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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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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继续说,“今天晚上会有两位绅士到家里来,他们来自费城,是我的朋友,来和我谈生意,你最好别待在家里。海,你可以到外面走走,明白吗?”然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可以去看看萨利。”

海勒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背靠着壁炉的另一边,“我一定要待在家里。”他坚定地说。

“但是我不想让你待在家里,海,”利瓦伊说,“我们要谈生意,我想要你出去。”

“我一定要待在家里。”海勒姆又说。

利瓦伊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看上去再过一分钟就要爆发了。但是,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你这个猪一样愚蠢的白痴。”他说。海勒姆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至于你,”利瓦伊转向正在清理餐桌的老黑女人黛娜,怒目相视,“把这些东西拿下去,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再也不要靠近厨房。如果被我发现你在偷看的话,就算不挖出你的心脏,也会挖出你的眼睛和肝脏来。”

大约半小时后,利瓦伊的朋友来了。一个是又小又瘦的干瘪外国男人,穿着一套铁锈色的衣服,脚上穿着灰白的线袜,鞋子上还有黄铜带扣。另一个显然也是外国人,身上穿着帆布做得马裤和厚呢子短大衣,脚上穿着齐膝的长筒靴子,腰上系了一条红腰带,看样子像是一身水手的服饰。当他把外套向后推开时,海勒姆看到了一枝手枪托正在闪着亮光。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健壮,个子不高,眉毛很低,脖子稍短,面颊、下巴和喉咙处都留着青色胡茬。他的头上系了一条红色方巾,戴着一顶三角帽,帽檐上还装饰着镀金的花边,不过镀金已经失去了色泽。

利瓦伊亲自为他们打开了门,在门外对客人说了几句话,他说的是外语,海勒姆一句也没有听懂。进来后,那个瘦小的男人用犀利的目光扫了海勒姆一眼,那个魁梧的恶棍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两个陌生人没有向海勒姆打招呼,之后,再也没有注意过他。

利瓦伊拉下了百叶窗,插上了大门的插销,拉了一张椅子顶在了厨房和房间相连的门上。然后,三个人坐在了黛娜刚刚收拾了一半的餐桌旁,那个健壮的男人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纸片,三人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这些纸片。他们用刚才利瓦伊和他们打招呼时用的那种语言交谈着,海勒姆一句也听不懂。一会儿说话声音很低沉,一会儿声音又突然大起来,好像在激烈地争论什么,但只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墙角的大钟敲过两次了,这场漫长的讨论仍然在进行着,海勒姆静静地站着,像树桩一样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昏暗灯光下挤在一起的三个脑袋和摊在桌子上的纸片。突然,谈话结束了,三个脑袋分开了,三个椅子被推到了一边,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利瓦伊站了起来,走到壁橱前取出一瓶海勒姆的苹果白兰地,动作自如,好像这就是他的东西一样。他把三个杯子放在桌子上,又放了一坛水,然后三个人大大方方地自斟自饮起来。

两个客人走了出去,利瓦伊站在大门前,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朦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才转过身走进来,关上了门。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一下子喝完最后一口酒,转身就上床睡觉去了。从他第一次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到现在,他没有和海勒姆说过一次话。

被丢在一边的海勒姆又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向四周看了看,耸了耸肩膀,好像要叫醒自己一样,然后他拿着蜡烛,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利瓦伊这次的到访,显得非常不受欢迎,因为这段时间正是可怜的海勒姆·怀特最痛苦的时期。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钱的价值和现在完全不同,500英镑数额很大,在苏塞克斯郡,这相当于一大笔财富。对于海勒姆来说,要想筹起父亲留给继弟的这笔钱,难度非常大,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筹集起来。霍尔律师一向对海勒姆热情友好,即使全世界人都不相信海勒姆,他也愿意相信他。但在钱的问题上,老头却十分固执,不讲情面。当他向霍尔律师开口借钱时,这个老头像石头一样又硬又冷。他说,他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海勒姆,但是,海勒姆必须自己来筹集这500镑——也就是说海勒姆必须放出债券。他可以借给海勒姆300镑,但需要拿他的磨坊作抵押。本来霍尔可以借给他400镑,但由于已经有了100镑的先期抵押,他不敢再把更多的钱放在上面。为了做投机买卖,海勒姆曾经买过一大批小麦,存放在费城的仓库里,现在他只能低价拍卖了这批小麦,仅仅收回了100镑。此时,他的财务状况糟糕极了,但他还是筹足了给利瓦伊的500镑,交给了霍尔律师,随后,霍尔律师解除了他的债券。

12月上旬的一个下午,天气阴沉,非常寒冷,海勒姆终于完成了这笔交易,把债券一点点地撕碎了。霍尔律师把桌子上的文件推到一边,把脚翘到了桌子上。“海勒姆,”他忽然说,“海勒姆,你知道吗?利瓦伊·瓦斯特一直在萨利·马丁家附近转悠,好像在追求他家漂亮的女儿。”

他说完这句话后,只收到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律师不由地开始怀疑海勒姆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但是事实上海勒姆听到了。“不,”他说,“我不知道。”

“嗯,确实是这样,”霍尔律师说,“邻居都这么说。这个传言很糟糕,你知道吗?他们说从上个礼拜起,她已经离家三天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个家伙编的故事和谎言已经把她迷倒了。”

海勒姆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麻木的沉默中盯着霍尔律师。“你的继弟,”老律师又说,“是个流氓,他是个流氓,海勒姆,而且我怀疑他可能比这个还糟糕。我听说最近有人看到他在奇怪的地方和几个奇怪的人待在一起。”

他又停了下来,海勒姆仍然什么话也没有说。“至于你,海勒姆,”老人突然又开口说,“我听说你也在追求那个女孩,是不是?”

“是的,”海勒姆说,“我也在追求她。”

“啧!啧!”律师说,“真是太遗憾了,海勒姆。我担心你追不上她了。”

离开律师的办公室后,海勒姆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他光着头,手里托着帽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地面,嘴唇愚蠢地往下耷拉着,眼神暗淡无光。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慢慢地梳理了一下前额的淡棕色头发。后来,他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打了个冷颤,迟钝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街道,然后戴上帽子,转身步履蹒跚地慢慢离开了。

冬天是个多云的季节,黄昏很快就降临了,铅灰色的天空让人感到十分沉闷。海勒姆在小镇的郊区走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又站了一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后来,他没有沿着回家的路向回走,而是走向了通往光秃秃的田间的道路上,绕过弯曲的篱笆,到了萨利·马丁家。

鬼使神差地,海勒姆那天去了萨利·马丁家,不管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他那天就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一直担心地最糟糕的一幕之后,彻底地绝望了。

离马丁家不远的路边,有一道山梅花树篱,现在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片叶子。海勒姆走近树篱时,听到了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他立即躲进了篱笆的角落里,藏到了光秃秃的茂密枝条后。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看到两个人沿着小路走了过来,一个是他的继弟,一个是萨利·马丁。此时,利瓦伊正抱着女孩,在她的耳边低语,女孩则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海勒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掉到了冰窖里一样,简直无法呼吸了。他们在路边停了下来,正好站在了海勒姆藏身的前方。海勒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人窃窃私语,不时地传到这个已经无法呼吸的沉默的听众耳朵里。

突然,咣当一声,门打开了,接着,传来贝蒂·马丁严厉、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萨利!萨利!萨利·马丁!你,萨利·马丁!进来!你在哪儿?”

女孩伸开胳膊绕在利瓦伊的脖子上,飞快地吻了他一下,然后轻快地跑开了,沿着海勒姆站的那条路飞走了。她跑过时,海勒姆赶紧蹲下身子。利瓦伊站着目送她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转过身去,吹着口哨走了。

利瓦伊刺耳的口哨声渐渐地消失在远方,海勒姆跌跌撞撞地从篱笆后面爬了出来,他脸上呈现出从来没有过的表情,让人无法形容。







海勒姆站在炉火前,双手背在身后,紧握着双拳。他连碰都没有碰桌子上的晚餐。利瓦伊的胃口倒是非常好,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他的目光越过盘子,到了继兄那里。

“那500镑怎么样了,海勒姆?”他说,“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来筹集,虽然现在时间还没有到,但我打算后天就离开这里,你最迟明天就要把钱给我,我要我自己的钱。”

“我今天把钱给了霍尔律师了,他给你保管这笔钱。”海勒姆木讷地说。

利瓦伊咣当一声放下了刀叉。“霍尔律师!”他说,“霍尔律师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霍尔律师没用这笔钱,是你用了这笔钱。你得把它还给我,如果你不还,我向上帝发誓,一定要起诉你,一定。”

“霍尔律师是托管人,我不是你的托管人。”海勒姆用同样呆滞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什么托管人,”利瓦伊说,“也不知道什么律师。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给不给我钱?”

“不,”海勒姆说,“我不给你,霍尔律师会给你的,你去找他吧。”

利瓦伊·瓦斯特的脸胀成了紫红色,他猛地把椅子推到了后面,大叫起来,声音十分刺耳。“你这个该死的陆地强盗!”他咯吱咯吱地咬着牙说,“我看穿了你的把戏。你要骗走我的钱。你知道霍尔律师对我有意见,他痛恨着我,还给费城写了那个报告,竭尽全力地让所有人都反对我,还派水兵和我作对。我很清楚你的把戏,但你骗不了我。只要世界上还有法律,我就会拿到我的钱——你这个该死的、变态的小偷!你违背了我们死去的父亲的遗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估计就算是屋顶塌下来,利瓦伊·瓦斯特也不会这么吃惊。海勒姆突然走上前,紧握双拳,半边身子压过桌子,死死地盯着利瓦伊的眼睛。他呆滞、愚蠢、像木头一样的脸因为愤怒而严重扭曲了,太阳穴上的青筋鼓起,就像打了结的鞭绳一样。他说话时,声音远远超出了一个基督教徒的行为标准,是那种气喘吁吁地咆哮。

“你会起诉我?就你?”他说,“你会起诉我,是吗?你害怕上法庭——利瓦伊·瓦斯特——你上法庭试试——看看你喜不喜欢法律吧。你凭什么骂我是小偷——你这个该死的、凶残的流氓!你才是小偷——利瓦伊·瓦斯特——你来到这里,就偷走了我的爸爸;你让我破产——我得给你本来应该属于我的钱——你还偷走了我追求的姑娘。”他停了下来,嘴唇因为要说的话而颤抖着。“我知道你,”他磨着牙说,“我知道你!要不是因为父亲让我发过誓,我早就把你送到地方官员那里了。”

然后,他手颤抖着,指着利瓦伊说:“那儿是门,你看到了!滚出去,永远不要再进来——如果你再进来——或者如果我在哪儿再看到你——我向上帝发誓,一定要把你扭送到律师那里,把我知道的、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啊,我一定会这样做的,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如果你想要法律,我会给你足够多的法律!赶快给我滚出这个房子!”

听到海勒姆的话,利瓦伊好像把身子缩在了一起,黄铜色的脸变得更加黄了,像蜡一样暗淡无光。海勒姆说完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推开椅子,站起来,戴上帽子,鬼鬼祟祟地四处瞥了一下,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房子,晚餐刚动过一点,但他没有停下来吃完它。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走进过海勒姆·怀特的房子。







海勒姆终于把这个坏蛋赶出了家门,但这个坏蛋蓄谋已久的坏事还是发生了。第二天,人们传言萨利·马丁跟着利瓦伊·瓦斯特跑了。第二天早上,老比利·马丁带着来复枪到了镇上,四处搜捕利瓦伊,扬言一抓到这个把他女儿引上邪路的坏蛋,就一枪毙了他。

这个坏蛋离开了海勒姆的家,与此同时,另一个恶人也离开了他停泊的港湾。几天后,从印第安河传来消息,海盗蓝肤已经离开了河口,向东南方向驶去。那些看上去好像无所不知的人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蓝肤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就在他离开三天后,一艘“蝎子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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