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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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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达赞赏的看了看容娘,不过与她说得一回,便知举一反三,实是聪颖之极。
“右仆射暂代左仆射之职。杜大将军如今也被夺了职,羁押在营中。”
此消息便如惊天轰雷一般,振聋发聩,容娘心中无法思想,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此时正当午时,春日明媚的阳光,从大门口射了进来,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地面。容娘却站在那片光亮之外,从高大郎这边看过去,只觉她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高明达看容娘脸色煞白,眼神发直,十分可怜,忙安慰道:“容娘,不必心急。朝中与军中主战者不少,六郎已联络得老节度使昔日旧将,为大郎说话。况朝廷纵是议和,也不敢弃了这些战场上的将士。”
徐进之在一旁连连称是,他心中无主,只盼着这无妄之灾快些过去。
然高大郎心中另有顾忌未说,右仆射心机深沉,只恐此次欲借了机会扳倒左仆射,徐家大郎,怕是成了垫脚啊!若杀鸡儆猴,擅自出兵之罪,却是不足以流放家眷,怕是……!
高大郎看了看眼前这个形容娇小的小娘子,脸色渐渐平静,未见先前的慌张。怕是,心中已做了决定吧。
他心中喟叹,安慰道:“容娘,事犹未定,尚有转圜余地,慢慢等着吧!”
容娘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屋中,草草用了几口饭,怔怔的坐了片刻,方忆起今日须得去张府给嫂嫂取药,忙命小环去雇顶轿子,换了衣裳打算出门。
不想在游廊转角,一头碰到婉娘。她见容娘要一副要出门的模样,薄薄的红唇一扁,似笑非笑道:“你每日说要去送甚么物事,也就罢了。如今,又是做什么去?”
容娘并不理睬,将身一侧,便欲与她错开。
谁知婉娘腰身一晃,赶在前头挡住了她。容娘双眼微抬,平平的看了过去,并不言语。
婉娘最见不得容娘如此,明明比她小几岁,每每对阵,偏偏显出自己的幼稚可笑。
“哼,你便不说,我也猜得着。头回,你找了借口,上赶着去见高家九郎;如今,莫非又是要去寻什么郎君,给自己找去路?”
婉娘那张薄唇,一翕一张,言语之间,端的是刻薄。
容娘本就心事重重,这些日子每每觉得不堪重压,身子便似要折断似的,只想有人能让她依靠依靠。
然左右无人可靠,那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如此拿捏不清。容娘心中竟然笑了一笑,婉娘的话语便似冬日里的一阵风,刮的脸上生疼。然而,也不过如此罢了。容娘垂了眼睛,与婉娘错身而过。
再一次被轻视,婉娘心头火起,盯着前头那个倔犟的背影,狠狠道:“容娘,你以为如此,婆婆与伯娘便会许可你与六郎的事么?做梦!莫说张家之事,你已尽毁颜面。便是没有张家之事,婆婆也断然不允。你早就勾引了六郎,引得他为你神魂颠倒,竟然长跪婆婆与伯娘面前,求他们答应你们的亲事!你当此事无人知晓么……。”
容娘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日头正好,旁边一颗梨树,开了一树粉白的花儿,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玉骨冰肌,如云似雪。院中弥漫着梨花的馨香,如梦如幻。
她的心头一时悲一时喜,渐渐的那喜竟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心头一寸一寸填满。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六郎,你的情意,却是无需问天呵!
容娘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边上的小环瞧着担心,忙拉了拉她。容娘轻轻的摆了摆手,回过身来。她两眼亮闪闪的,嘴唇微弯,竟然很是愉快。
“婉姐,你要做甚么?”
婉娘顿住,她怎知自己要做甚么?她只知道,容娘拥有的一切,她都没有。容娘无父无母,可是有长辈疼惜,纵使出了张家之事,伯娘维护之意不减;容娘有兄弟关爱,有人让,有人宠;甚至玉娘,也对她亲厚有加。她呢,她甚么都没有。这院子里头,谁不是勾心斗角。即使娥娘,在她用簪子刺向自己的时候,也是往后躲避。
原来,我竟是嫉恨她么?嫉恨她拥有的一切,嫉恨她在如此困苦之中,无所顾忌,做她想做之事?
“婆婆之意,我已知晓。然六哥之事,容娘今日方知。如此,容娘虽受了些委屈,已然无憾。”
容娘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身子陡然轻快。说罢,她转身轻盈离去。
婉娘目瞪口呆,心头却是震撼不已:这小蹄子,竟然将那见不得人的私情,说得如此,——光明正大!

第六十七章 交代
更新时间201442 22:18:41  字数:2937

 容娘来到张府,逗弄了一回小侄女,又与张夫人说了一回话。等到张府的仆人将药买回,容娘便起身告辞。
张夫人忍了心中伤痛,又张罗着拿了些名贵补品给容娘,让她带进府去给两位夫人。
容娘高高兴兴的接了,心道,明日身上再兜一条臭鱼,定能盖过这些药物的味道。婆婆与娘,也可略补一补了。
身上兜臭物的主意却是王婆子想出来的,她说容娘的身上太过洁净,鱼肉荤腥之物,极易被人察觉。不如兜上一条臭鱼之属,将荤腥气味盖过。容娘试了几次,又将面上也涂抹得甚脏。那些衙吏看了她便躲得远远的,背地里嚼舌头道,这小娘子如此邋遢,臭不可闻,便是送给他们做娘子,也是不敢要的。
想到此处,容娘不觉抿嘴笑了。若是六郎得知此事,不知作何感想?
二门外,容娘迎面碰到仲武,仲武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口欲言。然他搜刮肚肠,却是寻不到一句可说之话。仲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眼神复杂,渐渐透出些怜悯之意来。
容娘见了,心中苦涩,垂首上轿。
王婆子近日有些不安,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窥探。自己一个老婆子自是无人在意,然身边这个小娘子,乃徐府中人,若是被人知晓,她与老汉这两条老命怕是不保。况那日,张家郎君举动,让她心中很是猜疑。亏得那日小娘子污了脸面,若是洗尽污垢,那样颜色,怕不就是张郎所寻之人哩!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罢了,看她至孝,徐府当日也是个仁善的。带她进了这几回,仔细瞧着那些衙吏的神色,若是生疑,不带便是了。
容娘依旧妆得污秽不堪,头发蓬松,身上一股刺鼻的臭味。所幸她也习惯了,已不再犯呕。她跟在王婆子身后,拖着一只大菜篮子,走得甚是艰难。
王婆子走在前头,那皂色的粗麻褙子,包裹得那腰身滚圆,走得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几口气。那头,衙吏们瞧见,撇了一眼,便仍转回去说话。
容娘松了一口气,提脚欲上台阶。
“站住!”一个衙吏忽然发话。
王婆子与容娘僵在台阶上。须臾,王婆子转身,抹了一把汗,笑嘻嘻对那衙吏道:“小五哥,可是有事交代?”
那小五哥却是一派魁梧体态,容貌生的又狰狞,很是吓人。
容娘往王婆子身后缩了缩。
“那小娘子,将篮子提过来。”小五哥甚不耐烦。
王婆子心惊,忙道:“小五哥竟是信不过我么?都是老街坊了,老婆子我可是从未欺瞒过哪个。罢了,我拿给小五哥瞧吧!”
言罢,王婆子便去接容娘手中的菜篮。
“老虔婆凭的多嘴,让她过来!”小五哥竖起粗眉,眼神凶狠。
容娘无法,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将篮子递过去。
小五哥伸出大手,将篮子里物事拨了拨,见不过是寻常菜蔬,并些糙米,也就罢了。然他缩手之际,却顺道摸了一把容娘的小手,只觉滑腻无比。
小五哥不由朝容娘咧嘴一笑,那笑,却是恐怖之极,厚厚的眼皮翻转,露出里面昏黄的眼珠子。
容娘又羞又惊,顾不得要菜篮,趔趄着往后连退几步,慌慌张张躲到王婆子身后。
王婆子看见,喉咙里一咕噜,刮了一口浓痰,朝小五哥淬去。“你这个老光棍,想婆娘了,叫你那俩个嚼草的爹娘给你好赖定一个!老婆子的侄女儿,也是许了人家的,正经要嫁人的哩!”言罢,犹不解恨,圆滚滚的身子,便朝小五哥滚过去,操起蒲扇大的手,要去打小五哥。
此时小五哥倒是害臊了,偌大的身躯,竟然怕了王婆子的巴掌,只顾用同样宽大的手掌遮了脸面,连连后退。
后头衙吏看见,便喝道:“那老婆子,还不住手,衙门里公人也是你能打的。原是知县大人交代,要细细查看。你待不服,随我去大人那里分辨!”
王婆子自是不敢去知县大人处,便也收了手脚,嘟嘟囔囔的带了容娘进府。
徐府大门虚掩,待两人走近,里头早有人开门,迎了二人进去。
却是卢管事!
他深深地对容娘行了一礼,道:“小娘子,你就回庄上去吧!如今府上的事情,你也帮不了甚么,反来受此等粗人……。”说到后头,却是红了眼睛,哽咽起来。
容娘强忍了心中的翻腾,轻声道:“管事,我有事要见婆婆和娘哩!”
见容娘的却只有老夫人一人,徐夫人不见踪影。
容娘扫了一眼房中,鼻子一酸,便有些忍不住。老夫人的榻上,仍是那对大红底鲤鱼菊花靠枕,上头一张朱红弯腿炕桌,往日她与玉娘最喜扑在那上头,捡婆婆的各样零食吃。旁边那张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一向是娘所坐,再无别人去坐的。如今,椅依旧,人却是不愿见自己了么?
容娘心中大痛,只觉若是徐夫人能够再看顾她一回,便是要她从此再也不见六郎,那也是可以的。
那样芬芳的气息呵,只有在娘亲的身上才能闻到。那样温暖的怀抱,是世间最安全的处所。有她在,任它风雨雷电,也是可以安然入睡的……。
容娘恍惚间,老夫人眼中滑过一丝不忍。然老夫人到底是久经风霜,晓得此时容不得她在此悲天悯人,她清了清嗓子,道:“容娘,你有何事便说吧,说过了也好快些出去。”
容娘身子一震,仓皇回头面对老夫人。对面,老夫人的眼神却是锐利的,似乎能穿透人心。在这样的目光下,容娘彻底清醒过来,她福了一福,道:“婆婆,容娘从此往后便不出去了,我要留在婆婆与夫人身边,服侍你们。便是婆婆要赶我,我也是不走的。”
言罢,容娘抬头看向老夫人,眼神澄清无比,并无一丝犹豫。她那般邋遢的模样,偏偏神色自若,卓然挺立。便如一株青翠的小树,亭亭玉立,一派生机。
老夫人嘴唇似是蠕动了一下,却终究忍了心中触动,厉声道:“莫在此惺惺作态,要服侍,我徐家有的是小娘子,不需你一个外姓人来献殷勤。你也莫瞒我,定是外头有了甚言语,到底何事,如实道来?”
虽容娘已有主张,然老夫人此语,太过尖锐,直刺人心。她顿觉一阵无法抑制的悲恸碾过,心中鲜血淋漓,无一片完好。
老夫人将手中拐棍顿的咚咚响,催促道:“你若无话可说,便回吧。”
容娘抿了抿嘴,收起一腔伤痛,简要将高明达之话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后,神色黯然,闭了闭眼睛。须臾,她冷笑道:“官家历来寡薄,哪朝哪代不如此。便是要去岭南,我老婆子也要好好活他些岁月,见了我重孙,才得闭眼!”
容娘心中震撼,往日只知婆婆素喜欢乐,竟不知老夫人有此魄力,经此巨变,气度不让须眉!
“容娘,你回吧!你是个好的,只可惜与我徐家无缘。回去好好寻个人家嫁了,平安一世,你爹娘地下也可闭眼了。”
容娘待要再说,老夫人摆了摆手,摸出张纸来,交给容娘。
“这是两百亩田产的地契,你娘早就备好了,怕你叔父糟蹋了。如今,你便带过去,叫你婶婶好生收着,将来留给二郎。”
“这两支衩,是我藏了的,不然也叫那些官差搜刮了。留给你,算婆婆提前给你添妆,不枉婆孙一场!”
老夫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只金钗,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的攥住容娘的手,将金钗塞进她的手中,不容拒绝。
这一番话,竟是交代的意思了。
容娘心中绝望之极,她急欲挣脱,奈何老夫人手劲甚大,竟是不能动摇丝毫。
莫非便是要从此分离,永不相见?
莫非那样温暖的音容笑貌,那样亲密的耳鬓厮磨,便要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会?
屋里曾经的欢声笑语,犹如在耳,老天啊,你便这般无情,要生生将我抛离这人世温情,从此将我锁在那暗无天日的所在?
……
身后有人紧紧箍了自己身子,一双无情的大手将她狠狠拖离,老夫人那般悲悯的神情,渐渐远去。那张猩猩红的坐垫,一点一点的消失,隐匿在那重重宅门之后,无踪,无影。
 

第六十八章 沈夫人
更新时间201443 21:38:06  字数:3107

 容纳痴痴的看着徐府大门缓缓关闭,周遭一切似皆消失,她的眼中只余了那扇朱红色的门,厚重,凝滞,无情的将她隔绝。
娘!
容娘将头埋在王婆子柔软的胸前,死死地揪住她的粗布褙子,泪水如雨,却寂然无声。
王婆子先发制人,大声呵斥小五哥,说他不合今日调戏她家侄女儿,将她吓倒,如今哭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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