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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by柏林仪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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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朝手心渗出了冷汗——戚少商仅仅凭着蛛丝马迹,已然言中了一些幕后的实情,但自己怎么可以被吓倒?
                  戚少商突然搔了搔头,道:“不说了,这些都只是推断。再说戚某自己都绕不出来了。”说完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下,将杯子放下,看着僵坐在那里缄默的顾惜朝道:“疯子。我隐约感到你还要惹事。我现在是朝廷的捕头,于公我有权拿你;于私,自从经历了那段逃亡的岁月,我也曾发誓要报仇雪恨——但是终究杀不了你!”
                  顾惜朝震了一下,道:“嫌弃我命太轻贱,不值得你用那么多人换来的宝贵生命向我报仇?”
                  戚少商摇头:“不。我明白追杀我不是你的本意。如果傅宗书要你做其他事情,你断不会追杀我,也许我们会把酒言欢的知己。可是你岂是个吊线的木偶?看了你这样痴恋着晚晴,为了她的骨灰不落入魔爪,拼了命也要回来取走,我明白了:太痴情,有时是好的,有时却也可怕,可怕的就是被人利用了你的痴情!你为了不辜负晚晴,无论如何想要匹配她,不惜去做恶人,抛弃所有的良心道义满足你认为的痴,你所谓的对她好。然而你终究想过没有: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的痴情已经入了魔道变了质,只听得傅宗书说杀我便成就你的功名,只简单把出将入相和爱晚晴划了等号,你可曾明白?!当爱成了空壳,简单到只空有形式,那么,离缘尽的时候也不远了……”
                  顾惜朝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突然,低声地笑起来。笑得那般用力,肩背抽搐,最后笑声越来越凄忼。突然,仿佛被定住,僵如木石。
                  戚少商看他不动了,心下惊悸:“顾惜朝!”忙扳起他的肩,却见顾惜朝已然是泪下潸然。
                  “惜朝……!我……”戚少商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说得已然太重,将一个堂堂男儿弄得泪流满面,心里后悔了几分,道:“我不该这样尖刻。”
                  顾惜朝犹自挂着泪,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的,让我再这么唤你一次。……呵呵……原来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蠢。根本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却成天叫嚷着要功成名就否则如何配得上她?……心全然不放在她的冷暖衣食上,成天像着魔一样见人杀人见鬼砍鬼,这样的疯子,更有哪一点配得上她?!原来南辕北辙缘木求鱼,说的就是我呐……显然天是不公,生来下贱的人注定留不住好的人,好的事!”
                  戚少商背转过身道:“……倘若你心里还当我是连云寨的大当家,就听我一句:纵使百无一是,但你的眼泪分明是你心有后悔:即使在大荒崖时身中两毒,你昏迷中依旧是依恋晚晴,就凭这点,我戚少商还是愿交你这个朋友,愿意履行当初生杀大帐里拜香时发过的誓,此生对你不离不弃!”
                  “戚少商,你就不怕我是个痴情的魔鬼。”顾惜朝嗤笑。
                  “有情的鬼,总好过无情的仙。”戚少商道。

                  息红泪梳洗打扮了一番,光彩照人。幸好追命去时骑的是马,被铁手及时追了回来。否则三爷足下的轻功就是铁手再快也望尘莫及。
                  一桌八人围拢在桌边吃饭,好不热闹。
                  戚少商看顾惜朝闷坐着,手里攥着一只包子,咬了几口便不动了,双手无意识地揉揉捏捏,那包子好不受罪,便用筷子戳起一个煎饺:“这饺子真香。”故意将饺子说得很响。
                  刚要将饺子放到嘴里,却被连筷带饺的夺走,顾惜朝瞪他一眼:“这饺子招惹你了?何必要用筷子刺穿了才吃!”戚少商郁结地翻白眼:从小吃面食都是用筷子戳,这么个使法轮到了饺子怎生的就不行了!
                  说完伸手去拿,却被息红泪的筷子打了一下:“戚少商,有筷子你不要却拿手抓!私塾的先生没教过你物尽其用么!”
                  戚少商委屈地缩回手:筷子不是在顾惜朝那里么!
                  追命看他可怜,顺手夹了一个饺子:“戚大哥,吃我的!”饺子刚送到嘴边就被赵琰佾抬手“碰”掉了:“崔公子,在下不小心,见谅。”那如花的笑餍为何看起来……这般让人背寒?追命不由自主缩了手,埋头苦吃,两耳不闻桌上事,一心伺候肚皮庙。
                  赫连春水看出了追命饺子掉落的真相,夸张地抬头道:“今天沾饺子的醋,好酸!”戚少商暗道:今日饭桌上真是‘祥瑞’了!尽同饺子犯冲!也罢……伸手向小二招呼:“来一碗牛肉挂面!”

                  入夜,铁手破天荒和追命到戚少商屋里喝酒。
                  入了屋,铁手轻点了追命的睡|穴,展开一张纸,示意戚少商看。
                  “八月廿一,圣上将依照重臣蔡京,童贯,张邦昌,李邦彦等人联名上奏的折子,在济水入海处与金国使臣订立‘海上盟约’,宋金两国联手,破辽。蔡党副相张邦昌密令兵部,待顾惜朝归宋,格杀勿论。”

                  童贯悠然在深庭内室作画,画上一头锦毛大虫威风凛然,藏据于嶙峋的山石间,仿佛在窥伺猎物。
                  “童大人,小的探听到戚少商一行已经回京,目前投宿西郊的一家客栈。”
                  童贯从容地搁了笔。道:“让你办的另一件事可安排妥当了。”
                  “已然妥当。李邦彦大人已经向皇上进言了诸葛小花棋艺高超,皇上龙颜大悦,降旨诸葛小花,命他携门下所有弟子在八月廿到览秀轩同圣上对弈。”
                  “顾惜朝便留着,我还有用他的时候。无需听蔡京那老匹夫的格杀令!你派人暗中保护他。”

                  戚少商看完那纸,凑到烛火旁点燃。看着纸烧成了灰,戚少商用手沾了酒,在桌上写了之前同顾惜朝讲的一番推断。酒渍干得很快,铁手迅速地扫视这些字句,牢记在心。待戚少商写完,铁手也沾了酒:“师傅也同你一样推测到顾惜朝欲要挟蔡京,筹码便是双画里的‘破盟密函’,另一样师傅推测是傅宗书当年密谋通辽时的党人名单,上定有蔡京。顾惜朝所在的铁血大狱里曾关押过傅宗书的心腹。而顾惜朝现在背后的人,恐怕就是童贯。那名单只要是童贯呈上,不愁扳不倒蔡京。”
                  戚少商略略沉吟,写:“这么说来果然合情合理!”再一想,道:“那破盟密函究竟意欲何为?单单破坏了盟约无非是惹恼使节,与金一战又在所难免,得不偿失……难道要——逼宫!”
                  铁手写:“极有可能,蔡极可能杀了来使,联辽逼宫,自己取而代之。”
                  戚少商又道:“既然顾惜朝身后的人是童贯,要借童贯扳倒蔡京,那不如让童贯知道了“破盟密函”,面呈皇上,蔡京便立刻扳倒了!”
                  铁手沉思了片刻,写:“这样说来却是又不合理,童贯如果得到了任何一件筹码都应该立刻弹劾蔡京,然而现在却只是将蔡京拉拢到‘联金抗辽’一方,那么童贯所掌握的筹码恐怕也只是听顾惜朝空|穴来风一阵,有些根据却不得实质要领。”
                  戚少商暗付,又写:“那么真正在顾惜朝后面的人,是谁?”
                  铁手摇头。

                  蔡京坐在书斋里的太师椅上,目扫飞鹰传书,面色沉静。看完,便将那书信凑着灯火烧了。飘散的纸灰落在桌椅,地板上,未烧尽的一片不起眼的纸屑上,是半只狼头图腾。

                  “晚晴。敬你。”顾惜朝仰头看着客栈窗外渐满的月亮,沉吟道:“你是个好姑娘,却有个心如蛇蝎的父亲!还有一个不成器的相公……你爹的狠毒贪婪,还有我的傻,我的卑微,害死了你……你爹在沧州铁血大牢已然疯了!呵呵……我不杀他,我知道你孝顺,我若是手刃了他你要怪我。所以,我要让这些个助纣为虐的人都做你的陪葬!我要这个乌烟瘴气、不识好歹的大宋朝为你陪葬!……晚晴,这是相公最后能为你做的……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顾惜朝,都要造出来送给你!”
                  共那浩空清月,顾惜朝对影成三人,端着酒杯,依窗良久。


                  16月中霜里斗婵娟,初会京师澜横生'中'之 行侠却遇同道人,把酒当歌义干云。桂蟾应是相思时,薄分相隔两茫茫。 

                  息红泪失眠了。 
                  月亮将是满月,皓亮地透过窗,照在自己的面庞上。几丝夜云慢慢地飘浮在天空,遮住了月,又散开,那光就时隐时现。 
                  心里随着月光的明晦,一会清明,一会模糊。 
                  心里很不安。 
                  到底为什么要来找那冤家? 
                  那日送走了赫连春水后,问他:你愿意和我归隐江湖么?从此过平淡的生活。 
                  他说'我是为了别人而活着。就像别人是为了我而活着。' 
                  她便知道,此生自己只能远远看着他。一个为了别人而活着的人,究竟自己可以离他又多近,自己心里没有底,他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推开门,看到亮银枪一晃而过。 
                  “小妖!”息红泪低声地喊,心里有了几分薄怒:“夜半三更的你在我门前作什么!” 
                  “红泪,你今天是用了薰香吧。好香的味道,撩得我睡不着。”赫连春水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索性不走了,从暗影里走出来,说得理所应当,振振有词。 

                  息红泪不语,进屋披了件外衫。赫连春水看她不开心,心下自责。却又不肯说实情。 
                  “走,跟我上房顶喝酒去。”息红泪将屋里剩着的酒板出来,打开走廊上的窗子,飞身出去。 

                  夜凉,如水。 
                  赫连看着仰头闷酒,呛得涕泪齐流的息红泪,默然。 
                  息红泪擦去唇边的酒,看着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凝视自己的赫连,问:“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赫连笑笑:“红泪,你心中的树,又长了多少年轮了?” 

                  ——“那句话就像在我心里生了根。一年又一年,长成了一棵树。我仿佛也是为了这句话而活着。” 

                  京城重开的旗亭酒肆,因为要继续追寻、弄清逆水寒的真相而关了门。 
                  赫连临走时将带着体温的熊牙放在自己掌心里的瞬间,她似乎真的看清看懂了一颗心。却为了另一个人而错过。 
                  息红泪淡淡一笑,美丽的眼眸仿佛是一泓烟笼的碧波。 
                  “你在说我傻,为了一句可能永远兑现不了的话空等。”息红泪看着赫连,说。 
                  “那才是你的妙处。”赫连春水看着空中随着夜岚游移不定的清辉,微笑着说。“其实,我们一样傻。” 
                  息红泪不语良久,道:“最近我预感也许有大事发生。” 
                  赫连春水轻扬嘴角:“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 
                  “赫连,不必担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夜晚不用为我守在门前。” 
                  赫连春水笑笑:“那样甚好。红泪,你知道么,你什么都好,可有一点我觉得并不好。” 
                  “哦?”息红泪自己自斟自饮:“不妨说说。” 
                  “因为你太强了,所以我觉得不好。让人感觉不到你是有需索的。” 
                  “难道女子就天生该依附么?” 
                  “不,依附和需索是不一样的,很微妙。也很重要。” 
                  寒露渐渐浸湿了二人的外衣。赫连春水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息红泪身上,见她要推托,道:“我要回屋睡觉了,反正横竖一脱,你就代我披着,省了麻烦。” 

                  看着消失在屋檐下的白色身影,息红泪攥紧了赫连的灰狐袍,感到了一阵带着安定感的体温,静默地暖着自己,从内到外。 
                  她听到自己心中有了破土的声音,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中秋了中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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