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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风云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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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有心事。”戚少商终于说出了这个盘亘在心中多日的疑问。
“大当家的多虑了。我只是在考虑明天的事。”顾惜朝说着侧过脸来望着戚少商。暗夜勾勒出那人五官英武的轮廓。这是一张曾经被众人敬仰的英雄豪侠的脸。
顾惜朝当然有心事,而且不止一桩。他在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来还戚少商一个大侠。脑海中掠过九幽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形骸。也许自己侥幸,身负魔功却可以幸免那样的下场?他还有多少时间?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和能化解自己身上魔功的,在这世上只有黎浣愁的师傅崆冥上人了。可前者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找到崆冥上人唯一的线索也就消失了。
“睡吧。”顾惜朝将手收回,拍了拍戚少商的肩头道。
戚少商却固执地将那只逃逸的手捉了回来,放在身侧。直觉告诉他,顾惜朝有所保留。但那心中尚存的疑虑,被手心触到的实实在在的温度融化了。
窗外雨声渐弱,淅淅沥沥,宛如一首缠绵的夜曲,催人入梦。
次日清晨,骤雨初歇。待戚顾二人过去察看殷氏姐妹,这两个丫头早已不知去向。
二人在迎宾馆里下了几乎一天的棋,天祚帝那边也没见有什么动静。直到日薄西山,二人才被密喧进宫。
今日来的是一处偏殿,不见了昨日御荣殿的声色糜烂,却也不输奢华。
屏风后影影绰绰现出一个魁伟彪悍的身影。待二人绕到屏风另一侧,那人悠然回转,却见满面虬髯,脸上带着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顾惜朝——”天祚帝拖长了声音道,尾音提得很高,于是有了些恫吓的意味。他要煞一煞这个青衣人的锐气。
“正是。”还是剑一般的目光,竟将耶律延禧的帝王威严逼退。
天祚帝稍稍有些气馁,指着桌子上的信道:“你可知道这密信的内容?”
“知道。”
天祚帝缓缓围着二人转了一圈,突然喝道:“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拿下!”
两侧窜出几名侍卫,将戚顾二人五花大绑。
青衣人不但不慌,反而纵声大笑。
这下轮到天祚帝大惑不解。看那青衣人在自己的殿中笑地逍遥中带着几分猖狂,不禁勃然大怒:“你敢藐视朕,你难道疯了不成?!”
顾惜朝收了笑声,“我在笑辽国的皇帝,却也是个糊涂之人。如此合算的买卖,问也不问就给推掉了。”
天祚帝冷笑一声道:“先不论这买卖是不是真的合算,如果来谈生意的人看起来可疑,这生意还是不作为妙。”天祚帝说着,踱到戚少商近前道:“如果朕没弄错的话,这位就是九现神龙戚少商吧?”
戚少商心里一惊,脸上却泰然自若:“正是!”
“大宋的连云寨民团和我大辽边军交过不少次手,戚大侠骁勇威名连朕也有所耳闻。”
天祚帝又望着顾惜朝道:“朕昨天就觉得‘顾惜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今日终于想起,原来阁下就是付宗书丞相的乘龙快婿。顾公子办事得力,付丞相曾在信中提起。朕那时还曾和付丞相共谋大事,只可惜后来功败垂成。”
天祚帝猛然转身道:“这样两个人摇身一变成了西夏的密使,密信中口口声声西夏帝后不合,要我大辽挺帝灭后。这其中疑点重重,试问这样的生意谁会肯做?”
顾惜朝不慌不忙地道:“乍听起来,确实荒诞矛盾,难以取信于人。但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戚少商以前却是连云寨大当家的,可他早已被连云寨遗弃,被武林人排挤,无法立足于中原。所以现在给大夏皇帝当密使,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至于在下,”顾惜朝顿了顿,一丝浅笑浮上唇角,既似狂妄又似自嘲地道:“我本浮萍之命,却存鸿鹄之心。所以哪里有施展的机会,便去哪里。现在大夏皇帝需要我,倚重我,在下自然是来者不拒了。”
顾惜朝一番话亦真亦假,连戚少商都有些相信了。
天祚帝点了点头:顾惜朝所说和他了解的完全吻合,这一番解释也入情入理。何况天下间确实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眼前的戚少商曾被顾惜朝千里追杀,两人现在非但不是仇人,反而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
“来人!松绑!赐座!”天祚帝言罢,也回到龙案后端坐:“朕现在要听听,这笔买卖怎么个合算法。”
…
●16。(上)
青衣人掸了掸适才被绳索弄皱了的衣服,扬首道:“这不仅是一笔合算的买卖,还是笔殿下不得不作的买卖。”
刚刚经历了一番有惊无险,戚少商正在心中暗暗佩服顾惜朝的能言善辩,听顾惜朝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倒更加言词犀利,不禁心中为他捏着一把冷汗。
天祚帝果然面露愠色,强压了怒火道:“说说看!”
“这单买卖殿下之所以不得不接,是因为大辽现今正做着赔钱的买卖。据臣所知,梁太后连年出兵侵宋,屡战屡败,每每求助于辽军。这仗听起来是宋夏交锋,可打得却是大辽国的真金白银,殿下难道不心疼吗?”
被说中了心事,天祚帝“哼”了一声,嘴上却道:“西夏既世代向我大辽称臣,我大辽自当庇佑。况且,阁下又怎知这就一定是亏本的买卖?西夏攻城略地,也多有将宋地俘献于我大辽。”
顾惜朝浅浅一笑道:“大辽果真是家大业大,花高钱给自己买寿礼,只图自个儿心里痛快,表面风光罢了。”
“此话怎讲?”
顾惜朝双眉一扬道:“试问殿下,西夏上一次献宋地与辽是何时?恐怕数来数去,也只有三年前一个小小的金明寨吧?可殿下是否记得,那一次梁太后求援,大辽动用了多少兵马?花去了多少粮饷?”
顾惜朝每说一句,天祚帝脸上便难看一分。他心中自然明白,西夏那点供奉,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西夏依附于辽多年,传到他耶律延禧手里却越来越像一个麻烦。现在到了一听梁太后发兵犯宋就头疼的地步。但西夏又是一个甩不掉的包袱,如今多国并立,如果不安抚着西夏,西夏便有可能投靠宋金,那势必对辽不利。
“依你说,若朕帮了李乾顺,因何就一定只赚不赔?”天祚帝虽黑着脸,但口气却多有缓和。
顾惜朝道:“梁氏发兵掠宋,乃因治国无方,国库虚乏;而梁氏控国,名不正言不顺,以至朝中帝后两派相争,佞臣拉党结朋,乌烟瘴气,人人自危,谈何治国?国中帝不成帝,后不似后,此之谓万祸之源。”
天祚帝听得聚精会神,频频点头,一脸的怒气已经换作了认真:“说,接着说。”
顾惜朝接着道:“梁氏年岁渐高,梁氏党内人人觊觎皇权,尚不知二十年之后事。大辽与梁氏交密,若固守夕阳残烛;反观崇宗李乾顺,正值精壮之年,若大辽肯助其夺回皇权,崇宗必对大辽心存感激,忠信不二。况且崇宗为诛灭梁氏密谋已久,大辽只需要举手之劳,便落得顺水人情。殿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番话说得天祚帝面带春风:“哈哈,说得好。来人,摆酒设宴!”
待酒席摆好,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天祚帝举杯笑逐颜开:“来!干了这杯,为两位贵宾压惊!”
几番推杯换盏,天祚帝道:“并非是朕多疑,宫廷政变事大,不得不谨慎。刚才有不周之处,还请二位海涵。不过二位处乱不惊之态,实在令人佩服。”
顾惜朝道:“哪里。只不过在下知道以殿下英明,绝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莽撞行事。若要杀我二人,在迎宾馆便可以动手,不必等到现在。是不是这样啊,殿下?”
“是,是,当然是!这正是朕的本意。”几句恭维话捧得天祚帝有些飘飘然。回身命道:“今日朕高兴,赏今晚这里所有人美酒一坛,与朕同醉。”听闻此言,身后一众侍卫各个喜上眉梢。
几杯辽国的烈酒下来,戚少商倒没什么,顾惜朝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脸上微微泛起了潮红。可天祚帝依然意兴昂然,一边不停的劝酒,一边道:“方才顾公子所言“灭梁妙计”,说来听听。”
顾惜朝微一颔首道:“下月初八,是梁氏五十寿诞。。。”
顾惜朝一向不善饮酒,几杯酒下去两腮便飞起红晕,为本来就英俊的面庞平添不少风情。
酒精总是令人放浪形骸。这时的天祚帝开始发现自己有些管不住自己,两只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青衣人,顾惜朝在说些什么一概没有听到,眼中只有八尺绝代风华,一袭玉树临风。那一双秀目时而冷若利剑,令人不寒而栗;时而深若秋潭,将人的魂魄吸了去。。。不要说大辽没有这般风流俊逸的男人,就连平日身旁那些莺莺燕燕,此时也被这青衣的光芒掩盖了。
“好看。。。”天祚帝话已出口,看到戚顾诧异的眼神,方知失言,忙改口道:“好计,好计。”起身端起一杯酒道:“我是说顾公子,这真是一条妙计呀。来,陪朕再干一杯!”说着向顾惜朝走去。
●16 (下)
天祚帝如此露骨表现,戚少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顾惜朝昨晚面带不悦,说辽国皇帝长了一幅令人讨厌的面孔。看着天祚帝满嘴喷着酒气得往顾惜朝身边挪,戚少商血往上涌,若不是使命在身,他真恨不得冲上前去将此人头颅拧掉。眼睛扫过桌上一盘胡桃,戚少商心念一动,摸了一颗在手心。
天祚帝只顾得眼前美不胜收,突然脚下打滑,一个趔趄,站立不稳。
眼看就要摔个狗啃屎,没想到天祚帝竟然全力向顾惜朝扑倒过去,双手紧紧拽住青衣人的衣袖,一杯酒洒了青衣人满怀。
这个意外插曲令天祚帝清醒了不少:自己险险在西夏使臣面前跌了一跤!天祚帝站起身来,口中一迭声的念着“失态,朕失态了”,又清清喉咙道:“来人,带顾公子换件干净的衣服。”
可是刚刚坐下来不久,天祚帝又开始魂不守舍,一边和戚少商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一边浮想起方才握住青衣人双臂的情景,回味着手指间一扑一擒的感觉,还有那被酒湿了的衣襟。。。天祚帝不禁心智迷乱起来。
那青衣人正在更衣,自己猛然将门推开。青衣人回眸,惊道:“殿下!?”秀发散落在肩,肌肤尽显,风情无限。自己就说,呵呵,朕走错了门。。。
“殿下!殿下!”
听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天祚帝方从冥想中回转。
没有什么青衣人,是戚少商在喊着发呆的天祚帝。
“朕需出行清,请戚大侠先行享用美酒佳肴。”心念已动,天祚帝再也无法坐等,竟然径自离了席。
这个狗皇帝难道真是要出恭,还是色心不死?戚少商一个人在那里思前想后,坐立不安。正要找个借口起身察看,一名宫女过来斟酒,并俯身在耳边道:“戚大侠放心,顾公子不会有事。”
戚少商一愣。这声音听起来颇为熟悉,可面孔他却不认得。宫女说完转身离开,忽而回头冲戚少商眨了眨眼。
“醋醋!”戚少商心中叫了起来。原来这两个鬼灵精跑到这里假扮宫女。
有了醋醋这句话,戚少商心里踏实许多。果然没过多久,顾惜朝便好端端的回来了。
“织梦和醋醋也来了。”戚少商探过身来小声道。
顾惜朝会意一笑,“嗯,方才和我一同出去的便是织梦。”
天祚帝没有撒谎,他真的是去出恭了,虽然这和他本来的计划并不相同。
天祚帝有些光火,盘算好的那句“呵呵,朕走错了门”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连顾惜朝在哪个房间都还没找到,自己的肚子就开始不争气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内急?扫兴,真是扫兴!
等他面色惨白地回到宴厅,顾惜朝果然已经端坐在那里多时了。不过天祚帝连懊恼的时间都没有,刚刚坐下来椅子还没暖热,突然下腹又是一阵绞痛,只好又带着一脸尴尬,匆忙离席。
不过,这一次去的时候更长。过了几乎半个时辰,天祚帝的座位仍空着。
“看来今天的酒宴到此为止了。”顾惜朝正想着,一名侍官进了宴厅:“皇上身体不适,已经先行回宫休息了。二位大人也请回吧。”
晨曦初放,夜露未退。
中京城外的官道上,两匹本来一前一后疾驰的快马渐渐放缓了速度,并骑而行。
终于出了中京,戚顾二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的想起昨晚天祚帝的狼狈模样。憋了一个晚上,这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有高兴的事,应该大家一起分享嘛。”织梦和醋醋不知何时跟在了后面。
顾惜朝向二女拱手道:“这次多亏了两位姑娘相助。”
看到顾惜朝这么诚意的道谢,两个丫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知道你们两个用的什么,把辽国皇帝整得这么惨?”戚少商忍不住问道。
织梦从怀里掏出一个胭脂盒,打开来却见里面装的竟是巴豆。“不过我只放了两颗,没想到草包皇帝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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