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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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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无法忽视那真诚坦荡的凝望,心绪纷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赵琰佾看着戚少商忧乱的神色;温文一笑道:“戚大侠怕了?”
戚少商道:“在下感激赵公子看得起戚某,但是……”
赵琰佾道:“倾慕之事,琰佾一人在心足矣,大侠不必烦恼。琰佾只求能追随大侠。琰佾虽然不精武艺,但用药用毒的手段略知一二,兴许不日能为大侠和方才的列位稍尽薄力。”
见戚少商默不作声,琰佾便笑笑:“琰佾就当大侠默许了。”
“班主!”琰佾转身,见忆颜和那茶水小二神色急切地看着自己:“您是要跟随这位大人么?”
琰佾温和道:“忆颜,苏突尔。你们日后自由了。唱词班就交与你们二人,任凭你们处置。今后,本公子便不是你们的班主了。”
忆颜深深看了赵琰佾一眼,万千不舍在眼睫张合间生生压了下去,双手交叉在胸前跪下,额头几乎碰触了地面,向赵琰佾深深躬了一躬,迅速地站起转身离开。
被唤作苏突尔男子见忆颜离开了,紧蹙着眉峰似乎在艰难的抉择,最终,左手握拳靠在右胸口,单膝跪下脊背深深躬了下去,道:“少主!苏突尔就此别过!珍重!”转身朝着忆颜离开的反方向疾步走去,很快消失在了熙攘长街的尽头。
戚少商看着二人离开,感慨道:“他们二人跟了你多久?”
赵琰佾掏出手绢擦去唇上的胭脂,道:“从记事起,他们两人就一直伴在我身边。”
戚少商不禁道:“他们如此待公子,公子却这般霸道赶走他们。”
赵琰佾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14 四海缘法归有道'下'
“啊!我的独‘车’呀!”
追命在船舱里连连惨叫。今日下了三盘,一平一负,这第三局眼看已成败局。
头一盘和二师兄战,铁手暗中放了几步水,那局成了和棋。追命便精神大振,吵着要和戚少商比试。戚少商不会像铁手那般手下留情,于是追命败得很不甘心,几乎每每新出一棋,动辄三、四步便被戚少商盯上追踪剿灭。转而央求顾惜朝和自己比试,输得更加灰头土脸,本因为偷了顾惜朝一个‘马’心里乐开了花,却不知那双马是连环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便丢了最后一枚还较为得力,能过河界的‘车’。顾惜朝一步“马踏斜日”吃去送上门来的‘车’,将棋往旁边一堆输棋上一撂,气定神闲看着追命那边惨淡经营的黑子阵,道:“还不认输?下面就该将你一军了!”
追命鼓着腮帮,道:“不要催!待我再看看!”
“好,好。我且喝杯茶去。”顾惜朝转头向船舱的方几上那了杯茶,怡然自得,抿了一口:“好茶。”
赵琰佾换了调泽极浅的荷色党项中衫;坐在船腹前,及肩黑发随意披散,手捧一册魏晋诗词集子细细端详。任凭船腹中如何热闹,也不抬一下眼皮。
息红泪坐在船腹后面的尾舱,同船腹分开,不连船棚,中间更隔了帘简。赫连春水横卧在腹藏和尾舱间,抬头赏着黄河两岸的蔚然风光,前面的精致矮几上一酒壶,一酒杯,胎薄质细,瓷身有繁复镌美的刻花纹。这套妙物出自河北定窑,本是离开永乐城时,花高价买来送与息红泪的,不想息大娘不领情,小妖便只能自己来用了。
“不下了!我认输!”追命将棋盘搅得红黑一锅粥,怏怏不快地嚷道。顾惜朝只是转过侧脸笑笑,道:“那便罢。早些痛快认输岂不更干脆?”
戚少商看追命委屈地瞪着大眼睛,随口道:“顾惜朝,你就别再逗追命。”
顾惜朝扬扬眉:“顽皮他本就技艺不精,我不过是委婉些点出罢了,大当家的何必护短?”
戚少商叹了口气:“其一,追命是棋艺不精,可他既然说输了,你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其二……莫再称我大当家,听着好生奇怪!”
顾惜朝放了杯子:“戚少商,你敢和我楚汉两分开战么?”
戚少商挑眉:“那便战!有何不敢。”
顾惜朝按住戚少商归放棋位的手:“一盘定胜负,押注。”
戚少商惊道:“你还要赌?”
顾惜朝扬起嘴角:“我若赢了,大当家的就去向息大娘作揖请罪,请她出来用些膳食。”
口蜜腹剑……分明是让我去碰名为息红泪的大钉子,戳一鼻子灰你好看笑话!
戚少商略略沉吟,道:“若是我赢了,你就休要再唤我什么‘大当家’。”“一言为定。”顾惜朝点头允诺。
二人布好阵,顾惜朝笑笑:“大当家的理应先请。”
戚少商瞪他一眼,出手‘炮立正’。
一个时辰有盈,戚少商将住了顾惜朝的‘帅’。顾惜朝蹙眉看了片刻,道:“我输了。”
戚少商道:“我开局先走,这盘棋便是合局。”
顾惜朝不语,看着棋盘凝神。
午后;戚少商一行包下的大船和后面跟着的运马船一路顺水而下;便在延州渡口靠岸,戚少商牵了黑风下船,看到岸边停靠着一串长龙阵一般的船队;领头的楼船桅杆上插着黄底黑字的大旗,上书“花石纲”三个大字,再看后面的中船,上插的“苏杭供奉局”的牙旗迎着风猎猎抖动。
赫连春水骑马走到旁边,嗤道:“陛下给了那朱勔一纸御赏黄封,他便仗了圣谕作威作福,处处搜罗珍奇草木玩石,花鸟走兽,供奉给皇家十几处御花园。“供奉局”往往过道之处,几多人便倾家荡产;更甚者被强行搜刮,末了被这朱勔的“苏杭供奉局”里官兵爪牙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是,谁敢说个不字?”
突然,一对二三十人的骑马兵丁向渡口冲过来,一路用马鞭开道,人们惊叫着四处逃散,一时间熙熙攘攘的渡口人丁尽散,剩下一地来不及带走被踩坏的果蔬货物。
戚少商正要发作,被铁手拦了下来。这时,领头的骑马军兵看到了刚下船还滞留在渡口边上的八人,便策马过来大声呵斥:“尔等还不快给供奉局主朱大人让道!”
顾惜朝把玩着跨下白马雪色长鬃,悠然道:“怎么让?”
领头军兵蛮横道:“连人带马给我跳到河里!”
追命道:“你先跳下去给三爷当垫脚石,三爷就跳!”
“反了你!”那军兵举着鞭子就向追命打过来,鞭尾被铁手捉住,扬手便把那嚣张的小角色扔到黄河里。
那军兵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狗爬一般抢到渡口边,狼狈地爬上岸,跳着脚向其他军兵呼喝:“你们这些饭桶看什么!还不给我拿下这几个反贼!”
如梦初醒的二三十人一哄而上将八人团团围住。
赫连提枪直指落水狗一般的官军,道:“看来你是癞蛤蟆吃秤砣,铁了心要和你赫连小爷过过招!”
“赫连春水!”那不是镇边虎将赫连大将军的公子么?落水狗心里一惊,怯了几分。
铁手暗中劝住赫连春水:“强龙不压地头蛇。朱勔乃是受了皇谕,我们不看僧面也只得看佛面。否则被他们添油加醋秉了圣上,怕于令堂不利。”
小妖沉吟片刻,放下枪。这时带着浅杏色伞盖的黄骠在另一队人马的前呼后拥下走了过来,骠马上的人便是朱勔,身材高大壮硕,很有几分匹夫像。
看到八个人被自己的卫队围住,朱勔驻了马,喝道:“谁人在此放肆!”
铁手抢在所有人面前答到:“在下草民铁夏游。携众友人路过延州,不料靠岸惊动了军兵。多有得罪。”
朱勔略略一怔:“铁手,铁二爷?!”
“在下已然脱离六扇门。请恕在下和众友不知大人在此押纲。我等即刻乘船离开。”
小人得志,便助长了其落井下石的劣根性,朱勔一听铁手已然不在朝廷做事,气焰便旺盛了起来:“你们可知道,就是开封府城拦了供奉局的路,在下便也拆了那开封府的城墙!”
上月初,供奉局押运一块太湖石经过开封府,那石头太大,朱勔居然让开封府尹带人来拆了开封府的一段城墙。难怪这供奉局早已被民间戏称作“东南小朝廷”。
铁手听出了朱勔意欲为难的意思,心中一怒,却面色平静道:“在下自当替朋友受罚。绝无怨言。”
追命看到铁手为维护六扇门,赫连将军以及毁诺城不惜自己担下那莫须有的罪名,心里着急,正要将平乱珏掏出来,赫连春水拦下追命的手,横身跨了出来,戚少商忙点住赫连河追命的环跳|穴。却不想有人已经先自己到了铁手身边。
赵琰佾俯身扶起铁手,又朝那朱勔微微一笑,笑里藏了七分轻蔑,三分冷淡。那朱勔却是个酒色之徒,立刻掉了三魂五魄,涎着脸道:“这位公子好生的俊逸!”
铁手疑惑道:“赵公子,你……”
戚少商等人心头都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是好,顾惜朝却只是微笑:“莫要慌张,没有那金刚钻,赵公子断不敢揽这摊瓷器活。”
只见赵琰佾轻轻掸了掸衣衫的摆,拂了拂弄皱的衣袖,又拍拍手,拱手向那朱勔道:“朱大人,多有得罪。”
朱勔突然像变脸似的,先是找不着北一般发愣,再来满脸的横肉突然现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朗声道:“小人朱勔得罪了几位,惶恐之至,万望公子海涵!海涵!”
说完瞪着眼睛恶吼身边的军兵:“饭桶!还不速速将挡住公子的那些破船给我弄开!弄不开就烧了!”
军兵们莫名其妙,却只顾听命,忙将船拉开,朱勔翻身下马,连连作揖,对赵琰佾道:“公子走好!走好!小人恕不能远送了。”口气极为客气诚恳。
赵琰佾冷然道:“朱大人请回吧。”说完便牵了自己的马转身向雇下的船上走去。
安顿好马匹,八人在四五十军兵众目睽睽下悠然上了船,船离开了延州渡口,一路又南下而去。
黑风不安分地在尾随的运马船上跺着前蹄,戚少商看了看,叹道:“方才和那朱勔纠缠,靠岸要买的草料也忘了!”
追命有些懊恼地说:“我们还没吃饭呢!今天靠岸不就是要吃饭么!”
铁手道:“顽皮,不要抱怨了。是非之地岂能久留!”
顾惜朝倒是很感兴趣地问赵琰佾:“敢问公子可是给那蠢猪下了药?”语气极为肯定。
赵琰佾轻轻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赫连春水扶息红泪在后舱坐好,过来盘腿坐下,佩服地问:“赵公子好生厉害,怎么就让那蠢猪这般伏贴?”
赵琰佾笑看着顾惜朝,顾惜朝轻晃着右手的茶杯,道:“《列子?周穆王》里,说到秦人逢氏有子,及到壮年得了‘迷惘之疾’,闻歌以为哭,飨香以为朽。颠倒黑白,本末倒置。赵公子的这一剂“迷惘散”果用得好!真是对症下药,专给这混淆是非的蠢猪用!”
众人听了,朗声大笑,追命边笑边说:“恐他药力要是没有过去,入了茅厕也要当是进了香室,赖在里面不肯出来呐!”
船一路经了鄜州、虢州,西京河南府,已然去了十余日,戚少商问过船家,只有两天,便到东京开封府了,到时再过两日,刚好是中秋。追命开心道:“中秋能回六扇门,就可以见到大师兄和老四!刚好二师兄和戚大哥也在,算是团圆了!”
赫连看了看尾舱,心里默然:只要红泪在,天天都像是过节。冷不防被追命用手捅了一下:“小妖!听说你最喜欢热闹!到时候京城中秋夜,三爷带你去汴河桥上看灯会!”
突然听得空中一叠声地清啸,铁手道:“是师傅的传书。”忙起身到了船头,将系在船篷边上的红色丝巾挥了挥,那空中的深灰色信隼便俯冲下来,落在铁手肩头。
铁手取下隼腿上绑的小竹筒,取出书信展开,看完凝起了眉。戚少商看着铁手凝住的脸色,心中隐隐不安。
一杯清茶带着微微的热气现在眼前。顾惜朝安静地看着戚少商,轻声道:“自己泡的,喝吧。”
戚少商看着碧亮如翡翠,微呈黛色的茶汤,奇道:“这小龙团好香。你是在哪里购得?”
“在河南府投宿一夜,茶铺里买到的。虽然不是极品,也能入口。”顾惜朝悠悠地说,又往自己的杯里注茶,香味引得赫连春水和追命都靠了过来,两人要了茶,捧着杯子闻了闻,又尝了尝,一齐点头道赞,赫连春水自己取了杯子,注了茶给息红泪送去。戚少商取了杯子给铁手注茶:“铁兄也来尝尝。”铁手忙震碎纸片,散在江里,入内坐下喝了一口:“好茶。”顾惜朝回身问坐在一旁的赵琰佾:“赵公子可要来一杯?”赵琰佾淡淡一笑:“尊敬不如从命,在下多谢了。”接过茶便喝,引得顾惜朝微微蹙眉。
不多时,那茶入了七人的腹中,暖腾腾带着一股沉厚的睡意席卷全身。叮叮当当一阵茶杯落在船板上的声音,七人全数睡去。在船尾的船家闻声确被尾舱挡住眼,看不到腹舱的状况,便向前面喊:“列位客官,方才的响声,不知有何事?”顾惜朝淡定地回答:“打碎几个杯子,无妨。你且划船便是了。”顾惜朝看了戚少商一眼,轻道:“大当家的,惜朝不想让你看到自己杀人。可是我还不能死,不能坐以待毙。”
说完,掏出小斧,向赵琰佾走过去。
抱起赵琰佾来到船后舱和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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