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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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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户长得可谓脑满肠肥,十分难看。张炳才倒是一表人才,若不看他发狂的样子,不看他眼中的戾气。
“大郎,那两处房屋买卖可办妥当了?”
张炳才有些不耐:“不必着急。那几个破落户又是要安排房子,又是要加价,啰嗦得很。我且吊一吊,左右没有别家敢来动我家的主意。连那徐家,我挖了他家的墙角,一声都不吭。”
张大户很是欣慰:“只要我大郎心里有数便好。”又问道:“你真觉得城北有利可图?”
张炳才冷笑两声,眼中甚是得意:“若无利可图,那徐家和高家卖那许多地方做甚?不是告诉你了,高明达打算把酒库开在那片?阿爹想想,临安有酒库的地儿,哪片不是繁华所在?待我得了酒库经营权,一年得个成千上万贯岂非小事一桩!”
张大户听得巨额利润,心动不已,立即催促张炳才速去活动。
张炳才应了,出了门便去私娼寮子寻了粉头游玩去了。
这边管事却来禀报张大户:“木工活已做完,张木匠在外头等着结账哩!统共需付张木匠工钱六贯零两百文。”
张大户正盘算酒库之利,将手摆了摆,道:“去去,找娘子要去,莫来打搅我!”
那赵氏却尖声叫道:“哪里要这许多!不过是出点气力,竟要割肉哩!给他算五贯,今儿先给四贯,剩下一贯还要看家伙耐不耐用,若是耐用日后再来支!”
管事十分习惯张府做风,回去便将话原封不动地传给张思本。张思本气得肺炸,粗声辩道:“哪里见过这样人家,还道是大户,竟连小户人家都不如。行情如此,我又无多收,凭甚扣我的工钱?还要抵押,清平县这样多人家,断无这般做法。”
那管事板着脸,无动于衷。“府中向来如此,你若不服,自可去找衙门告状。只莫在此嚷嚷,让爷听见,连这四贯都没有了。”
张思本见主家不露面,管事话又说的满,情知这户人家无处讲理,只得恨恨去了。
回到家中,恰逢丈人也在,便愤愤不平地将事情讲与他听。卢管事听了,皱了眉头不语。他婆娘听了却很是愤怒,嚷嚷着要去衙门告状。
卢管事无言地摇了摇头。
那婆娘不解:“难道阿爹就看着咱们吃这个哑巴亏,连哼不能哼一声?眼见得理在手中,还不敢去辩怎的?这不纵容这等恶人么?”
张思本也很是不解。
卢管事吃了口茶水,提醒道:“你去打官司要花费多少?”
张思本夫妻对视一眼,心中估了估,不由气馁。请人写讼状,倒不过花费百来文钱。可进衙门打官司输了要罚钱,赢了也要交欢喜费①,左右都要贴钱,又要赔上些工时,却是极不划算。
卢管事苦笑道:“且那张大户最近与县衙走得极近,你莫自讨没趣!”
张思本知丈人久在徐府当差,当日甚样人未见过,便是那东京府衙公人也要给几分面子。如今丈人如此说,便是真无告状的必要了。然心中却是如鲠在喉,噎不下那口气去。
“如此吝啬,看还有谁肯去他家做事!”
“烂肠子烂肺的破落户!”这句却是他婆娘的发泄。
卢管事任由女儿女婿一通痛骂,末了劝道:“不必心疼,城中尽有去处,钱四处可赚。再说,过的几月,怕你还要忙不过来哩!”
张思本闻听,暂且压了心中愤懑,问道:“莫非城北要动工?我听张大户家中仆人说,他家也买了那里的地哩!”
这回换卢管事冷笑:“他家还来抢徐府的事呢,眼皮子浅的,看他怎生成事?”
张炳才父子才不担心,老的在家中搂了小妇盘算收入,小的携了粉头在外游玩,只吩咐了管事去经营生意。
那管事失了监督,便生惫懒,成日在外虚晃一枪,回头编些故事交差。若有银钱勾当,能诓的也诓些,能贪的也贪些。那城北的房屋买卖,便回来虚报说加了二十贯,实则不过加了十贯。
然张家未有真心与那群穷人方便,更不要说如徐府般寻地方给他们安置,成日拖着不写契书,不去衙门立下文书画押,只想着连这十贯钱都省了去才好。渐渐地那几户人家又去寻了原买家,利索办了交接。待张大户知道,气得直跳脚,大骂哪个小妇养的,敢跟张家斗法?其实他自己正经是小妇养的。
张炳才从温柔乡中醒来,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拿管事生气。骂了一通,到底须得自己去收拾残局。先就往县衙将徐府与高明达告了,说他们强抢生意!
消息传到徐府,老夫人勃然大怒,先就将徐夫人骂了一顿。
“我们徐家,怎能自贱身份,与商人搅合在一处?如今是缺了吃少了喝么?还是我花了你成千上万贯家财,家中分文不剩?这是自打脸面啊,叫我如何去见大郎和他爹……”
徐夫人挨训,守平与容娘两个心中十分难受,却又不能分辨,只好默默陪了徐夫人站在一处。所幸老夫人并不知晓容娘所行之事,否则怕也不能幸免。
然骂归骂,事情还是要了结。徐夫人沉了脸色,唤来管事,听管事详细说了事情经过,知道自家并无不妥。遂命卢管事去县衙应诉。又细细吩咐守平和容娘,万万不可做出些有损家门荣光之事。尤其大郎身为朝廷命官,若一个不慎,被监察御史弹劾,不但家门受辱,恐大郎受累。
守平容娘两个唯唯听训,心中惶恐不安。至此方知,世上事务并非如此简单,些许小事亦可由此及彼,波及他人。大哥在战场,若因他二人率性之举,受贬降官在次,惹因家事得大哥心绪不宁,可是武官大忌。
容娘左思右想,又将那日张炳才行事细细捋了一遍,在床上辗转了一晚,次日便急急的寻了守平,密密谋划了一番。
守平随即去往冠带巷与明远商议,明远早已递了帖子与县衙主薄,自有一番交代。
原来罗知县大人亦十分头疼。这三方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张家有吴尚书做后盾,高家又何尝没有?更何况徐府乃世代官宦人家,老节度使下属如今高位者众,单单左武大夫他就得罪不起!
这个张家太也会惹事了!
知县与主薄并师爷商量良久,决定此事只能私了。于是分别找了各家,好言相劝,最好能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谁知张家很是强硬,定要堂上相见。又私底下打点了若干财礼与衙门众人,这回却是无人敢收。官场之上谁不是奸滑似鬼,收了你的却办不了事,谁知日后你不给我下绊子?
于是定了日子开堂。
葛崖儿近日很是惬意,离了城北那荒废之地,搬到城西这块,仍与旧日熟识作邻舍。手中也有几个钱了,置办了一挑茶担子,天热卖凉水,天凉煎热茶,每日里走街串巷,也卖得一日生活。若是运气好,还有几个铜子余钱。婆娘也收拾干净,去了街上一家脚店当垆卖酒,作了焌糟②,亦有一分收入。
这日,葛崖儿穿街过巷,正欲找个地儿放下挑子歇上一歇,隐约后头有人唤他,遂放下挑子回头看去,却是那张家管事。
①两次诉讼不胜要罚交税款,获胜也要交欢喜税钱。”《宋会要辑稿》
②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叫做“焌糟”。
第三十九章 葛崖儿
更新时间201435 20:02:05 字数:3362
话说葛崖儿被张家管事唤住,陪了笑道:“刘管事,多日不见,可要喝盅茶?”言毕便取了杯盏要提壶点茶。那刘管事平日里甚是倨傲,今日却笑容满面,罢罢手谢了葛崖儿的茶。满口“老弟”称呼,直要请他去街上脚店里喝几盅酒。葛崖儿是个贪杯的,遂寄了茶担跟随去了街尾的脚店。
刘管事要了两壶酒,又唤了街上经纪要了碟糖豌豆,辣瓜儿,糟琼枝,和一碟糟鸭掌。葛崖儿搓着手嘿嘿笑:“尽够了,尽够了。”
刘管事斟了酒,葛崖儿端起酒盅凑近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方笑着朝刘管事举了举杯:“来来来,咱喝!”说完急急嘬饮了一口。
刘管事不露声色,边说笑边与葛崖儿续上杯。葛崖儿许久未闻酒味,连连喝了几盅,又挟了几筷子菜,方腾出空来与刘管事说话。
“管事今日找我,可是有甚事?”
刘管事放下酒盅,肃容瞧了葛崖儿。葛崖儿不由一愣,不知有甚不妥。
“确有一事。因瞧你是个知趣儿的,特来通知一声。”
葛崖儿心中吃了一惊,看那管事如此严肃,莫非自家欠钱忘还了?还是昨儿摸进了王娘子房里被他男人知道了?
“管事你可莫吓我,好歹直言则个?”
那刘管事忽地又展了笑容,提起酒壶劝道:“来,咱先喝个尽兴,再说事。”
葛崖儿被他这一紧一松弄得惴惴不安,哪有心思饮酒,纵是临安丰乐楼里的“眉寿”摆在面前,也断断闻不到香味。他用手遮了酒盅,直要管事将话说个通透。
刘管事放下酒壶,一声深叹。
“老弟,那房子,你不合答应了大郎,却又去卖给那徐府啊!”
葛崖儿听了便是一愣,不知有甚不妥。“刘管事,当日贵府答应帮我们找地儿安置,又加了十贯钱,小的可是感激不过啊。可人家都住到这城西月余了,贵府上可是一点消息没有。您老知道,小的穷得只剩个裤裆,肚子都填不饱。不就将房子卖了,吊住爷娘老命。”
“诶,不就是等上一等嘛,迟早会买你的。如今你擅自卖了房,我家大郎很是恼怒,要去衙门告你哩!”
葛崖儿彻底蒙了,不知为何卖自家的房子变成了“擅自”?还要去衙门打官司。他一介贫民,又怎么跟家缠万贯的张大户家去打官司?
“可小的是卖自家的房啊……”
“你不合先答应了大郎,却又反悔。人是要讲诚信的嘛!”
葛崖儿头脑中彻底纠结,“那小的还先答应了徐府呢,不是你家大郎来说加价小的才不……”
刘管事干脆利落打断他的话:“那是你与徐府上的事情。若他要去告你,你也得吃这官司。如今我家大郎已写了诉状,明天一早便要去衙门击鼓。你好生想个法子吧。我话已带到,算是尽了心罗。”
言罢刘管事便要起身离去。葛崖儿忙挡住,不迭求情。
“管事,管事老爷,你可要帮帮小的,求大郎绕了小的这一回。”
莫说衙门里头公人们的棍棒本事,便是打官司的那点税费也够他葛崖儿赚个数月的了。他可不敢去触那霉头!
求了半天,刘管事方重又坐下,叹气道:“若不是你素日是个明白事理的,我也不帮你这个忙。”
当下刘管事神神秘秘附耳交代了一番,听得葛崖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变幻莫测。末了葛崖儿惴惴道:“如此可以吗?若是那徐府……”
刘管事起身便走:“看你自己的了。临安吴尚书可是咱们老爷的亲戚,那可是三品大官啊!”言罢丢了几个酒钱在桌上便走了。
葛崖儿楞了一阵,醒过神来时,将酒菜胡乱吃尽,再也无心生意,挑了担子回家。
待他婆娘寻了空儿归家,瞧见汉子摊开四肢,松松垮垮地躺在床上。只当他又犯了懒病,不由破口大骂:“你个贼汉子,日头还在头顶哩,就回来摊尸!”
葛崖儿腾地坐起来,用手捂了婆娘的嘴,低声道:“别嚷嚷,有事与你说。”
婆娘睁大了眼睛,见自家汉子脸上少有的正经,便点点头。
待葛崖儿将话说完,婆娘脸上阴晴不定,十分犹豫。
“这可太忘恩互义了,我们受了人家的好处,还要反咬一口,怎生做得出来!”
“人家答应了足足给十贯钱哩!我挑多久的茶挑子方能卖的出来。老丈人不是要钱吃药吗,到时咱也有钱孝敬几贯,莫老让你姐笑话。”葛崖儿伸出他那只枯手在婆娘面前比了比。
“再说,那徐府是官宦人家,知县老爷判谁输谁赢还不定呢!咱们只要出去说句话就行!”
那婆娘听到此,终究抵挡不过十贯钱的诱惑,犹犹豫豫着答应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唤葛崖儿,听得声音是隔壁宋老大。两夫妻对视了一眼,葛崖儿起身去应门。
“呦,在家呐。快过来,徐府来人了,给大家说个事。”
宋老大不由分说,拉了葛崖儿就走。
宋老大家的堂屋里,坐齐了臭水塘五户人家当家的。卢管事赫然坐在上首。葛崖儿心中有事,很有几分不自在,悄悄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了。
“今日请大家来,是因了张大户污蔑徐府,说当初是徐府用了强,各位方将房屋卖给徐府。如今张家已将徐府告上衙门。”卢管事简短说明了一下情况。
堂中几个当家的听到张家如此霸道无理,纷纷声讨。葛崖儿夹在其中,只得附和两句。
“徐府夫人说了,此事免不了请各位做个见证,直说便可,也不需矫饰。无论官司输赢,上堂作了证的,徐府都要给个辛苦钱。这是夫人的交代。”
“无需夫人挂心,不过是实话实说,哪要甚辛苦钱。咱们这几户受了徐府恩惠不浅,岂能受恩不报!”宋老大人爽快,声音也大,在这五户人家当中,他最能拿得住主意,其他人纷纷称是。
“最主要是葛兄弟与杨兄弟,张家当初曾经找过两位,如今见两位兄弟又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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