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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主的侍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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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敢相信你还能谈笑自若。”韩齐边观察伤势边像个姥姥似的罗唆道:“看看这伤口、这血,若不是天寒地冻让血液凝结,你早就因为失血昏厥,哪还能这般谈笑;而且明明知道自己有伤却只顾着救治雪貂。老天,你说你略懂岐黄,若真懂,怎会容自己伤重如斯而不急于医治还——”他猛地住口。
  什么时候自己像个姥姥那般多舌了?韩齐自问,懊恼地缩手退开一大步的距离。
  “不说了吗?”
  “你听不入耳,我再多说又有何用。”话完,薄唇紧抿成刚硬的一直线便不再多言。
  “你又知道我听不进去,嗯?”倚窗半躺,男子似十分有兴味地审视韩齐,好像孩童发现新奇的古玩似的。
  静谧之间,彼此拥有各自打量的机会,谁也没去道破谁正集中在对方身上的视线,直到——
  “公子,水打来也温好了,快快快!趁水正热着的时候洗洗伤口——啊!这枝该死的箭要怎么办啊!”
  “捷儿。”静谧的气氛被僮仆打散,男子缩回撑颚的手并向韩齐拱手。“你射的箭由你来拔。”
  “当然。”
  韩齐二话不说的接下这差事,这可让捷儿喳呼好久。
  “捷儿!”男子略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将外头那匹黑马带进后院安顿。”
  “啊?”这代表什么?不会吧?
  “还有,清出一间客房。”
  果然,一切没有捷儿想的那么好,可以说,她不愿想的都成真了。
  男子的丽瞳回视韩齐,不意外在他脸上看到难掩的欣喜神色。
  02
  如果说主人邀客夜宿即代表有意与之结交为友,那韩齐可得败兴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败兴,才落得独自坐看烛灯的下场。
  在帮忙料理箭伤之后他仍不知这位年轻的山中隐士的姓名,更别提交朋友,被名叫捷儿的僮仆带进坐落竹轩后院的客房后,除了一顿饭菜被捷儿送进来一会儿又收拾离开之外,他没再看到那张初见时令他屏住呼吸的美丽脸孔的主人。
  这竹轩,坐落寒冷的长白山间真是一大奇闻,北方不产竹,何以有竹轩在此?另外,寒冷如斯,小小竹轩岂能抵挡风霜雪露?偏偏打从踏进此处他就未察觉一丝一毫的寒意袭身。奇怪,真的奇怪。
  苍茫白雪满布的长白山、一只雪貂、神秘的年轻隐士……今日的境遇让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半合的轩窗透出白雪倒映的洁光,加深满室的静谧,与外头无声无籁的情境同化为一色,可他却没有因为无人交谈而觉得无趣疲累。
  甚或,他竟觉得精神抖擞,而远处一声狼嗥突破静默的氛围,勾起他踏门而出的念头。
  推开门才踏出一步,落入眼帘的便是今日在他脑海里始终徘徊不去的人影,独坐小回廊的栏杆处,一脚搁在杆上,身子半倚梁柱,白袍衣摆随风轻扬出单薄的剪影,一只白玉瓶被垂落身侧的手以两指轻扣摇晃,一身的白险些与这冰天雪地同化为一体。
  踏过被竹轩围成口字型的庭园雪地,韩齐一声不吭来到男子跟前,不忍打破这份恬静,只得一旁独嚼被眼前洁净无瑕所牵动的震撼。
  “无法成眠吗?”
  久久,打破静谧的人是被以为兀自沉溺在月色中的男子。
  “也好,这等良夜难能可见,长白山上的月色总乏人问津,难得有不怕寒的人愿意出来迎风欣赏。韩齐,想不到你也是名雅客。”
  “雅客谈不上,只是没想到你有这份雅兴。”韩齐说道。
  适时一阵寒风吹过,撩起他发束,也拂过眼前男子完全不顾仪容任其垂落的乌黑长发,月光映出黑亮闪过,韩齐无缘见到这美感,一心只悬在单薄身子的主人怎堪这袭来的风寒。
  毫不犹豫解下御寒的披风,在半空划过未成的圆弧落在单薄身子上,掩去与雪般同白的衣袍。“你——”
  “有伤在身很容易受风寒。”韩齐说话的同时也移身到风向处,无言地为他挡去刺骨寒风。
  “你就不怕冷吗?”淡然中蕴含莫名跃动的询问。
  韩齐摇首回应。“内功调息可抵外寒。”
  “你是个奇怪的人,韩齐。”寒夜中不见一丝苍白,依然红艳的唇咧开无声的微笑,牵动出足以勾魂摄魄的秋眸一同瞥向韩齐。“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却不吝关心。”
  “你的伤是因我而得,要我如何不关心,更何况我想交你这个朋友。”韩齐说得直截了当。
  “朋友?”
  好遥远的名词!在他的生命中能谈得上朋友二字的有谁?一口佳酿入喉,男子双唇微笑出怆然。
  “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如果是这样,你的眼底就不会隐含孤独的哀伤神色。”本不欲言,但又忍不住涉入,将打从一见面被他姣好相貌震慑之外另一处令他难以释怀的发现道出,见到他愕然甚至有些受伤的神情,韩齐后悔自己的贸然行事。
  “孤独啊……”
  或许真的有点,否则他不会让一介凡人踏进竹居,是吗?一个捷儿还不能消解他的孤寂之苦呵!
  “你——”要出口的话顿住,韩齐不知道自己是想道歉还是再更深一层掘出所观察到的事,干脆还是收口不语。
  “喝酒吗?”白玉瓶与白皙的手臂同时伸在眼前。
  韩齐爽快的接过瓶子仰首一饮。
  “不怕有毒?”
  真的是很奇怪的人,不若他想的那般有戒心,连想都不想就喝进一大口,也不怕他是别有居心。
  “想都没想过。”韩齐老实说,随即赧然一笑,“长白山上若还有仇家,那只能怪我韩齐做人失败,连深山野岭都有仇家。”
  一道轻笑划过夜空,像把凌厉的刀刃划开黑漆布幕般地干脆利落;也像风铃,轻脆悦耳的清晰可辨,惹人怜爱。
  韩齐看傻了眼,就着夜空,突生眼前的人险些就被月光融化消失无踪的错觉。
  这份错觉骇得他突兀的出手擒扣住两只细瘦的手臂。
  “韩齐?”没有被突然举动骇着的惊慌,男子淡然的表情仍一如之前,只是多了抹疑惑。
  “我……差点以为你就这么消失了。”讷讷出口,韩齐愕然惊觉自己对这位不将他当朋友看的男子的在乎。
  “你弄痛我了。”
  “我失礼了。”韩齐松手,退了步,仍然昂首站在风口处,只是改而转身背对他,怕再次唐突。
  毕竟,人家没把他当朋友看,甚至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再接近就是他韩齐失礼了。
  “韩齐。”男子呐喊。
  他没回头,只嗯了声当作回应。
  “你以后唤我烨华即可,就像我称你韩齐一样。”
  韩齐惊喜地转回身,天人似的美貌上一抹淡笑深深映入他眼底,皎月繁星都因此相形失色许多,显得完全不重要。
  他只知道,烨华,一个他新交的朋友,在长白山上。***
  本来以为天一亮就可以赶走人、从此图个清静的捷儿,没想到主人的一声令下,让喜滋滋的她当下老实地变了脸,噘起足挂上十斤猪肉都有余的嘴,老大不高兴地清扫庭院。
  “公子是怎么回事,最讨厌有人上山打扰清静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呢?那个韩齐有什么本事让公子留下他,真是的,没事徒增我的麻烦,讨厌死了。”一个人拿着雪铲有一下没一下地将积雪铲开,清出一条小径,她倒也乐得自言自语。
  “真是个大麻烦对不?”
  “就是说嘛!射伤公子不说,还像强盗头子一样强住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家公子……”捷儿倏然住口。
  怪哉,这山里还有人能跟她对话的啊!回神一看,“喂,你走路不出声是想吓死我啊?”被抓到在背后偷骂人的捷儿倒也算镇定,手握铲子撑地,一手擦腰,气势恁是蛮横。
  “你很讨厌我?”
  “这不是废话吗!”捷儿直率回答。
  一张脸明明白白放上厌恶两字,她开口便朝韩齐直吼:“伤了我主子还大咧咧住下来,隔夜就算了,偏偏你到现在还不走!奇了,我家公子有留你吗?有请你作客吗?”
  “他也没要我离开。”
  “那是我主子人美心肠好,不跟你计较。”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想沾染公子?呸呸呸呸呸!
  “警告你哦韩齐,不准接近我家公子,他可不是你区区一介凡人能沾染上的,早走早好,免得我出手赶你。”
  “你不希望我跟烨华太接近?”
  不只一次的警告让韩齐感到疑惑,忠仆总得有个限度吧,但这个全听烨华命令行事的捷儿却在他作客于此这点上毫不妥协,硬是想尽办法也要他尽快离开。“为什么?”
  “因为——”倏然住口,捷儿敏锐地转了话题:“怪了,哪有客人问主人家为什么送客的道理?哼,你也只不过是让公子允许你喊他名字罢了,真以为我家公子愿意和你交朋友啊?哈!你未免太一厢情愿。”
  公子人好,对山里的花草鸟兽都一样的好,这个韩齐姑且也只能算是突然出现在山里的另一头野兽而已。
  “身为僮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难道分不清楚?”动了气的韩齐压沉声音,别有一番当家主的气势,然气势中却有一抹被人击中标的般的虚无。
  他会生气正是因为捷儿说中他最在意、也最顾忌的一件事。
  虽然能以名相称,但昨夜之后烨华的姿态始终淡然一如之前初相遇的时候,任凭他再怎么努力接近,得到的只是淡漠以对;仿佛昨夜只是场梦,共饮月下畅谈古今,也只有昨夜的黄粱梦。
  唷!以为发脾气就行了啊。她捷儿才不吃这一套,一颗心全悬在主子身上了,哪管得了别人。“我只知道我家公子向来不爱人打扰,隐居山中就是为了与世隔绝,瞧瞧你,一睁开眼就是找我家公子,你要他如何清静、如何与世隔绝!”
  “你——”
  心知自己只是藉着捷儿迁怒的韩齐煞口不语,好半晌才又开口:“烨华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捷儿也刁起脾气。
  “哼,公子好不容易能图个清静,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打扰他?快走吧,别让我家公子亲口送客,到时你就难看了。”
  “留不留我作客只凭烨华一句话,你无权置喙。”
  “你这个强盗头子!”
  韩齐决心不与他计较,转身走向黑云休憩的马厩。
  也罢,他不说,他就自己去找。***
  朗日无云的天际该是回暖时,但高耸如长白山,任凭有多大的烈阳都无法融其积雪一分一毫,青蓝天幕也只是点缀,无损于冰天雪地下的天寒地冻。
  覆盖白雪的地上,一排排枝叶覆雪的冬林犹似银针,了无生气,几丛碧绿新芽竟倚木缘生,恍如力抗严冬的傲梅,硬是想以翠绿粉饰白皑皑的一片雪原。
单薄的身影蹲俯在碧芽跟前,垂落茫然空神的眸子,看似专注于绿芽,实则无心于斯。
  久久,终于呼出一口雾气。
  何苦呢?烨华自怜地叹口气。
  就因为他看穿自己的孤独与哀伤而报出许久没有人唤过的名字?遁居在此要的不就是自绝于人烟尘嚣,何苦又让自己沾染上?
  执起不离身的酒壶仰首饮进一口,叹出的淡淡酒气是香醇的桂花酿,却还是叹不出哽窒于胸的苦闷。
  多少年来绝尘无念的心湖因为韩齐的出现而涟漪四起,也因此让他倍感苦涩。
  韩齐的温暖他决计是不能要的。烨华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长白山上的积雪冰霜才是他的归处,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今天就叫捷儿送他下山吧,他暗忖,更不准自己再想昨天与韩齐共饮月下着实带给他的快乐,还有韩齐一夜为他挡风的温柔。
  红唇在皓齿凌虐下烙了浅浅的齿痕,微疼中回神,烨华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空出的一手轻柔贴上刚发的新芽,他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一会儿,就见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他掌心泛出,笼罩新芽,由近至远,渐层更迭,最后将周身几丛绿芽全数包裹在光芒之中。
  光芒褪尽,一枝枝绿芽顶冒出粉嫩花苞,不一会儿,全数尽开,绯红色的小花是银白天地里的异数,唯一的点缀。
  烨华小心翼翼摘下其中一朵,起身转向决定回返居处,在自己尚未后悔前尽速将韩齐驱离这冰雪世界,好还他一个清静。
  才回身,深黑如夜幕、既高且壮的马匹在离他一尺外昂然挺直,吐着奔走山林的炽气,马背上的男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朝他射来。
  当看见他手中绯红色的花时,烨华真真切切看到韩齐眼里的错愕与不信。
  这样的错愕、这样的不信,深深地伤害了他,收紧的拳揉碎了掌中的花!绯红的花汁浸渍上他心窝处的白袍,乍看之下仿佛心沁出血来,尤其是那红艳的唇因为伤痛得难以承受而被咬得死白时,更让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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