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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新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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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外套穿好,头发梳齐,我往中间一坐:“请进来吧。”
外面有人躬着腰进来,小陈给我端上茶,小声说:“主子,这是枫立泉的水,今天早上第一车拉来的,皇上吩咐先给宣德宫使。”
我嗯一声。
虽然这个水难得,不过我现在哪有感谢他的心情啊。
再说,想透一点,人在杀猪之前总得好好喂,喂的越肥越好,毫无疑问这个皇帝目前在做的事情,也是属于不怀好意的饲养。
我端着茶,看那三个人给我行大礼,口称:“拜见侍君,侍君千岁千千岁。”
我倒,谁能活一千年?王八吗?
反正危机已经到了脸前,我反而不怕了,喝了一口茶,说道:“免礼。”
底下那三个人一老两少,不过虽然说是少,也比我年纪大多了,总得二十好几年近三十了。
我本来担心的是他们跟我叙旧,没办法只好说忘记了,不过他们很局促,那个年老的人应该是白风的父亲,只说,别来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挂念,又说这次得了很多恩赏之类的,又让我保重身体。
我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去。
啊,我多想了。
这年头儿的父子家人,不象我概念中的一样。有什么真挚的情感呢?把儿子送到这种地方来的人,我觉得他会因为觉得我不象他儿子而拆穿我这种奇异的身份,可是,我真是高看了他。他并不是一个爱护儿子的父亲。
那老头儿是个大圆脸,而他另两个儿子,算是白风的哥哥吧,也是圆脸,三个人站一起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活像三只肉圆子。
好在白风长的不象他们,虽然不算什么英俊小生,可是绝对不象个肉圆儿。
多半白风是长的象妈。
大家大眼瞪小眼,我怕说错话,干脆闭嘴。他们看我不说,也不吭声。
简直难受的人要命。给他们看座,上茶,大家一起稀里胡鲁喝皇帝让出来的第一车泉水,喝完了,继续大眼瞪小眼。
当然,大眼是我,小眼是他们。眯的一条缝一样,胖的。
我不想再这么受罪,跟小陈使个眼色,他很机灵懂事,马上说:“各位,内廷不能久留久戚,各位请回吧。”
好,又是跪,拜,告别。
我愣愣站在门口,不相信让我如此担惊受怕的见面会,就这么结束了。
小陈意思意思送客送到宣德宫宫门,回来看我倚门相望,一时会错意,开解我说:“侍君别难过,一年一回两回总能再见着。”
我看他一眼,你哪眼看到我想再见他们了?
巴不得不要再见着才好。
宁可和陌生人相处也不想和这样的人见面。挂着亲人的名衔,又没有一点亲情,还要担心被他们拆穿西洋镜。
还是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那父子三个人见了白风不但不亲热,一句客气话都找不出来说么?那个老头战战兢兢的简直是一副惶恐的神气。怎么说白风也是他儿子,得了富贵了他怎么怕成这样?
难不成他以前虐待过这个身体?所以今天如此心虚?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又开吃中饭。
吃饭的时候,我就找别人不注意的机会告诉小陈,让他去见明宇。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36
晚上皇帝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一边更衣一边问:“见到家里人开心吗?”
我皮笑肉不笑,不吭声。
侍从替他取下金龙缠丝冠,另取了头巾来要替他束上,这人偏偏冲我招手,示意我来系。
我肚里腹诽,把头巾接过来。虽然不怎么熟练,不过总算是系上了。
他伸手向后,握住了我的手:“明日你去内府,我给你派个侍卫,省得你不顺手。”
顺手不顺手有什么要紧的,你要不让我去干活, 我岂不更顺心顺手。
“想做什么事只管做,除了太后那里,其他的你自己全权作主,不用请示我。”
我看看他,他沉静的看着我,微笑。
这个人,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顺口就问了出来:
“你难道想让我改革除弊?”
他笑了笑:“你愿意当然好,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哦喔,话说的真是民主。
难道这件事上还有我不情愿的余地?
别开玩笑了。
你封我什么侍君头衔的时候,给过我民主的机会吗?
夜风生寒,我和他还是并头而卧。
心里不安定,可是也不知道在为什么烦恼。
或是,烦恼太多,屋叠交错,理不出一个头绪。
所以,反而说不出,究竟是在为什么烦恼。
小陈去过思礼斋,却说没有寻到明宇。
一连三次都是如此。
我想,也许明宇是有意,不想被找到。
他不想和我说话么?
皇帝呼吸平稳,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想不到他翻了个身,轻声说:“白风。”
我嗯了一声。
虽然皇帝唤你你这样答应是很不恭敬。
不过,在床上……讲什么恭敬呢。
他的帝王的威势并不表现在床第之间,我也就跟他打马虎眼。
“你若是觉得难上手,可以请人帮你。”
我又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睡吧。”
其实不是那么困,只是不想和他说话。”
他没有再开口。
一早起来,皇帝去上朝,我梳洗穿衣用饭,然后乘步辇,也去上班。
内府我是久闻其名,但却从未去过。
步辇摇摇,晃的我只想睡觉。
摸出怀里金壳的小怀表看一眼,还不到七点半呢,天都没有全亮。
古人上班也实在辛苦。
这块表是皇帝送的,我倒是真心喜欢。
毕竟用这个看时间,总比时时探头去数更漏或是看日晷来的方便多了。
内府的门并不显得高贵华丽,步辇在门前停下,我不要人扶,又不缺手少脚,也不是娇滴滴的女人,装这副样又给谁看。
一脚触地,另一脚跟着下来,刚刚站稳,门前有人向我躬身作揖:“拜见侍君。”
我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说道:“免礼。”
那人抬起头来, 不语不笑,肃立在一旁。我抬眼看到他脸,微微吃惊:“杨统领。”
他应道:“是,微臣在。”
“你怎么在这里?”
“裴总管命微臣在这里等候侍君,听候差遣。”
我点点头,想起昨天皇帝说给我帮手的事。
原来是说的他。
虽然见到一个认识的人,不能说不高兴。可是一想到皇帝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明白,就觉得后背发寒。
他向旁退了一步,我抬腿迈进了内府监的大门。
里面跪了一地的太监。老实说我不喜欢和太监打交道,总觉得别扭。虽然不象一开始的时候那样一听他们说话就觉得头痛肉麻,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下面一群人齐齐叩下去:“拜见侍君。”
我从左到右扫了一眼,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嘴角微微弯了起来,说道:“起来吧。”
下面的人再叩一个头,缓缓站起来,其他人虽然有惴惴不安之态,但我注意到的那个人,却抖如筛糠,显然心中恐惧之极。
看他抖的越厉害,我心里越是快活。这么多天,好象还头一次这么轻松而高兴。
端起茶来,却没有喝,目光注视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家伙,不紧不慢的说:“这里谁是主事?”
其他人都不作声,那个发抖的家伙,慢慢朝前移了小半步,声音尖细而惊恐:“奴才刘福,现是内府主事。”
我把茶杯轻轻放在案上:“原来是你。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他扑通一跪倒在地,连叩了两个头,说道:“我,啊,奴才,奴才该死……”
我看着他象条丧家犬,心里厌恶的厉害。
当时他仗势欺人,命人对我用刑时的凶恶,全化成了惊惧。
这种欺软怕硬的贱骨头我最看不上。
37
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从没到内府来过,每天内府怎么干,今天照旧,我就在旁边看看学学,你们不用理会我。”
下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行。
我只是笑笑,站起身来:“把我的椅子往旁边挪挪,给我到文史阁去搬几本书来,再沏上茶。”
那些人的目光我都视而不见,捧着茶,坐在可以晒到太阳的窗下,慢慢翻我的书。
屋里静的很,坐在这屋里的有三四个人,他们有资格坐下来处理事务。其它的人,在廊下和院子里站差。刘福坐在柱子里。
上午来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有人来支钱,有人来提物,还有来报修。
其实这就是个后勤部和财务部的集合机关。
不过这种动作真的效率既低也缺乏有效的管理和监督制度。
我看了一上午,中午刘童问我是回宣德宫用饭,还是在这里传饭。我想了想,还没说话,刘童躬身说:“这里不敞亮,不如回去,侍君还可以歇个中觉。”
我回过头来,看看屋里其它人:“他们呢?”
刘童看一眼,复又低头:“各位监官事中午是在内府用饭。”
我哦了一声:“那我也在这儿吃,兴许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还能多看多学着点儿。”
刘童抬头看我一眼,说:“是。那我吩咐——”
我截断他的话:“不用吩咐御膳房给我单做了摆来,其它人吃什么给我也端一样的来就行。”
中午饭还不错,三菜一汤。我吃的挺香,还把汤喝的碗底朝天。
下午天气好,来的人也比上午多些,不过还达不到繁忙的程度。
我翻怀表看了看,还差几分钟就到敲钟的时候了,那些人还是正襟危坐,没一个人有要下班的意思。
我笑笑,站起来伸个懒腰:“今天往来支物支帐的记事本子交给我吧,拿回去慢慢看看。顺便把这几个月的帐都给我得了,多看点,也学的快些。”
那些人的表情明显是都有点不对,尤其以刘福为甚。
我看他们光站着不动,挑挑眉毛:“不方便?那就算了。”
刘福脸色青白,束手站着。
旁边一个机灵点的说:“侍君说哪里话,小的这就去取来。”
他领着一个人出去,过不多时捧了一大叠书簿进来,躬身说:“这是半年来的记档帐目,按顺序编了号的,侍君慢慢看,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我笑笑,刘童过来把本子接下。
“那就散了吧,没事不用在这里站差。”我突然想起件事来:“皇帝的起居注不是内府注记吧?”
刘福说话的腔调都不对了:“不是……不是内府注记,是前正府记。”
我点点头。
幸好不用我看那些皇帝几点穿衣几时吃饭,晚上睡了几个女人,各是几点到几点那种破事。
点点头就走人,前脚刚出厅门,后面“扑通”一声响。
我回头看,只见屋里几个人围成一团不知道干什么。
“怎么了?”
刘童恭敬地说:“刘管事他厥过去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说:“叫个人去请医郎来给他看看。”
刘童道:“是。”
回到宣德宫,小陈先迎上来:“主子,皇上传话说,晚上不回来用膳,请您不用等他。”
谁也没想等他呀。
我说:“知道了。”
晚上吃了些东西,我开始翻那些记档。
大体上看,每天都有的支出,就是御膳房买柴米菜蔬。我知道这个采买上肯定有花头,这个从古至今皆然,所以这个我反而没什么想看的,放在一边。
再看其它项目。
月例银子是大宗,而且有定规,也不忙看。
太后,贵妃,梅妃,宫里有小厨房,所用的东西有定例,米多少柴多少,也从内府帐上出,跟月例银子也不是一码事,并不减支月例。但我看下来,发现额外支取也并不扣月例。刘童站在我旁边,静悄无声,端茶续水,剪灯拂尘。
“刘童。”
他忙躬身:“是。”
“西边什么地方在整修房子,这行字看不清楚。”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是看不清。不过西边正在整的,只沅青宫。”
我点点头:“从二月修到六月,全在支领木材银子,这是修成了个木头笼子还是怎么着?”
刘童想了想:“这阵子都没打那儿过,也不知道修的怎么样了。”
我又往下翻:“光油漆裱墙又支了两千。刘童,你知道宫外油漆一丈墙要多少钱?”
刘童笑笑:“奴才从小就在宫里,外头的事儿还真不大清楚。”我笑笑:“那你出去问问,这院儿里谁是京城本地的,知道外头街长里短的,给我叫进来。”
刘童也笑:“巧了,小顺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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