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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攻略 by 殿前欢(宫廷,情到刻骨)-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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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冤屈。”
  “请问,我又有什么冤屈?”
  萧彻又是一顿,没有接话,只将杯举起,递到了帛锦跟前。
  “石孟,定邦侯,你东厂所谓冤死的第一个忠烈。其实你我知道,这人胃口极大,仗着自己开国有功又是国舅,监督盐道的时候,贪了无数银两。”过了许久萧彻才道,双手握住杯口,贪恋那一点暖意。
  “其余那些事,我不想再说,但是我知道,那些死在你手里的,都是该死,都是些我想动却又不能动的角色。”
  “他们,不都该死,至少有小半并不该死。”帛锦终于接过了话。
  “我知道。”萧彻低头,淡淡一笑:“这小半不是该死,而是必须死。他们不死,我的位子便不能稳固。”
  “那裴翎呢?”略停之后萧彻又道:“他呢,你觉得他是该死,还是必须死?”
  “裴翎素有帅才,当得大用,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过于耿直。”
  “那你又为什么害他,非要定他死罪?”
  帛锦沉默,掌心握着酒杯,却是不喝,只是眼看着那热酒一分分变冷。
  “你想求死,对不对?死前参裴翎一本,那么他对你便断了念想,从此便能一心一意跟我,是不是?”
  “裴翎这人耿直,素来不会转弯。还望日后圣上开恩,莫要让他陷入党争。”
  “这么说那日我没有看错,你撕破脸皮咄咄逼人,就真的是要求死。”
  帛锦又是沉默,紫眸迎光,里面是一片静谧。
  “圣上说的我生无可恋似的。不过确实,我好似确实没缓过一口气来。”
  “人生在世,总归是不能如意,既然这些大苦都已经过来,你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求死?”
  “一千两百四十五个日夜,日夜孤苦,辗转无眠,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帛锦答了一句。
  一句便让萧彻彻底无言。
  一千两百四十五个日夜,不经意之间,原来阮宝玉已经去了这么久了么?
  “整肃司礼监,压制锦衣卫,扩大东厂建立完整的情报体系,还替我解决了那些想杀又不能杀的权贵,让我不致陷于不义……”到得最后萧彻道,将杯慢慢举高:“如今天下升平,我能在这龙椅上坐稳,你可谓居功至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还是想敬你一杯,真心的……敬你这杯薄酒。”
  “我当年是为报私仇,倾覆天下。还上天下几年太平,应该的。”
  不轻不重的一句,还是让气氛僵了僵。
  “臣只是说说臣心里的想法。毕竟,圣上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惦记上了臣,臣绝对不能欺君。”帛锦笑完后,一口把酒饮干。
  杯空了。
  萧彻静了很久,才将酒给帛锦重新满上。
  帛锦慢晃着酒盅:“圣上,我还有些事情,一直没有想通过。”
  “你说。”
  “阮宝玉曾经自告奋勇翻了脑仁案,纠出了沈落,于大理寺立下首功。”
  “是。”
  “我一直奇怪,案子一结束,那个巫医便可以放了,没人会再去怀疑他。可为什么,阮宝玉他非要等巫医留下线索后,才杀人灭口呢?”
  “……”萧彻皱眉,垂目看着盅的酒。
  “在永昌查劫银案的时候,炸药爆炸,原本是阮宝玉脱险,段子明受伤。我也信是你的授意。然而偏巧山上石头滚落下来,在短短一瞬,宝公子拼死替我一挡。人的私心,不可能来得及那么快计算权衡的。他怎么能做到那么真实?”
  萧彻依旧默然。
  “那次我在皇宫受辱,他拼得一死羞辱圣上,又怎么知道帛泠不会立杀他当场?他的算无遗策,真是到了这个田地?”
  “还有,我在戒断素燃的时候,夜夜难寐,可每次醒来,他都能发觉,我想请问圣上,他为什么演戏能演到入梦,能够这般敬业?”
  ……
  “最后,你们已经公开画册,已经事毕功成,那他又为什么寻来,听凭我羞辱,愿意死在我的刀下?”
  ……
  萧彻静默,抵死地沉默,只将掌间酒杯越握越紧。
  “如果说这些圣上都不愿回答,那么至少能不能答我一句,那日那刻,阮宝玉到底是因什么而死?”
  “便是死,也是因我而死。”萧彻强咬着牙。
  “因你而死,也是因我而死,他脑子原本有病,是纠结而死。因为他对我也是动了真心,对不对?”
  帛锦轻声,喑着嗓子,最终说出了答案。
  阴冷的牢房,一片寂静。
  “圣上,这里原本是大理寺的牢房。”许久后,帛锦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萧彻拧起眉头:“我知道。”
  “那您不知道,这间牢房有道暗门,暗门后是间暗室,是为犯人间私下的隐情听特别设的。”盅内的酒又见了底,帛锦自斟自饮。这次的黄汤已转冰凉。
  “有暗门又如何?”
  “那圣上不怕这道门后,会有什么人吗?”帛锦伸出食指,指头对准牢房某一处。
  萧彻头埋下咳了好一阵。
  咳喘的时候,他细细地寻思,究竟会有什么人。
  不该有人!
  以帛锦如今这副天地,那门后绝对不会有什么人。更何况,萧彻今日地位,还须怕什么人么?
  于是,萧彻起身,缓缓地走了过去,将门推开。
  暗室的门也很轻,开起来却不利索,“嘎吱吱”地响。
  门后漆黑,借了帛锦牢房的光,才能勉强瞧出个模模糊糊的虚形。
  萧彻努力适应这份阴暗。
  而暗室内,果然有个人影,一动不动。
  “谁?”
  萧彻慢慢地走近,好似——这个人穿的是官袍。
  好似是大理寺少卿的官袍!
  “阮宝玉?!”萧彻脱口一声。
  可惜,什么都没有。
  这暗房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只稻草人。
  而孤独的稻草人,穿着一身前朝大理寺少卿的官服。
  外头牢房帛锦发出几声朗笑,笑得腰都直不住,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萧彻将稻草人扔在帛锦的脚前。
  “你这五个月,就做了这些?”
  “就做了这些,我要他犹如在世,听这一席最后的审判。”
  “你是疯了!”
  “从头至尾,阮宝玉便真的都是圣上的人?因你而生因你而死?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其实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是在替阮宝玉问你,他为你竭尽心力,难道还不值得你还他一个真相?”
  萧彻低头,心口剧痛,只得拼命喘息。
  “这么说我所猜不错?”帛锦慢慢举目,逆着光,俯看萧彻。
  “果然没错,他待我是真,只不过这真,最终败给了一个男人的信仰,将你扶上那肮脏龙椅的可笑的信仰。”
  最终他道,慢慢将身后靠,头脸半垂,重又陷进了沉默。
  “就算他对你不假,他却还是背叛了你,就像沈落,没有差别!”
  过得许久萧彻才强撑力气回了一句。
  帛锦没有争辩。
  没有错,背叛就是背叛,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原谅。
  直到那一日阮宝玉死去。
  直到他死后那辗转无言的一个月。
  一个月里,他把他们从相遇到决裂,每一个画面每一段时光都细细想了一遍。
  如果阮宝玉不死,那么恨意永不会消弭,这些时光就会被恨意蒙蔽,永远沉在血底。
  可是阮宝玉已经死了,慢慢的,有些东西,就渗过怨恨,浮了出来。
  比如初见时他那花痴万分的笑。
  比如自己遇险时他那螳臂当车的痴勇。
  比如最后一次见面时他那纠结绝望到死的眼神。
  没有错,就算这是个棋局,而一切只是出戏,那在这出戏里,阮宝玉也是假戏真做,给了他一段没有快感却有尊严的爱情。
  那一日,在大殿之上,他领萧彻之命,当时当刻,连他自己都以为只不过是在自暴自弃。
  可是时日过得久了,一步一步走来,再猛然回头,他发觉自己却是踏着阮宝玉的布局,在走他未曾走完的路。
  如果说升平天下,扶那龙椅上的萧彻坐正便是他的信仰,那么自己现在在做的,就是不知不觉在追逐他的信仰。
  阮宝玉的确不可原谅。
  可是他已经死了,这恨,竟也渐渐随他而去。
  “我并不赏识你的为人,也不懂得一个能看着自己弟弟被三千凌迟人的心肝,可我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明君,阮宝玉所选不差。”帛锦举起了杯:“但是你要记得,我助你帮你,没有一丝心甘,只是因为阮宝玉,因为你是他至死未竟的信仰。”
  萧彻举了杯,因为心中空落,只觉得那杯水酒万钧沉重。
  “不管如何,我已是得到了天下,得到了一切!”他低声,似乎这句已是最后的凭靠。
  “很好。”帛锦淡然:“那我祝圣上万寿无疆。”
  杯酒将尽,结局已定,可是他却无有怨忖悲戚。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用这些时光消磨了恨意,最终遵从阮宝玉信仰,活着一日,仍信有爱,仍付真心,仍为那个人死生不计。
  无论结局如何,帛锦终是帛锦,活得高贵坦荡。
  萧彻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为什么,先遇到自己先成为知己,阮宝玉却没有爱上他萧彻。
  这个纠缠磨折他太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输了。
  聪明有如阮宝玉,从来明白谁才真正值得去爱。
  “帛锦,你安心去受明日凌迟三千刀吧。”萧彻恢复平静,徐徐露笑。
  “说来,我帛家的确欠你萧家三千刀,该还。”帛锦举杯,一饮而尽:“但你要记得,我这三千刀,并不是在还你,而是在还我帛氏列祖列宗,是在替他们偿还罪孽。”
  第四十九章
  被凌迟。
  还差半支香的时间,帛锦仰面朝天地躺着。
  眼里的天,空无一物。
  帛锦从来不觉得老天爷有什么好看的,没想到,这次是来见它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啊,最后一面。
  很久很久以前,他有过这样失败的教训。如果他事先知道那是最后一面,他定然会仔仔细细地端详的。
  当然如今,他会有的是时间。
  须臾后。
  负责凌迟的主刀手,向围观的百姓展示行刑用的刀子,把把雪亮,相当碜人。
  全场哗然,怂恿声如潮。
  芸芸众生,皆是命如草芥,无人例外。
  心口猛地被击上一拳,狂闷。帛锦缓缓吐出口气,就要开始了。
  天,在这种节骨眼上,开始下雪。
  很轻,很细的那种。
  这雪花,特别夺目,比明晃晃的刀子还亮。
  第一、二刀。
  祭天地,用他的血、用他的肉。
  不残忍,却是扎扎实实的两刀。
  冰凉凉的感觉,瞬间麻了帛锦的半边脸。
  帛锦,心底冷笑。所谓凌迟,不过就是让他身体每个部分一步步坏死,最后拆完人生的全部罢了。
  没什么稀奇。
  第三刀。
  副刀手粗着脖子吼出凌迟的刀数。
  雪,继续零落飘着。
  运气真好,雪比血多,所以他死不了,很长时间会死不了。
  对此,帛锦无悲无哀,堂堂正正地躺着。
  萧彻没去刑场,因为龙体抱恙。就算他去了也是假惺惺悲哀,没意思。
  如今,他的君威浩荡。
  身旁把脉的太医摇首,端着医骨,一颗善心向帝王劝道:“陛下,万万不可过度操劳。”
  萧彻裹紧一领锦袍,含笑但问:“汤药度日,朕还能活多久?”
  “陛下……”
  “久病成医,朕自己心里有底,说实话吧。”
  “悉心调养,六、七年不是问题。”很复杂的措词。
  萧彻垂目,嘴角一扬。帝王气质相当露骨。
  暖阁外,有鸟悠悠啭啭地清唱。
  萧彻挥手吩咐宦官:“又是画眉鸟,兴许是天寒寻不到食物的缘故。去,给它喂些鸟食。”不知为啥,宝公子临死咽下最后一口气,还会有空瞧眼窗外的画眉鸟。
  不管是不是自己多心,萧彻从此对画眉上了点心思。
  一旁伺候小太监伶俐地应了声,退了出去。
  不消一刻,鸟食送到。
  暖阁外的小太监边喂边冷得跺脚,呐呐怨道:“那么冷的天,这画眉鸟难道不南迁,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这话正巧被走出阁门的太医听到,老人家捋长须,欣然答道:“只因画眉是只留候鸟。”
  “太医你刚刚在说什么?”不知何时,萧彻已经走出殿阁,站于廊下。
  “皇上……臣说,说……”太医忐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刚刚说画眉是什么?”萧彻近身再问,双手微颤。
  小太监躬身,口快率先回答:“太医说,画眉只是留侯鸟。”
  “什么?”萧彻眉心一动。
  “画眉是只留候鸟。”
  “留侯鸟……留侯,只留侯啊。”原来如此。
  萧彻退后半步,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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