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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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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事忙将他家大郎的意思说了,却是要打点那十数头牛。
李师爷笑道:“这却不难,明日便带钱到衙门来就是了,我带你去与罗知县说个情,要几头便牵几头回去罢了。”
“那价钱?”
“老规矩。每头牛本钱五十贯,加税三成,十五贯。那几个衙役你是晓得的,在河边守了半月方守到这一拨,少说也得每人给个贯把钱。衙门里头几个经手多少也要与几个钱。再有,……”
师爷歇了一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刘管事。
刘管事那只小眼睛瞧见,不由得心中抖了一下,忙接口道:“知县老爷那里,少不了的。”
“好,好,便是如此,你看着办。——我的就不用给了。”
刘管事听见,心中揪了一下,又笑着应道:“怎能?师爷你把我当娃儿不懂事哩!”管事顿了一顿,终是老着张脸探了探,“……不是说福建那边只要三十五贯……?
“哦……?”
师爷的这句感叹莫名悠长,两眼却看着天边那几个稀疏的星子,有些出神。
刘管事心中又骂了声老狗,不得已作揖道:“还请师爷在知县大人面前说几句话,我家郎君必定感激不尽。”
李师爷只笑不语。刘管事正待再求的一求,师爷却竖起两个短胖指头,缓慢地在空中比了一比。
……
翌日清晨,张宅。
“他要十贯?那给罗知县打点多少?二十贯?他们不如去卧牛岗落草!哼……”张炳才听了很是生气,有些怪刘管事办事不力。
刘管事也不去触霉头,只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那张炳才发泄了一通,方又问道:“意思是要我们找人帮他们兜办?不过是买几头牛,究竟要几多本钱?”
“师爷的意思是,找了那几个贩牛的家人,去县衙求情。只说是郎君的远方亲戚,请郎君帮他们兜办。如此,只需出打点钱与税钱,至于本钱……”
张炳才一听,自是明白,不由笑道:“这个老滑头,也不枉给他十贯钱!便是如此,知县那里便送五十贯过去,左右还有酒库的事!”言罢便起身往外走,正待出门之际,却又回头问道:“有几头牛?算好账,好叫账房预备钱!”
“十头。原是十二头的,徐府帮人兜办了两头。”
张炳才听到徐府,心中一刺。“又是徐府!”
刘管事也不做声,只心中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哩!”
张炳才却很快就知道了。
昨日张炳才在城北忙乎一天,只高价收了一户泼皮的屋子,其余皆无所得,心中郁闷,正要寻了好耍去处散心。去打听消息的万儿却回来了,告诉他则让他足以再摔一次家伙的消息。
彼时张炳才正被他老娘拉扯着试一件紫金色团花袍子。那料子据说十分金贵,值数十贯一匹。赵氏洋洋得意,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恨不得把袍子上的每一条褶子拉抻。
“我儿,可莫糟蹋了这金贵的料子。到外头去莫老坐着,免得磨坏了。回来记得换了衣裳……”
门外万儿那件青衣一角闪过,张炳才便唤:“万儿,进来。”
万儿犹疑着进了门,眼神有些躲闪。
张炳才瞧见,直直地瞧了他半响,话语阴沉:“说罢!”
万儿身子紧绷,畏畏缩缩道:“那城北……今日上午……有十二户卖……卖了房子!”
张炳才瞳孔一张:“你说甚?”
万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城北,今……今日卖了十二处房子!”
张炳才气急,胡乱撕扯了那件价值不菲的新衣扔掉,揪了万儿衣裳喊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是哪些人家买了?”
万儿怕极,脑袋极力后仰,疙疙瘩瘩回道:“城中好些……中户都……都买了,那徐……徐府也买了一户,高家买了两户。今日……上午去县衙立文书。”
张炳才丢开了万儿,心中怒火翻腾,直欲杀人。半响方狠声道:“叫上几个人,跟我去县衙。”
刘管事本隐在门后,如今听得自家郎君欲去衙门,不由叹了一口气,现身道:“郎君,且慢。“
张炳才冷哼一声,讥笑道:“如今你倒是有主意了,那你便说说吧!”
刘管事并不甚在意他家郎君的讽刺,只低了头自顾说话:“郎君可记得上回的官司?罗知县甚是忌惮徐府,不肯十分维护咱家哩!不如……。”
张炳才一听,倒是松了眉眼,笑道:“你个老杀才,装神弄鬼的,也不早说。”言罢,便交代管事几个依计行事。
容娘在家中很是心烦,姨婆近来又开始走得勤密。今日去请安时,竟对她笑了一笑,容娘心中一寒,不知为何便想到了上回联姻之事。
嫂嫂身子沉重,不好与她说得,只好仍往书房中练字。练得一回,心中烦躁渐消,下笔渐渐平稳自如,正是有些意思上来。
门外却忽地扑进个人来,哭声震天,涕泗流涟,伤心欲绝。正是七斤!
小环慌慌张张的跟了进来,劝七斤道:“你莫哭,正经把事情跟小娘子说清楚。”
容娘心中一跳,她缓缓的放下笔,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七斤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容易忍了些,方抽噎着道:“娘子,那……那张家……把……把我阿爹……,打死啦!”说罢再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容娘一惊,急急问道:“那张家为何打你爹?你今日不是陪管事去县衙写文书么?房子既已卖与我家,他张家作甚来为难你们?”
七斤心中伤痛难耐,费了好些时辰方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原来那张家见到手的肥肉落如他人手中,嫉恨非常。那刘管事
一大早便带了人在城北奔波,那些未卖房的人家,但凡屋内有人的,不管老少,硬塞了十贯钱做定钱,要强买房屋。张家的名声传遍城中各户,还有谁敢收他家的钱!众人纷纷追赶着要塞回去,奈何张家请的都是些悍匪,哪里争得过。
七斤的父母本是患病之躯,又怕沾染上张家,无法脱身。他阿爹便死死揪了其中一人的衣角,只欲将钱还回去,谁知惹火了那人,于是拳脚相踢,倒将他打得半死。待邻舍把七斤兄弟喊回去时,他阿爹已然断气。
“去衙门击鼓伸冤了么?”容娘心中怒极,声音紧绷。
七斤抹了一把眼泪,愤愤道:“去了,衙门里头只是左右拖延,并不真心办案。耽误的一时,那凶手已是逃了。管事要我回来讨郎君主意!”
容娘心中气急,双手攥了拳头,声音虽颤抖,却仍强自压了那颤动说道:“讨甚主意,便去与管事说,要他往衙门里头递话,便说徐府的意思,若衙门不能秉公办理此事,纵容张家寻衅挑事,草菅人命,徐府必然不依。”
容娘一字一顿,将意思说的明白。
小环不禁愣了一愣,只觉小娘子此时怒气张扬,行事果决,与往日模样大相径庭。
小环愣神间,七斤却是无暇他想,得了容娘的话便抹了眼泪冲出去了。
“娘子,不等六郎七郎回来吗?”小环很是担心容娘擅自主张,若是出了岔子,难免不受老夫人斥责。
容娘只缓缓摇了摇头,重提笔,狠狠的临了一张贴。
①南宋初,宰相朱胜非为增加军费,命令各地州县按月交纳定额的月桩钱。


第四十七章 阴谋
更新时间2014313 21:05:50  字数:3576

 罗知县近日牙疼的紧,退了堂便在后院捂着脸颊“哦哦哦”的叫唤。
罗夫人嫌他叫的难听,便塞了一盏茶与他,嘲笑道:“知县老爷,也消停片刻,昨晚上不是叫了半宿吗?”
罗知县面皮一红,知道昨晚在小妇房中太用功,夫人不喜。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讪笑道:“街上若是有冰碗子,还劳夫人叫人去买一碗回来。冰冰的,许能镇些痛!”
“不是买了固齿散?官人不勤心用,如何能好。再说,如今这季节,官人叫我到哪里买冰碗子去?”罗夫人甚是为难。
旁边的婢女插嘴道:“原钱大户家有个好冰库,虽卖与张家,想来如今还有些的。”
罗夫人听了,便要派人去讨。谁料罗知县连连摆手,脸上神色纠结,很是不快的模样。
罗夫人与知县多年夫妻,心领神会,忙问罗知县:“可是那张家又有甚不妥?”
说到张家,知县老爷牙齿愈发痛的明显。那张炳才使的好计,打死了人,自己却跑往临安去了。如今徐府不依不饶,百姓议论纷纷,自己简直是无计可施啊!
罗夫人大惊:“张家郎君去临安了,莫不是去找沈相?官人,你的任期将满……。”
罗知县无力的摆了摆手,叹了一声:“先拖拖吧,左右那杀人的二癞已捉住,到时实在不行,都推他身上罢了。”
一时牙齿又钻心的痛,罗知县哀嚎了一声,连连叫道:“去请郎中来!”
一时郎中来到,只说知县老爷是虚火灼龈兼湿热蒸齿,用甘露饮加银花、七叶一枝花便可。知县老爷不管他说的甚虚火、湿热,只叫他立时减轻些痛苦。
郎中笑了笑,道:“那便只能用针了。”
罗知县连连点头。
郎中眼疾手快,取合谷、内庭、颊车、下关等穴,几针下去,知县老爷痛得大叫:“啊哈……哈哈哈……。”牙齿处倒真不觉得那么痛了。
徐府,午饭。
因厨房宋大娘腌的好螃蟹,进之这几日竟是日日率了一家子过来用饭,热闹非常。
老夫人原就是个爱热闹的,徐夫人是个端庄的,六郎七郎是郎君,不如进之府上那些小娘子会撒娇,玉娘娇憨,却不如婉娘她们会说话。难得有进之一家人作陪,老夫人越性派人接了周老夫人祖孙俩过来。
仍照了老规矩,屏风内外开了两桌。
容娘只捡了些瓜条随意吃了,玉娘连唤了两声都未听见,瑾娘看见,便挟了筷腌蟹与玉娘。
“吃饭便好生吃饭,神思恍惚的,没个样子。”老夫人见到,心中很是不喜。
容娘收了收神,静静用饭。
婉娘因嘴巴甜蜜,很得老夫人欢心。她起身与老夫人盛了一碗汤,又用勺子搅了一搅,待汤冷些,方搁在老夫人面前。
“婆婆,这冬瓜菊花羹很是清淡,正适合婆婆呢!”
老夫人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很好,又应季。给你姨婆也盛一碗。”
婉娘不得已,只好又给周老夫人盛了一碗。周老夫人倒是好生把婉娘瞧了一回,婉娘心中一惊,连忙回座。
“阿姐,你府中那个小厮,叫七斤的,他家的事,如今城中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啊!”周老夫人不急不缓的喝着汤。
外头进之含混搭话道:“岂止,外头人都说我们徐府仁义,奴仆的事都肯为他们出头。“
老夫人将手中汤碗一放,冷哼道:“给他说几句话未尝不可,为他出头大可不必。不过是个典来的仆人,没的为他又扯件官司在身上。明里头说徐府仁义,暗地里人家便说徐府小家子气,为了争块地与商人争斗呢!”
徐夫人不动声色细嚼慢咽,容娘去挟菜的手顿了顿。
“待他爹入土了,也不必马上回来,到底晦气。真娘,你去另买个人来与七郎使。按说我们家的郎君,也该使两个小厮。”
进之忙接口:“嫂嫂帮我家守惟也物色一个,我倒也罢了。”于氏歉意的朝徐夫人笑了笑。
饭毕,瑾娘拉了容娘一边说话。
“如何婆婆都知道了?”瑾娘素来亲近容娘,早就发觉她郁郁寡欢,以为是受了婆婆的责备。
容娘嘴角扯了扯,却是不想说话。奈何瑾娘催促不停,只得低低说道:“外头事情自然是姨婆告诉的,家里头……。”容娘朝那边巧笑嫣然的婉娘瞥了一眼。
瑾娘看见,心头气闷。“这蹄子,越发的兴风作浪,待回去我叫娘好生约束她。”
容娘可有可无的笑了笑,并不十分上心。
“按说这些事情也怪不到你的头上,不是七郎……。”瑾娘试着安慰容娘。后者却虚垂了眼脸,只用手抠着廊柱上的一处指甲大凹洞。屋里头说笑声一浪接一浪,瑾娘却觉得容娘离那份热闹疏远而孤寂。
良久,瑾娘方听到容娘飘忽的声音:“三姐,人命也有贵贱么?”
瑾娘一愣,不由答道:“那是自然。”
“为何那些所谓贵人,身居高位,五体不勤,却出入有车,锦衣玉食;所谓贱人,供养孝顺,豁达为善,日日劳作,反生计艰辛?”
瑾娘呆呆的看着容娘,只觉眼前这个落寞的小娘子十分的陌生。
“人生下来身份地位是父母所给,但若心有大志,也可去下场考试,上得高位。”
却是守礼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后,把话接了过去。
“这些事你不必再管,自有我与七郎。你只管抄些经书,陪陪嫂嫂便好。”
容娘笑了笑,回头正视守礼,不躲不避:“六哥,可是我做的不对?”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不再迷茫。
守礼抿了嘴唇,有些不满:“一个小娘子家,本就便该当安于内室,孝顺长辈,勤于家事……。”
“六哥如今后悔了么?”容娘张了张嘴,终于问道。她似笑非笑,黑黝黝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瞧着守礼。
守礼一僵,别过头去。“左右此事我会去打点,外头的事情;——你莫再管。”
容娘收了笑脸,敛了神采,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守礼心中一紧,直盯着前头那个纤细却倔犟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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