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曳 第二部．江山在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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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没有拒绝。表少爷还小，在水家，除了老太爷或是大小姐、二小姐，没人敢随随便便带着表少爷出门。也只有我，偶尔会抱他上街。看得出来，表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去外面玩的，每回出去了都是左蹦又跳的回来。　
抱着他来到街市上，一盏盏的花灯已经高高挂起。八月十五中秋节，赏花灯、猜迷语，街上到处都是人。表少爷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什么都觉得好玩，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尝。左手抓着两支糖葫芦，右手提着一盏兔子花灯，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涟，我要小糖人”，“涟，我还要核桃杏仁糕”。急起来的时候，他就用抓着糖葫芦的小手不停的拍打着我的肩膀，吵着闹着要给他买。　
一圈逛下来，灯暗了，人散了，表少爷也累了，趴在我肩头上睡着了。回到水府，远远的就看见大小姐等在回雪阁外。月光盈盈，照在她单薄的身上，形单影支。　
那个男人，表少爷的生生父亲，我大概的知道他是谁。只是我从不觉得那个人配得上这样高贵、美丽的大小姐。我真的很想问问大小姐，那个男人是否真的值得她这样无限期的等待？可是，我从未问出口过。　
“涟，回来了。”大小姐总是这样淡淡的对我笑。她一直对我很好，好得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对我，就像是亲人一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水家的一个奴才。是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涟，我要走了。”她目光平静，含笑这么说着。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从我接到那个男人和他的家族遇到劫难的消息时起我就知道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她是绝不可能坐视那个男人有任何危险的！　
我面对着大小姐，什么也没有说。我或许应该阻止她，可我并不想这么做。而且我相信，大小姐一旦决定了的事，即使是老太爷也无法阻止她去完成。　
“涟，我走了以后，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她眷恋的看着还在我怀里睡着的表少爷，目光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依依不舍。　
“大小姐……”我皱眉，不懂。为什么要拜托给我？老太爷自然会照顾表少爷的，他一直都很宠爱表少爷，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老太爷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的。　
“涟，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喊我‘大小姐’。”她抬头看着我，突然这么说。　
我惊讶的看着大小姐。　
“我一直都想听你唤我一声，哪怕只是一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小姐就走了。　
站在大门外，我目送她坚决的背影离去。有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就像那天晚上，我最终还是没有照她的心愿唤她一声……　
茫然间，我想到了表少爷，那个有着一双和大小姐同样漂亮眼睛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大小姐的托付吧，我突然想去看看他。　
走到了回雪阁，我推开了表少爷房间的门。他就呆呆的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薄被。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红红的，忡得像个核桃般。见我来了，他抬起头无助的看着我。“涟，娘亲走了。”他低低的抽噎着，“涟，娘不要曳儿了……”　
瞬间，我就明白了。他已经知道大小姐要走了，可他却并没有哭闹着留下自己的娘亲，而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哭泣。果然是个聪慧敏感的孩子啊！　

两个月后，老太爷带回了大小姐的骨灰。　
那个时候，表少爷正在回雪阁里练字。我走过去，轻轻的告诉他：“大小姐回来了。”他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那样的清澈宁静。　
大小姐下葬那天，表少爷显得很安静。他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默默的捧着大小姐的骨灰罐跟在老太爷身后。　
他真的很坚强，就像大小姐一样！当时，我这么以为。　

晚上，我睡不着。看着天上的朦胧月光，我突然想到大小姐离开的那天晚上。我猛然起身，提气飞向加雪阁。推开房门，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表少爷坐在床上哀哀哭泣着。我走了过去，轻轻的将他拥进了怀里。　
他趴在我胸膛上，终于声嘶力竭的哭喊了出来：“涟，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喊着我的名字。　
“还有我，还有我在……”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我喃喃的说。　
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哭泣了。可是那一晚，我却流出了眼泪。　

（下）　

走进回雪阁，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那是一支轻柔婉转的曲子，与大小姐的悠悠轻愁不同，抚琴的是水家二小姐水泾月。　
见我进来，二小姐停下了琴声。“是涟来了啊。”　
二小姐是三夫人所出，在水家的地位自然比是不上几位已故的少爷和大小姐。但二小姐给人的感觉是很柔顺，温婉的一个女子。她和大小姐的感情一直很好，自从大小姐过世后，二小姐就常常来回雪阁陪伴表少爷，而表少爷好象也很喜欢二小姐的样子。　
“水涟见过二小姐。”我点头应了她一声，然后巡视了一眼房中，没有表少爷的影子。　
“在找曳儿吗？”见我左顾又盼的，二小姐笑吟吟的道，“刚才湛儿和轩儿来过了，说是找到了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便带着他去园子里玩了。你去园子里找找看吧！”　
“是。”向二小姐告退后，我又来到了园子里。　
还没进去，就听见了远远传来的笑闹声，清清脆脆的，好不欢乐。走进园子，就看到与湛少爷和轩少爷闹做一团的表少爷。大概是跑动得太多，表少爷满头大汗，眉眼笑得弯弯的，脸上还沾了草屑，大概是在草地上打过滚了吧。　
真是一派天真无瑕的欢乐景象呢！可是究竟又能持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我知道，这种欢乐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不见的。　
“涟，涟！”正在耍闹的表少爷发现了我，开心的笑着朝我的方向跑来。我蹲身抱住飞身扑过来的表少爷，用袖子轻轻的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涟，你是来接我的吗？”　
“是的。”微笑的着看着眼前的天真孩童，漂亮的双眸依旧无瑕纯净、清澈透明。我在几日前就已经答应过他，在端午的这天自己会带他去看龙舟赛的。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表少爷高兴的一把拉了我就要走。　
“涟。”在我和表少爷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湛少爷和轩少爷也已经走了过来，并且叫住了我。　
“水涟见过湛少爷，轩少爷。”我恭敬的向水家的两位孙少爷低身行礼。　
“好好照顾无曳。”湛少爷看了表少爷一眼，淡淡的吩咐。虽然他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有了当主子的气势。果然是水家的人啊！　
“水涟明白，请湛少爷放心。”我在心底无谓的笑了笑，抱着表少爷离开了。不知以后他们是否还会如此这般关心自己的表弟呢？　

时光荏苒，弹指而过。随着天真孩童的慢慢长大，他们无忧无知的快乐岁月也随之而去。水家的孩子们注定了相互争斗、不死不休的命运，家主之位只有一个，许多东西必须被拋弃，就如同手足亲情的消逝。虽然很残酷，却也是水家历经十数代仍不曾衰败的原因。　
表少爷是聪慧的，如同大小姐一样。可这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好处，他还太小，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自己也无法保护。我总是告诫他要隐藏自己，不让自己过于显眼。表少爷也很听话，虽然那时他并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像大小姐一样祈祷着表少爷能够快快长大……可惜的是天不从人愿，平静的日子终究被打破。　
那一年，水家来了一个不寻常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婿。二小姐与他偶然的相遇，然后相知，相爱，整个经过就像一个缠绵悱恻的动人爱情故事。　
是的，这个男人是非常的不寻常。他的优雅谈吐和尊贵气质，他的大家风度和逼人气势，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平常人能拥有的。于是，我们知道了，那个男人，他就是豫国的王，那个被我们的天朝皇帝视为宿敌的豫国的皇帝。　
于是，这个爱情故事就成了一个新版的游龙戏凤。只是很不幸的，他的行踪被我们的天朝皇帝知道了。如何救这位皇帝女婿脱离险境，就成了水老爷子的一桩头疼事。苏州城已经被朝庭的人马暗中封锁了，只是惧于水家的财雄势大和水家的暗中势力而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们只等无情帝皇甫倾城率御林军前来了。　
“外公，你们在担心那个皇帝找到姨父吗？”就在众人在议事厅中忧心仲仲的时候，表少爷一脸无知的开口了。“那我们只要能骗过他就好了呀。”　
“骗？！”众人只觉得好笑。皇帝岂是说骗就能骗得了的？　

大门紧紧的关着。黑暗的空间里，所有人都摒住呼吸，静静的等待那一刻来临。　
“伯伯，到了！前面就是大厅，因为大家都出门了，所以关着。”随着表少爷天真稚嫩的嗓音响起，外面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　
──来了，这是第四道门了。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接着，大门在“吱嘎”声中被推开了一条细缝，“好重啊！”天真的声音抱怨道。“伯伯，一起来推吧。”　
──紧张，连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起来。　
“不用了，既然水老爷子不在，我改日再来拜访好了。”片刻后，一道威严的声音沉吟道。　
──这就是那个无情帝皇甫倾城吗？真的能够骗过他吗？　
“伯伯，你真的不进来等外公吗？伯伯就这么走了，外公回来一定会怪我的。”天真的声音，听起来好象有点不舍。　
“呵呵，真的不等了。待老爷子回来，你只需告诉他今日有故人来访，见他不在，决定改日再来，他就不会怪你的。”　
“那，那……”　
“对了，这串糖葫芦也给你吧。”皇帝的笑声中含着轻蔑。　
“嗯，谢谢伯伯！”声音听起来像是喜出望外，如果不是早知道的话，大概会真的以为孩子天真话语中的喜悦，只是为了那一串糖葫芦呢！　
之后，人声渐渐远去。表少爷真的成功了！　

后来，在水家暗部的掩护下，豫王和二小姐从城西的秘道离开了苏州城。临去前，豫王交给了表少爷一把漂亮的镶了珍贵宝石的弯刀。　
表少爷欣喜的看着弯刀问他：“这很值钱吗？”　
那个男人豪迈的笑了，他说：“它很值钱。但比金钱更贵重的是，它代表了我的一个承诺。”　
“什么样的承诺？”　
“无论什么样的承诺，都可以！”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王者的承诺更贵重的？！　
老爷子看在眼里，欣慰的笑了。二小姐也因为爱人能够脱险，开心的笑了。我看向一旁的两位孙少爷，那是嫉妒的眼神！果然啊，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当湛少爷对笑着去找他玩的表少爷冷眼相对，视若无睹的时候；当轩少爷房里的下人恶意将独自玩耍的表少爷推倒在地的时候，我只是默默的走过去抱起了被丢在原地的他。　
“疼吗？”我轻轻的问。　
“不疼。”表少爷在我怀里仰起小脸，他看着我问：“涟，都是那些下人不好，对吧？要是哥哥们知道了，一定会骂他们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抱着他回去回雪阁。　
“涟，曳儿一直都很乖的，不是吗？为什么哥哥们不理曳儿了呢？”等不到我的附合，他终于还是委屈的哭了。　
“嗯，表少爷一直很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只能这样安慰他。这么纯真的一个孩子，真的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在这个水家。　
无曳，无曳，快快长大吧。就像大小姐所希望的那样，早日挣脱一切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水家！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后来那个男人──柳云封，表少爷的亲生父亲来水家要求带走表少爷的时候，我没有阻止。　
那天，我牵着表少爷的手带着他来到了柳云封的面前。那个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在见到表少爷的那一刻有一丝动摇。是想起了大小姐吗？很像吧，那双眼睛，那双漂亮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　
那个男人冷冷的开口，却只对表少爷说了八个字：“我是你的父亲，过来。”　
表少爷怯怯的看着那个男人，他的亲生父亲，然后回过头来又看了我，眼神有些无助，似在询问我要不要过去，要不要跟他走。　
我知道，如果我向表少爷伸出手，他一定会回头扑进我怀里的。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回头的走到他父亲的身边。一直看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中。　
这样就好！这样，我就完成了大小姐的嘱托。　

──涟，这儿有我最珍贵的宝贝。以后，有他陪着，我们谁也不会寂寞。　
耳边仿佛响起了大小姐的话。会寂寞吗？或许吧，我不知道。　

两年后，柳家传来了表少爷在清平镇失踪的消息。老爷子听到消息后，很是震怒，与柳家差点翻脸。之后，水家就断绝了所有和柳家明里、暗里的来往。　
而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愣了愣。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