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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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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步不许动,可我今日出了围房一看,除了我以外的人,可都不是这样——”
    “不用干活计,好吃好喝菩萨样儿供养,李女史还心里头不足?”这么一大篇话硬邦邦地甩出来,魏逢春当即心里头就把李婉娘记恨到了十分,只是当着顾沅的面不好发作,只似笑非笑避重就轻地挑拨,“怎么,还惦记着司寝的差使,想往上巴结?您这心可也太大了,这些奴婢活计,怎么好安置您呢?”
    得罪了御前总管,日后只怕少不了苦头吃。左右是破釜沉舟,仗着对顾沅性情有几分了解,李婉娘索性直截了当地反唇相讥:“要是当真好吃好喝菩萨供养,我还来这里做什么?您倒是勤快,派小太监给我按时按点送冷菜冷汤冷饭,就是忘了再给个香炉让我也暖和暖和。昨儿晚上下雪,我在围房里一夜没能冻死,还真该谢谢您。”
    魏逢春不应声,眯着眼睛盯着李婉娘,心道自己当真是在这清和殿里闷久了,接连两个女史都看走了眼,顾沅就不提了,这一位细声细气的,他只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货色,谁想到又是个敢捅娄子的主儿呢?
    说起来他倒不是对李婉娘存心苛待,这做法其实是宫里头心照不宣的老规矩,历来侍寝的无论是妃嫔还是女史,甚或是那些侍君,彼此多半都是面上亲热内里恨不得捅刀子,是以围房里有个王不见王的不成文忌讳:一位主子独得圣宠的时候,除非皇帝自己翻牌子宣召,或是下了决心要与人一争长短,否则都不主动往御前走动,一是皇帝正在情热,势必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一是宫内有许多前例,也担心无意中被旁人当了枪使,要避开嫌疑。顾沅出身宫外,不知晓也不足为奇,可这一位在宫里时候不短,这么哭着喊着逆着来,那心思几乎就是不言自明了。
    何况如今顾沅虽然并未蒙宠,但看皇帝的举动,比以往先帝对待得宠的侍君还上心。魏副总管自诩是个称职的忠仆,自然喜怒好恶也随着皇帝,皇帝喜欢顾沅,他就是头顶肩抬也要把顾沅顶到御前去,皇帝对另一个女史不闻不问,那李婉娘在他心里头也就跟块碍眼的石头差不多少,下点绊子,让她知难而退,不也正是他体贴主子的一片心思么?
    然而这样的忠心却不好在顾沅面前表露,顾沅脸上透出不以为然来,魏逢春眼睛一转,立刻换了口风:“这帮猴崽子,贪玩躲懒儿,居然没预备炭盆。冻着了李女史,没的说,回头我拿大板子招呼!日后要是再有什么不周到,跟我说一声,我打折他们的腿!只是这差使么,”他故作为难地沉吟,“御前确实没缺儿。再者,我也不知道李女史擅长什么,别胡圈乱点屈了女史的材料。要不这样,我明儿去宫正司问问您的履历,然后再商量?”他说着朝顾沅一笑,“顾小娘子,您看这么样成不成?咱们小爷用人挑剔,看不顺眼的不许近身,我也得问问小爷的意思呀?”
    圣意算是个万用万灵的借口,李婉娘明知道魏逢春打算一拖了事,也无可奈何,只求救般的望着顾沅,眼见顾沅点了头,那眼泪又不做声地流了下来,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顾姐姐,可是我刚刚失了言,惹得姐姐不快?我什么差使都——”
    “不妨事。”顾沅眉宇里仿佛满是心事,伸手替她理了理身上的雪青缎宫衣,朝她安慰似地勉强一笑,“你且回去等着,我自有主张。”
    皇帝这一日回来得甚早,午正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御辇便回了清和殿。告状这种事,想来是先下手为强,魏逢春跑前跑后地领着侍膳太监忙碌了一通,把皇帝引到膳桌前,见皇帝脸色不坏,小心翼翼开了口:“请小爷的示下,先前和顾小娘子一起来的那位李女史,该派个什么差使呢?”
    皇帝闻言便皱眉:“怎么,她还在御前?”
    这句话把皇帝的心思表露得清清楚楚,魏逢春立刻就势煽风点火:“可不是?奴婢见一时没什么差使,好吃好喝把她供在围房里,谁想到她今儿竟然跑到顾小娘子面前诉苦,好像有什么人慢待了她似的。这样的人,要是留在御前——”
    皇帝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到涉及到顾沅,便不肯轻下决断,只微微点了点头,举箸用膳。因皇帝之前的裁撤,午膳虽和早膳一样是四宫点四汤粥,外加一品御田粳米饭,菜色却只有五道,两荤三素,皇帝不挑食,历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只这一次直到进膳已毕,有一道菜也依旧分毫未动。难不成皇帝近来想要改改口味?魏逢春赔着笑试探着请示皇帝:“今儿膳单拟得不太好,都是老几样。下雪时候吃锅子最好,要不,让御膳房晚上改进两道锅子?”
    “不必。”皇帝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道红烧肉,“这道菜朕瞧着火候还好,你找人给她送过去。”
    魏逢春恍然大悟,同时又有些感慨,向着皇帝低声劝说:“既然小爷瞧着好,就先进几口?顾小娘子那里,奴婢传旨御膳房另作就是了。”
    皇帝蹙着眉瞥了他一眼:“朕缺这么几口?传了旨就要记档,平白给她招是非。你只管给她送去就是了,提防凉了走了味儿,快去!”
    皇帝进膳的食器都是黄底云龙纹花色,十分招眼。魏逢春自小茶房里取了个挑盒,将那碗红烧肉装进去,又悄无声息地去茶点房领了一份例饭,一道装进挑盒里,温在小炉子上,眼见到了宫人轮班吃饭的时候,便朝着顾沅含笑招呼:“顾小娘子,昨儿太医吩咐,今儿起小爷临睡前安神汤要换新方子,讲究也多,人多闹哄哄地讲不清,这会儿正好,不如小娘子就辛苦辛苦,稍迟一步?”
    顾沅并不疑心,随着魏逢春进了小茶房,却见魏逢春自挑盒里将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她目光落在那碗红烧肉上,脸色便有些怔仲:“魏师傅,这是?”
    “要说咱们小爷对人,可真是没话说!”魏逢春趁热打铁地替皇帝表功,“这道菜小爷午膳时一口没动,是特地留下来赏给小娘子的,小爷说了,怕传赏惹人眼目,对小娘子不好,叫小娘子别嫌弃,另外虽说是赏赐,小娘子只管随意,不必谢恩,不对胃口也不必用,免得伤了脾胃。”
    他一头絮叨,一头快手快脚摆好了碗筷,转身挑帘出了门,立在门口袖着手望天,心里头胡乱琢磨:小爷这么体贴的用心,再心如铁石的人,也总得化了吧!
    顾沅用饭速度和皇帝差不多一样快,还不到一炷香时间,顾沅已经出了小茶房,将那挑盒送到魏逢春手里:“魏师傅,这些碗盏——”
    “不妨事,不妨事,”魏逢春笑脸迎人,“都由我料理,小娘子去消消食,且歇着吧!”
    “如今这个时候,陛下可是已经歇下了?”顾沅却是略一犹豫,“倘若没有,不知我可否请见?”
    魏逢春闻言喜上眉梢,心道人人都说御膳里头肉菜做得好,如今看来果然不差,这一碗肉送过来,顾小娘子便自行请见,时候挑得也好,正是小爷歇午觉的时辰,要是一来二去走了火,那红烧肉不就成了肉媒人了么?
    皇帝已换了衣裳准备入寝,顾沅进殿时满殿都是安息香气,皇帝盘膝坐在罗汉榻上,见了顾沅便笑盈盈将身边一册书卷递到她手里:“这是薛孝通薛先生临的《南华经》,用的便是颜体。朕今日给你,就当是昨天晚上你背书的谢礼。”
    薛孝通是本朝书法大家,因他为人自律,从不与人题字,这样一卷《南华经》,几乎是有价无市求无可求。顾沅摇头道:“这东西太贵重,臣不能收。”她见皇帝笑脸上泛起失望,不由自主地又放缓了语气,“不然这样,就算是臣从陛下这里借来一观吧,过几日,臣再原物璧还。”
    “也好,”皇帝松了一口气,“那你另寻一样赏物。”
    “臣这里实在没什么要赏的。”顾沅想了想,“臣能不能替别人向陛下请一样恩典?”
    “旁人?”皇帝讶然一笑,“什么恩典?”
    “便是与臣同来的女史李婉娘,”顾沅道,“陛下可否赏她一个差使?”
    李婉娘不是顾沅,皇帝没法心无芥蒂地让她留在身边,她略一踌躇,抬眼看向顾沅:“魏逢春与朕提过,如今御前没有空缺——你看呢?”
    “魏总管对臣也是这样讲。”顾沅静静与皇帝对视,“但他忘了,如今御前女官里,其实尚有一位空缺。”
    她语气极笃定,皇帝心里泛起不祥,却又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哪一个?”
    “允娘腊月便要出宫,臣虽然暂时接手她的差使,可最多明年恩科前,便也要离宫,这个差使给她,不正是两全其美么?”
    皇帝无声无息地攥紧了手里的《南华经》,她抬起眼睛,眼前顾沅神色平静无波,眼神清澈坦然,仿佛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原来伤心难过到了极点,竟会连一丝怒气都生不出来,胸口只剩下冷冰冰空荡荡的一块,皇帝扯了扯唇角,在茫然中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如尔所愿。”

☆、第35章

看着顾沅波澜不惊地退出殿去,皇帝倒在榻上;心里仿佛被挖去了一大块;空荡荡的。她举起手,赫然发现那卷《南华经》还在手里;薄薄的绢册被自己攥得变了形,封皮上的“臣薛孝通恭进”的字样也皱了起来。
    昨天顾沅的背书启发了皇帝,总避着朝臣并不是个办法,顾沅的文才并不比鸾仪科诸人差;倘若能因此得朝臣青眼;日后封妃立后;是不是也能容易些呢?
    薛孝通是皇帝的启蒙师傅,闻名天下的大儒。虽然薛孝通对议礼的事反对最力,在御前和皇帝吵得天翻地覆,但皇帝却知道他是位纯粹的正人君子,凡事遵循公心,面上严肃,内里心肠却是最和软的一个。薛孝通爱才,顾沅抄过他的时文集子,再临他的字帖,便是暗地里有了半分师生之谊,到时自己再陪着顾沅上门求教,总不会被扫地出门。
    然而这样的苦心,其实不过是一场笑话。皇帝抬起手,在虚空里写了个“顾”字,又颓然地放下了手。那一日的担忧如今成了真,顾沅呆在她身边,心里却只念念不忘地想着要离开,那让自己心头暗自雀跃的相处,在顾沅看来不过是和其他宫人一样的寻常差使,即使她再怎么处心积虑地讨好也无济于事——她不喜欢她,她给予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负担,她除了如她所愿,不再纠缠,还能再做什么呢?
    就算是九重至尊,能做到的事也有限,皇帝心底满是无能为力的挫败,然而又无可奈何。自制太过成了习惯的人,于儿女情长上总会比旁人逊色些,皇帝既学不会像遂王那样唇舌灵便花言巧语,也做不到裕王想要就夺到手里的横蛮无忌,她只会尽自己所能地把自己能给的东西给出去,期望能换来顾沅一个心甘情愿,顾沅对她给的东西泾渭分明地冷淡,她就束手无策了。
    一念至此,皇帝心痛如割。这里是她曾听着她的声音入睡的地方,曾经的甜蜜如今仿佛成了毒药,抹在心口能让人痛彻心肺。皇帝一刻也没法再待下去,索性起身传司衣进殿更换朝服,起驾去昭仁殿处理朝务。
    皇帝素来起居极有规矩,自五岁起,除了某些重大典礼不得已,午间小歇几乎是雷打不动,这么做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魏逢春在龙辇外扶着轿杆,窥着皇帝八风不动的脸色,略带不安地请示:“小爷歇得不好?可要传太医?要不,奴婢再请顾小——”
    皇帝止住他的话,声音淡漠得没有半分生气:“以后晚上的安神汤,你换个人送吧。”
    魏逢春打了个寒颤,皇帝依旧是明察秋毫,只是不计较他的这么点小把戏,他没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退到一旁闭紧了嘴。
    皇帝这一日处理政务的时间格外的长,连晚膳都直接摆在了昭仁殿里,回清和殿歇息时已经将近二更。殿里内侍宫女照老例行云流水地忙碌:司浴、司衣服侍皇帝入浴更衣,司饰捧着御衣匣子将皇帝换下来的衣裳清点了收起,送回内四执库分类别处置,典设用汤婆子暖好锦褥,给殿内香炉换安息香,司药对照着太医方子检验御膳房送来的安神汤——御前总管统管全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照应,崔成秀眼见着司浴、司衣一干人鱼贯退出,正是轮到司设入殿侍奉的时辰,转过脸目光在房里诸人间逡巡了片刻,稍一思索:“御前茶水的差使眼看就要换人,眼下还是得让新手多上手练练,免得后头出了差错都没人指点补救,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遛遛不是?既然小爷准了李女史的差使,今儿这碗安神汤,就让李女史送吧!”
    御前差使向来是按资排辈,既然顾沅尚未出师,那按常理李婉娘便不该越过她去。程四娘看了看允娘和顾沅,见一个坐在炭火盆边上打盹,仿佛根本没听见,一个安安静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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