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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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么问。”
　　“这几天我在想，我们真的成了仙的话，之后呢？成仙之后呢？”
　　“自然是继续精进自己的修为，修身养性，好造福苍生。”
　　“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云天青有点生气。“师兄不要用这些大道理敷衍我！”
　　“云天青！”想来玄霄也是累了。毕竟支撑双剑网缚妖界不是容易事情。他抬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云天青。“我要休息。没时间和你胡闹。”说完，起身向床榻走过去。
　　“我不是胡闹！”云天青一把抓住了玄霄的手腕，顺势把那人压在了墙上。“师兄看看外面！那些滥杀无辜的弟子以后拿什么资本去说造福苍生！”
　　那是云天青第一次对玄霄如此大声的说话。声音大到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耳膜隐隐作痛。他看着被自己摁在墙上的玄霄。血红的眸底凉薄冷情。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在等玄霄的回答。他曾经把玄霄当做一个类似信仰的东西。但是这几日他看了太多的肢体残片、血流成河。竟是把心看得硬了。
　　心硬了，就不需要信仰了。哪怕这种东西可以被叫□情。
　　于是那些信仰在慢慢崩塌腐碎。
　　他扣着那人的手松开。滑到玄霄的腰上搂住了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修仙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修仙之路，不该是用血肉铺就的啊。
　　就算是妖。就不是生灵了么。真的有必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划清界限么。
　　云天青把头埋在玄霄的肩窝里。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或者回应。而这种东西只能由玄霄给他。
　　“我说师兄，成仙得道，真的那么重要么。”
　　没有回答。
　　“师兄，我们一起逃吧。”
　　他被那人推开。他听见玄霄不带感情的声音。陌生人一样的声音。
　　“云天青，你竟如此懦弱。”似乎还应景地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笑。“我真是看错了你。”
　　他看着玄霄拿起羲和剑，径自走了出去。
　　》》》夙玉进屋的时候是狼狈的。几乎是跌进来。这让云天青连抱出来逗弄的小梦貘都没时间藏起来。只能坐在床上和夙玉大眼瞪小眼。
　　夙玉淡淡地扫了一眼肉球一样的小梦貘，竟然没看见一样地关上了门。这倒让云天青觉得不自在起来。
　　“师妹来找我……有事？”
　　“天青师兄，我们一起逃吧。”
　　云天青如被雷击，愣在当场。
　　一天前，他对玄霄说过一样的话，但是那人推开了他。说他竟如此懦弱。而现在，夙玉就站在门口。穿着刚入门时候的短裙。□的小腿线条凌厉优美。洁白的肌肤上沾着些干涸的褐色斑点，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四下飞溅的血液。
　　夙玉说着，向床这边走过来。把手伸向了忙着叼云天青衣带的小梦貘。
　　那个瞬间云天青下意识用手去挡，但是夙玉却只是摸了摸那毛绒绒的一团。
　　“师妹……你说什么？”
　　“我们一起离开琼华派。不，是逃离这里。”夙玉说。惨白的唇有些颤抖。“再待下去，我怕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我不想变成屠夫。”
　　“……这些话，你应该去对师兄说吧。”
　　“玄霄师兄已经停不下来了。你还没看出来么，他早就走火入魔了。现在他心里，除了飞升成仙，还剩下什么？”夙玉的声音带了哭腔。“天青师兄，你到底是……没有劝住他吧。”
　　云天青在心里吐槽说拜托，现在整个琼华看起来都是你们是一对吧。我劝他，我劝他他会听么？我劝他，就能有结果么。我能劝说的，是那个和我一起放过花灯的玄霄。是担心风筝脱手的玄霄。但是现在这个呢？
　　也许云天青自己都没把握。不是没把握去劝服那人，而是没把握还会把劝服的话说出口。
　　是不是，还是太年轻，所以才会怀疑自己的感情。心也跟着动摇起来。
　　“让我想想……”云天青说。“师妹，你容我想想。”
　　“天青师兄，想让妖界离开结束这一切只有我们带着望舒离开。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玄霄师兄……他现在执念深重，是成不了仙道的。”
　　》》》我安静地听着。那个结局我想我已经了解，我正在一步一步接近它。可是我却早就不知道怎么难受。
　　他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平板毫无波澜。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把自己撕开伤口这种事情都变得云淡风轻。才能看着那汨汨流血的伤口还带着安然的笑意。
　　我不知道。却又似乎隐隐了然于心。
　　》》》云天青到底还是准备去找玄霄。
　　纵然那人走火入魔，却还是玄霄不是么。纵然那人会用血红色的瞳带着凉薄和嘲讽看着他，他却还是玄霄。是他那个骄傲别扭的师兄。
　　躲避着那些斗在一处的梦貘和人类，很快就看到去卷云台的道路了。云天青的心也就跟着轻快起来。他想，无论如何，都要拉着那人好好说一次才行。如果他要是真的走火入魔到六亲不认，那么就是抱着他扣着他脉门也要和他把话说开才行。
　　夙玉小师妹虽然很漂亮也不讨人厌，但是也不能随便就说玄霄心里除了飞升成仙什么也剩不下这样的话吧。
　　不知道是不是对于玄霄太心心念念了，云天青竟然连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都及时察觉，等他察觉过来回头看的时候，一只浑身是血的梦貘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大脑空白的瞬间云天青觉得自己被推了出去，摔到很远的地方。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很远，又很近。恍恍惚惚。真真切切。
　　“云天青。”
　　回过神的时候他看见玄震被那只梦貘尖锐的爪子撕开的胸口。躺在早就被血染红的草地上冲着他无力的笑。而那只梦貘也已经被玄震一剑刺中了要害。
　　“大师兄！”
　　他几乎是一种连滚带爬的架势跑过去，把玄震搂在怀里。划下一个又一个的符箓想去堵住那个狰狞的伤口。而那些从伤口里涌出来的血，滚烫得几乎可以灼伤他。
　　“咳……天青啊……别费力气了。”玄震到底是大师兄。即使已经命不久矣，居然还能用那种浅淡的语气和他说话。就好像他只是坐在论道的屋子里，和他说《道德经》是不能和《易经》混着看的一样。
　　云天青却觉得自己心里那些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东西在以极快的速度碎裂。就算看多了看腻了死亡。真的到一个你熟悉的人的时候，你却还是难以接受。他只能搂着那具迅速失去体温和活力的身体，继续划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符文。
　　直到玄震抓住他的手。
　　尽管胸前的伤口已经能看见残破的脏器，但是玄震的脸上居然没溅上哪怕一滴血。还是那种水墨画一样恬淡的眉目。没有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有半点扭曲。美好的让人发慌。
　　“天青……你听我说，”玄震的声音甚至都很稳，只是比平时微弱了许多，“想办法……让妖界离开吧。玄霄师弟和夙玉师妹……的身体……是快撑不住的。何必……两败俱伤呢。”
　　“大师兄……”云天青终于停下来。玄震抓住他手腕的力道真的很大。真的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这让云天青觉得玄震很快就能好起来。淡淡地笑着说我希望我的师弟师妹都过得很幸福。
　　玄震似乎很满意云天青终于肯听他说话一样的笑起来。而这个笑容成为他留给云天青最后的表情。
　　“大师兄！”
　　》》》他说，你可知，我那个大师兄，是极为谦逊温和的性子。和我那个师兄，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他又说，到头来，无论是大师兄还是师兄，我却是一个都没能救得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有半点惆怅的味道。就像说别人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我却在想，这个云天青活着的时候真是不知说太有幸还是太不幸，竟是接二连三的，遇到这许多无端端美好的人。然后又把他们，到底看成了过客。
　　我脑子勾画着当日琼华派的样子。那些被他反复挂在嘴边的人名一个个显像出来。走马花灯一样的过。
　　那些安静的夜里。我坐在寝宫里冰冷华丽的床榻上。裙裾和长发都花一样的铺散开来。呜呜咽咽吹着断续的箫音。想着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繁盛。如同饮下了无数杯的醇厚苦酒。

　　第十三章

　　》》》那一天也许对于整个琼华派，都是转折。先是玄震，然后便是太清真人。
　　杀太清真人的是幻瞑界的女王。云天青是没那个缘分见上一面的。听卷云台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下来的弟子们说，是个有着极为妖娆美貌的韶华少女样子，却无端狠戾的妖。身形诡异飘忽，清叱声如同划开锦帛一样的高挑。虽是被太清真人伤了，却到底反败为胜。一双锋利的手爪，明明看上去纤细柔弱，却是轻而易举撕开了琼华派掌门人的胸膛，把心脏都揪了出来一把捏碎。随后又泄愤一样的徒手撕碎了那早就失去生命活力的身体。连个全尸都没给留下。
　　云天青想，也许是胶着了太久吧。那些妖族一直隐忍着的嗜杀本性都被最大化地激发出来了。其实原本，他们或者那些妖族，都不用面临如此大的伤亡的。
　　飞升成仙，就当真那么重要么。值得把命都赔进去的争取。
　　他在卷云台上看到了傲立在风中的玄霄。艳红的三千发丝和雪白的袍裾。还有委顿在一边的夙玉。望舒剑被丢在一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唇畔隐有血迹。
　　云天青冲上去，扶住了夙玉。他抬起头看着玄霄的脸。那人猩红的眸底是寡淡的凉薄，却又有深深的狂意。
　　为什么，会这样。
　　“师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的哭腔。“收了羲和吧！玄震大师兄刚已经死了……师父也死了！你这样网缚妖界，还有意义么？！”
　　玄霄眸底的凉薄似乎少了一些。却又终于聚拢过来。毫无语气地说：“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云天青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前。那里有大片还温热的血迹。是玄震刚刚留下的。他说：“是大师兄的血。大师兄已经不在了。师兄，你还要一意孤行么。”
　　“成仙之路近在咫尺，你这是……要我放弃？”玄霄的声音似乎高了一些，却在那些喊杀声和痛哭声中听起来格外失真。“夙玉，你也要我放弃？”
　　云天青觉得心里凉凉的。
　　那个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想得居然是夙玉的意见。
　　到底是这样么。
　　夙玉在云天青的扶持下慢慢起身，她看了看玄霄，终于落下一行泪来：“玄霄师兄……”
　　玄霄看着她，在等待那之后的话。
　　果然，夙玉叹了口气：“我们……收了这双剑网缚吧。那些妖……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你们到底是妇人之仁！”玄霄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你，还有你，”他指了指云天青，“马上，从卷云台给我滚下去！师父刚刚战死，你们竟想着放过仇人？！我玄霄，没你们这样的不争气的师弟师妹！”
　　夙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天青拉住了。
　　她回过头，看见那个一贯喜欢笑得没心没肺般开怀无忧的天青师兄，眼里竟也是狠戾和决绝。
　　“夙玉，我们走。”
　　他就那样拉着夙玉离开了卷云台。离开了那些还在不知道为了什么厮杀的人类和妖物。离开了为太清真人的仙逝而恸哭的琼华弟子。离开了那个站在烈烈的风里的男子。
　　再没有回头。
　　》》》“夙玉，我们一起逃吧。”
　　“好。”
　　清秀美丽的女子眼底是和他一样的决然。甚至比他还有决然。
　　于是两个人便在玄震和太清真人都死去那个夜里。带着一把名叫望舒的长剑。一块灵光藻玉。还有一个刚刚变成人形的小女妖，以及裹着她的那件素白中衣，离开了琼华派。
　　御剑才离开播仙镇没多久，便看见琼华的方向升起一个巨大的紫色球体。一直冲向九天之上去了。而原本安静的妖物，也在夙玉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像是知道自己要和族人分开了一样。
　　》》》云天青对夙玉说，我们去寿阳吧。我在那里有个故人，我们可以把梦璃交给他。
　　夙玉点点头。
　　“梦璃”是他给小梦貘起的名字。原因是小梦貘还是妖兽样子的时候，背上的花纹隐隐像是一个琉璃的“璃”字。而又是梦貘一族，所以就叫做梦璃了。
　　那个时候柳世封已经是寿阳的太守了。和妻子结发多年却未有子嗣，见到云天青送来的女婴美丽可爱，自然欢心得不得了。
　　而云天青并未在寿阳多做耽搁，便领着夙玉回到了太平村的后山上。
　　期间他们被琼华弟子追过几次，却到底是凭着云天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