呢!去我家吧!我买了大螃蟹!” 
                  玉书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塑料兜,里面可不是五六只的活螃蟹呢! 
                  “好啊!” 
                  仰恩爽快地答应。虽然玉书只去上了一次课,却经常找他出去逛城皇庙的集市。两个人都特别喜欢中街一家广东早茶的饭馆儿,周日早上常去那里泡上整个上午,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玉书这人说话极其风趣,仰恩和他渐渐熟络起来。 

                  打发了司机,仰恩跳上玉书的黄包车,肩挨肩地坐在一块儿。 
                  “买这么多,一个人能吃的完吗?”仰恩一边玩弄螃蟹的大钳子,一边问。 
                  “嗯,本来请了人一起吃,可那个没良心的,临时爽约。便宜了你呀!这立秋时候的大螃蟹最是肥美!” 
                  “谁呀?这么没口福。” 
                  “他呗,”玉书说着,眼睛飘到黄包车外,刚才还满天飞舞的雪白的纸钱,转瞬给人踩在泥水地上,脏兮兮更让人生厌,“仰恩,你真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夏玉书转头,水样双眸对上仰恩黑白分明的眼: 
                  “不想知道,包养我的那人,究竟是谁?” 第六章 



                  仰恩的目光追随着人群中穿梭忙碌的尚文。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舞会服务人员穿的紫色衣衫,套在西装之外,格外显得滑稽。面目神情却又分外的严肃认真,指挥着学生会派来的十几名帮忙的干事做这做那,连微小的细节也不放松,那种严格的神态,竟和仰恩平时认识的尚文,那么不同。他毕竟是原家长子,是生来就领导人,命令人的大少爷,即使在自己面前,总一副顽皮讨好的态度,想他在别人眼里,必定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人物。 




                  帅府舞厅中间两层中空,四周回廊,十分气派。舞厅的一边是长长的陈列展台,占了整整一边。募集来的物品摆满了长桌,玲琅满目。每桌后面都有工作人员服务,谁买了多少,有专门负责的文书记录。学生会的干事每人都有个大托盘,装着物品,等人都到齐,将在人群中兜售。仰恩也领了一个,各种东西拣了几样,在文书处登记的时候,尚文走了过来,冲着服务人员说: 

                  “也给我个托盘!我也来卖!” 
                  仰恩笑着回头: 
                  “你今晚怎这么热情的?” 
                  “我知你费了不少心思,当然要捧场。” 
                  尚文知道这是仰恩第一次组织这么大的活动,平日晚上为了这个觉也睡不好,大半夜的还开着灯,对今晚的结果是很紧张,很在乎的。 



                  仰恩手里拿了只笔,手夹过桌子上的一个标签,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在价钱后面多划了个零。尚文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对玉石蝴蝶的耳坠子。 

                  “这个是我姐姐捐的,说是以前宫里的东西,没个三两千是不卖的。”仰恩改完了说。 
                  “噢,”尚文知道,父亲一向慷慨,对太太夫人们从不吝啬,所以家里那些女人,是都存有些宝贝的。“你还挺会剥削富人的!” 
                  仰恩眼角似乎带着笑,又似乎很认真地应了句: 
                  “这点儿钱财,对今晚要来的人是不算什么,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十分难得了。”说着瞟了一眼尚文,低低说:“再说,他们的钱,还不都是剥削来的?” 




                  说着说着,大钟敲过八点,人是陆陆续续出现了,整个会场忙碌起来。原尚文倒没闲着,大声吆喝,在场的人几乎都认得他,他也不吝啬利用自己的名声,跟他说话的人,最后手里都得买点东西,偏他卖的,还都是最贵的。仰恩看他那驾势,心里笑个不停。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 

                  “玉书,你来啦?” 
                  “对啊,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是,”吃螃蟹那天,他是有问过玉书愿不愿意过来的,“还怕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怎会?我最爱凑热闹了。”见仰恩目光移动,心里已知七八分,“他也会过来的。少帅都出席的活动,他敢不来吗?” 
                  “哦,”仰恩脑袋里换了念头,笑着对夏玉书说,“你四处看看,想买什么跟我说。” 
                  人越来越多,即使宽敞的帅府舞厅也开始显得拥挤。仰恩万万没有想到活动能影响这么大,前几天,连晚报都有登载舞会的消息,很多宾客,并不在事前的名单上,都是不请自来的。既然是慈善捐款,自是人越多越好的。仰恩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尚文又转回他身边,在他的耳边说: 

                  “你看谁来了?” 
                  仰恩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刚进门的五六个人,虽然也着便装,气质神态却都有些军人的模样。 
                  “是谁呀?” 
                  “那几个都是东北军的高级将领,平时很少在公开场合一起出现的,呵呵,要不是知道,还以为东北军要造反呢!” 
                  仰恩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因为就在这个时刻,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丁崇学。 
                  “咦?崇学也来了,”尚文说,“走,过去跟他说个话儿。” 
                  “你去吧!我忙着呢!” 
                  尚文于是自己侧身挤过人群,朝崇学走过去。仰恩在忙碌的同时,目光也投向那边,兄弟两个说着好象谈到自己,尚文朝这个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崇学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仰恩忽然想起那天夏玉书跟他说的话,连忙转过身,避开他的注视,心里,竟有些乱了。本来在刻意压抑的东西,终于还是钻出头。那些话,终还是没耐住崇学的出现,翻涌着,窜上心头。舞会大概持续了不到三个小时,少帅的到来无疑是全场的高潮。筹集来的东西卖光后,又临时找了个箱子,直接用来收集捐款。仰恩偷偷地注意到,从头到尾,崇学都不曾和玉书说一句话,甚至两人都没靠近过。 




                  这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格外早,十一月中已经冷得可以了。车子行驶在空旷无人的夜色之中。有风。冷清的街道,给最后一批落叶覆盖着,静心聆听,车轮压在上面,会听见粉碎的声音,或者,是心里的矜持……在破碎?仰恩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边,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尚文也发现了舞会以后的他格外安静,车子里也是冷,虽然他身上批着自己的大衣,还是在微微发抖。仰恩畏寒,四月才脱棉衣,刚进十一月份,就又找出来。因为晚上服务要穿制服,所以他没带棉衣过来,此时就要受冻了。 




                  车子速度突然慢下来,发出几次奇怪的声音,象在咳嗽。司机连忙向路边撤,不出几米,车就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 
                  “我下去看看,许是引擎出毛病了。”司机连忙下车检查。 
                  “修得好吗?”尚文摇下车窗,伸头出去问道。 
                  司机忙火了半天,也还是启动不了。 
                  “少爷,不行,动不了了。我回府叫人,很快开车来接您,行不?” 
                  尚文点了点头,看着司机快步跑开。也只能如此,这这么晚了,四周连黄包车都没有。 
                  “恩弟,你还好吗?”尚文扭头看着身边的仰恩,他冻得快缩成一团了。 
                  “还好。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声音都哆嗦着。 
                  尚文算了算,“半个小时差不多了。” 
                  “哦,”仰恩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来,”尚文朝仰恩挪了挪身子,“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不料仰恩朝车门的方向撤过去,并连忙说,“不要。” 
                  声音里似乎带着防范。 
                  “你怎么了?”尚文问。 
                  “什么怎么了?” 
                  “是因为崇学吗?”尚文说,“从他到舞会,你就不对劲儿,他得罪你了?” 
                  “不是!”仰恩否定,心里却佩服尚文的细心,他在舞会上那么忙碌,竟还算计着自己别扭的时间。 
                  “那你是怎么回事?以前你冷的时候,我也抱过你,怎么忽然又好象很介怀?” 
                  尚文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仰恩颤抖的嘴唇。然而,仰恩却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抵不过尚文的注视,他抬起头,黑暗中,目光犹豫不决,迟疑几分,终于还是问出口: 

                  “男人也会喜欢男人吗?”仰恩的眼睛,润泽得似乎要滴水,“象喜欢女人那样?” 
                  尚文楞住了,一时哑口无言。早在春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对仰恩的心思。可如今仰恩这么坦白地问他,他却不知如何作答。今夜阴沉黑暗,尚文的目光落在仰恩的手上。苍白的手指头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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