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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妃-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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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说话。”宫里头家法,因为死生事大,担心太医们不敢直言,对待太医素来比对臣工还和气三分,太后见魏府紧张,语气有意更和缓了些,“如今日日请平安脉的也是你,诸般用药哀家也一概听了你的主意,这些日子以来,皇帝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是你的功劳。”
    魏府微微松了一口气:“臣不敢当。”
    “只是有件事哀家想不明白。当年皇帝虽然病得凶险,哀家也听人说过,小孩子的病多半都是发得凶好得快,这些年瞧着皇帝一直也是平平安安,没什么毛病,怎么这一回又是这么凶险?难道当真就像有些人说的,如今宫里头有小人作祟?”太后见魏府又变了脸色,知道他虽然医术精湛,骨子里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只得止住话头,又安抚几句,“你不必顾虑,哀家不通医药,不过是平白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按照你自己的想头,照实说就是了。”
    “是。”魏府提心吊胆,声音也绷得紧紧的,“老娘娘明鉴,臣已经将当年的脉案仔细研读过了。陛下其实先天本就偏弱,当初那一场病下来,后天也亏得不小,只是好在陛下年纪小,阳气正盛,并不惧这些,倘若细心调养个两三年,本也能彻底断根,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听着他语气吞吞吐吐,又多了几分疑惑,“皇帝调养得不好?当年哀家在清和殿陪着住了三个月,眼见着皇帝大好了才回来,起居饮食也都按着医嘱,一步也不敢乱走,难道,难道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臣不敢!”魏府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倒, “臣惶恐,据臣猜想,只怕当初是老娘娘做的太好了。这样的病,倘若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怎么也得半年功夫。可当年陛下得老娘娘亲自照顾,三个月便恢复了元气,可见是老娘娘慈心,得天之幸,邀天之福。”
    “难道是皇帝好得太快了,根基不稳?”太后不理会魏府的奉承,只自顾自思索着喃喃,“可当年也没下什么大补的方子——”
    魏府的声音也更战战兢兢起来:“臣惶恐,按照脉案来看,三个月恢复元气,与御体本无妨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思索半晌,不得要领,见他依旧犹豫,终于不耐烦起来,“你是太医院的院正,先帝手里使出来的老人,难道还要哀家一句句问你才能回话么?”
    “是。”魏府咬了咬牙,横下心去,声音也平稳流畅了许多,“臣之所以说半年更好,是因为三个月后,陛下起居便一如平常,”他见太后依旧不明白,不得不又加了一句,“听政经筵,也一如平日。”
    “当然是一如平日,皇帝素来勤学好问,”太后蓦地止住声音,“难道,难道就是因为——?”
    “老娘娘所言极是。”眼见太后已经明白,魏府终于松了一口气,“臣查了这几年的内起居注,陛下之勤政,不说我朝,只怕就是从古至今都数得上,此固然是我朝之大幸,但陛下毕竟年纪太小,不宜太过劳心费力太过,加上陛下性情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种种郁结于心——”
    他又叩了一个头,不再说话,但话里的意思殿里的人都已经明白:皇帝犯了旧疾,实在是因为政务繁重操劳太过。然而病根找到了,却反而让人觉得棘手起来——天子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是大齐立朝以来列祖列宗一脉相承形成的风气,朝野上下,任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何况皇帝刚刚亲政,正是要紧的时候,也不宜放下政务静心休养,太后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向着魏府道:“你的意思是,倘若皇帝还这样,只怕日后也还有犯病的时候?”
    “臣不敢说有,可也不敢确保没有。”魏府向上用力叩头道,“只是陛下勤政,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苦心励志,耗费心血,实在,实在不是长寿之道。”
    太后怔了怔,脸上掠过一丝颓然:“你在宫里当差三十年,规矩不用哀家嘱咐你。下去吧!”
    魏府又叩了一个头,却行退了出去。许嬷嬷见太后只顾望着殿内的小鎏金香炉出神,不言声地悄悄出门,又仔细叮嘱了魏府一番,进殿见太后依旧怔怔的,强摆出个笑脸,向着太后道:“常言说得好,医生口里三分病,太医院的人老娘娘还见识的少了?一个个说的都是这一套,生怕上边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自己没看出来。小爷今早过来不是精精神神的?奴婢瞧着脸色好着呢!”
    “唉!”太后怅然叹息,“当初我也觉得皇帝的课业重了些,可先帝的遗训摆在那里,那么些大臣满口的祖宗家法,政务上头的事,我又是一概不懂,实在怕耽误了她,辜负了先帝,可如今,皇帝倒是不贪玩不怠慢,可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小爷平常没什么嗜好,这上头倒是没什么好安排的。”许嬷嬷想了想,“小爷素来孝顺,要不,老娘娘就召些年轻人进宫来,也请小爷过来,一道陪着消遣?”
    “这个主意不成。”太后摇头道,“元嘉那么要强,这头儿在我宫里耽搁得时辰长了,回头就要熬夜批折子找补回来,她本性不爱凑热闹,平日里都是替哀家撑场面,咱们这儿又不缺说话的人,何苦折腾她?”太后说着又叹了口气,“想个法子让她在清和殿里好好歇歇,才是正经。”
    皇帝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理政,规矩得让人找不出一丝偏好来,许嬷嬷犯了难,忽然心里一动,朝着殿角努了努嘴:“老娘娘,这顾沅是个说要改宫律的——”
    “不错。”太后精神一振,将顾沅召到面前,“魏太医的话你可听到了?”
    顾沅咬了咬唇,极力不让自己的担心流露出来:“臣听到了一些。”
    “你不是进谏皇帝,要改宫里的规矩么?说吧,怎么让皇帝能好生歇一歇?”太后见顾沅不语,想了想,又放缓声音催促,“只要是为皇帝好的话,你只管直说,哀家不怪罪你。”
    “是。”顾沅道,“臣只是想,陛下当初与臣谈论西洋器物的时候,甚是有兴致。这些东西工巧有趣,臣少年时也甚是喜欢,比起政务来,费的心思也少些。”
    “西洋的玩意儿?”太后茫然回首,与许嬷嬷对视了一眼,“皇帝喜欢这个?”
    许嬷嬷仰起脸仔细想了想:“当初小爷提过,要把西洋的贡品挑一些,让造办处学着做,想来是喜欢的。也提过,要找些洋和尚问话,只是礼部给拦了下来,说是西洋玩意儿奇技淫巧什么的,怕小爷玩物丧志。”
    “还有这回事?”太后沉下脸来,“先帝也请洋和尚教过算术,画过西洋画儿,怎么没人说闲话?既然这么着,你下午就去鸾仪司传旨,说是哀家的意思,听说如今洋和尚也来咱们大齐传经,哀家想要听一听,要市舶司会同礼部,挑几个老成有阅历的洋和尚进宫来讲一讲,若是讲得好,哀家也有布施,总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她看了顾沅一眼,又加了一句,“挑人的时候带她一道去,好生问清楚,免得进宫的人不合皇帝的意,白费了功夫。”
    “是。”眼见太后再没了问话的兴致,顾沅叩了头,回身退到书案边,又一字一字抄了起来,太后皱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起身进了内殿,见许嬷嬷跟进来换茶,又低声问:“你瞧着怎么样?”

☆、第72章

“奴婢大胆说一句;瞧着倒是个敢说话的人,遇事情不推脱,有主意。”许嬷嬷道,“刚刚她抄的字;奴婢一张张都看了,笔迹倒是心平气和的。”
    “举止是大大方方的。”侧殿内外寂然无声,只有香炉里沉香片爆开的轻响,太后斜倚在榻上,透过虾须竹帘向外望,顾沅依旧立在书案旁目不斜视地悬腕而书;青罗袍乌角带;连腰上的乌木牌穗都齐齐整整;没有一丝能挑剔的地方。
    “当初我听了恭王妃的话,只以为她是个狐媚子,如今瞧着实在不像。仔细想想,当初阿郑说这里头有蹊跷,也不是假话。上次冬莼不是也说了,她在宫里的时候也规矩,没分寸的只是皇帝?”太后端起茶碗,无可奈何的一笑,“这才多少日子,皇帝就急巴巴地把她召回宫里来——倘若她一直这么规规矩矩的,就像阿郑说的,把她留在皇帝身边,倒不见得有什么坏处。”
    “老娘娘说的是。”许嬷嬷想了想,却犹豫道,“只是奴婢听顾沅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是出宫后就跟小爷生分了似的,如今——”
    她欲言又止,太后却已经明白,按下去的怒气不由自主地又升了起来:“可不就是这样?只是元嘉她——唉!”外殿的西洋自鸣钟突然响了起来,太后侧耳听了听,又叹了口气,“只怕她今天身子坐在文华殿里,心还在宁寿宫这里呢。眼看着就到传膳的时辰了,你带顾沅去见见皇帝,一来是免得她惦记在心里,午膳进得不好,二来也替我好好瞧瞧,看看她和皇帝如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倘若她能安抚皇帝,哀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下她,倘若她惹得皇帝伤心劳神,就是没有狐媚之举,哀家也饶不了她!”
    “奴婢这就去。”许嬷嬷应了一声,却行退出内殿,领着顾沅出了宁寿殿。魏逢春早已在值房窗前等候多时,见二人下了月台,立时小跑过来,一面悄悄打量顾沅,一面向着许嬷嬷哈着腰赔笑,:“嬷嬷,不知道这一回——”
    许嬷嬷对他的眼色视若不见:“小爷可从文华殿起驾了?老娘娘有旨意呢。”
    顾沅周身上下齐齐整整,并没有受了磋磨的痕迹,但魏逢春却从她脸上看出些许郁色,他猜不出来由,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听了许嬷嬷的话不由得有些为难,又不敢怠慢,魏逢春见顾沅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好坏,心里七上八下地猜不出祸福,又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一边领路一边试探:“小的过来的时候,小爷还在文华殿,要不,嬷嬷且等着,我使个人去问问,也省得劳动了嬷嬷——”
    他一语未了,一个小内侍已经自对面慈宁门小跑进来,到几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行礼:“师傅!小爷和裕王殿下在仁智殿看宗亲们比箭较武,正等着师傅回话呢。”
    魏逢春笑脸顿时尴尬起来,狠狠瞪了魏莲一眼,吓得魏莲缩了缩脖子,最后那句话声音也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已经,已经催了三遍了——”
    仁智殿与宁寿宫离得极近,穿过宁寿门前面的广场,就是仁智殿的后门。皇帝生怕自己赶不及救火的心思几乎是昭然若揭,许嬷嬷看了看一脸尴尬的魏逢春,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镇定的顾沅一眼,故作不知地咳嗽一声:“正好,老娘娘也正惦记小爷,要我过去传旨呢,走吧。”
    仁智殿是近支宗室读书习武的地方,前殿月台下设有小校场,视野开阔,马上步下的一应家什俱全。几人才进后殿,便听见前头月台前一阵喧哗,绕过回廊却见小校场上一个穿碧云罗织金曳撒的细条身影弓开如满月,一箭射中红心,场下观者如堵,欢声如雷。
    许嬷嬷怔了怔,还不及回神,场中骑手已经三箭中的,打马在场内绕了一圈,朝场外人举弓致意,在月台下勒住缰绳,举手推了推头上的八瓣红缨金顶大帽,目光在月台上扫过,在顾沅身上停了停,才又转到许嬷嬷身上:“嬷嬷,你来了?”
    皇帝这一次穿着十分随意,除了曳撒上的龙纹,与身边的宗室们打扮几乎是一般无二,许嬷嬷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虽然额上满是汗珠,但眉宇间满是掩不住的得意,脸颊微红,双目炯炯,比起平日的稳重端然,别有一番勃勃生气,忍不住也笑了,朝皇帝屈了屈膝:“小爷恕罪,奴婢来迟了,没福亲见小爷的英武。”
    “这算什么英武?”皇帝收弓下马,缓步上了月台,又看了一眼顾沅,才转过脸,向着一旁的裕王道,“朕刚刚还在说,昨天看云州来的折子,里头提到西洋人的爵位都是真刀实枪的拼出来的,如今的印度总督,刚刚被西洋女王封了公爵,就是个穷水手出身,听说什么美洲,也有一个这样的。他们这么鼓励战功,其心不问可知。我大齐的宗室国亲承平日久,以后这样多考几回,也省得个个承爵考的时候才要临阵磨枪。”
    “吾皇圣明。”裕王素来自负,把自己以外的宗室子弟都看做酒囊饭袋绣花枕头,听了皇帝的话只觉得大快,随口推波助澜道,“臣以为不如就定下规矩,一月一考,勤者奖,惰者惩,长久下去,才见功效,也不负陛下这一回激励士气的苦心。”
    皇帝微微一笑,神色十分认真,声音里却带出几分敷衍的飘渺:“小王叔说得极好,朕看不如就由小王叔写个条陈,明日交到宗人府议清楚再转给朕吧。”说着朗声激励众人几句,按人头颁下赏赐来。
    裕王一句推辞都没来得及出口,就不得不跟着谢恩离开,只是他一面走,一面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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