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那个魂魄曾经一日一夜的连续和我说话。只为了讲完一个漫长拖沓的故事。如同给谁一个交代。那个魂魄眉目温润。只须浅浅一笑。便可灼灼耀人。那个魂魄有一份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执念。他说他在等一个人。那人不来，他便不走。却又无端骄傲着不愿去寻他。最后被我一阵风，送去东海。
　　那个魂魄叫云天青。
　　而现在，当初那个会笑起来很好的魂魄。会讲一些拖沓却哀伤的故事的魂魄。变成了一堆细小的碎片。还如此残缺不全。
　　三魂只收回了一魂。七魄有三魄未满。我不知如何修补。
　　更何况，这些碎片，早就失去灵气。毫无意义了。
　　我觉得我是想哭的。眼底却依旧干涩。只是眼尾处热辣辣的痛楚，好似流出血来。
　　我当日便告诉你，神魔之力，都补不回他的魂魄了。你此时来找我，真是看得起我。
　　……你！不可能！
　　他带了些怒气地看着我。随手一挥宽大的袍袖，一道烈焰扑面而来。却又在离我只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看见玄霄的脸。似乎是气急败坏的。又似乎带着无尽的惆怅茫然。他是在气急败坏自己么。他是在为那人突然的消失而惆怅茫然么。
　　……你说，他之前一直在等人？
　　他在等你。
　　在什么地方。
　　喏，那边的老树下。
　　我抬起纤细的手指。遥遥指着一颗枯树。
　　玄霄便往那边走去。步子很是缓慢。似乎还是不徐不疾的。
　　这样很好。
　　我在心里说。一直走过去吧。去看看他等了你六百年的地方。千万，千万不要回头。不要让我看见你失落的脸。
　　也许玄霄和云天青，自当年一别，缘分也就断了。
　　玄霄真的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走到那枯树下。伸出手，温柔地抚摸早就斑驳的树干。好像抚摸着爱人的脸庞。
　　然后他坐了下来。坐在树下。白色的袍裾和红色的长发散落在黑色的土壤上。像是无比诡丽的花朵。
　　你就在这里，听他的故事么。
　　是。
　　他没有再说话。我便绕到他面前。看见他闭着眼，一脸的安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个想法从心底生出来。如同一道鲜艳的荆棘。墨色的枝条上开着血红的花朵。毒蛇一样蔓延着。
　　我就也在他面前坐下来。看着那张沉静好看的脸。果真和云天青说的一样。那样盛气凌人的艳。
　　你有没有故事啊。滟可是，很喜欢听故事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鲜红的眸底一道纤细金线。如同奇异的兽瞳。
　　我的故事，并不好听。

　　第十六章

　　》》》玄霄第一次见到云天青的时候，也许云天青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玄霄却是记得极为清楚的。这件事情他始终没对云天青说。
　　那时候他刚刚学会御剑。便偷偷跑下山去。一路上看那些软红三丈的浮华喧嚣。
　　黄山之后不看岳。
　　这句话不只是谁说的。但那时候的玄霄却也是少年心性。便冲着黄山的盛名一路南下了。
　　那几日他阅尽雾松云海。却觉所谓冠绝天下的胜景也不过如此。琼华派所在的山头下也会时常聚集大量的云气。寂玄道的冰松晶莹剔透。醉花阴四季如春，那一丛丛的凤凰花如同火焰。
　　玄霄决定在一处名叫太平村的地方落脚。毕竟琼华弟子也是人。辟谷可以但是还是得保证能量摄取。
　　“野小子！你又来俺这里捣乱！看俺这次抓了你不打折你的腿！”
　　“哈，刘叔你每次都这么说，什么时候抓到过我啊～”
　　玄霄很好奇的略抬头。看见一个大概六七岁或者更小一点的男孩子，手里抓着一把红红翠翠的东西。朝他这边跑来。
　　“诶？外地人？”
　　跑到玄霄身边的时候，男孩子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止住了脚步。
　　“啧啧，还是个美人儿呢。”似乎在努力模仿那些纨绔子弟调戏人时的语气，奈何年纪到底太小。身高也太过不足。竟是显得有几分滑稽。玄霄看着，到底绷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小小的茶室顿时为之一亮。男孩子也不禁看得呆了。
　　说到底，其实玄霄纵然日后冷漠寡情盛气凌人，却是也有年少的时候。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玄霄看着男孩子，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那细软如小动物皮毛一样的黑发。
　　“你叫什么。”
　　“哎呀，美人儿你这是对本少爷感兴趣了？本少爷叫云天青！”男孩说着，有点得寸进尺地往玄霄身边蹭。又摊开有点汗湿的手心，展现出几块红红绿绿的糖果来。
　　玄霄随手捻起一块放在嘴里含着。农村地界做的糖果到底手段拙劣。糖的味道甜而且腻人。却味道不正。不过他对这些本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无端觉得那男孩子清灵可爱，便倒了杯茶递给他。男孩子喝过茶，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就又跑开出去与同龄孩子玩在一起了。
　　玄霄坐在茶室里，看了一会。便也起身离开了。
　　》》》“你这是干什么！”
　　“师兄啊～我叫云天青。今天起就和你寝食同步了，以后还希望师兄多多关照啊～”
　　“……我知道你是云天青。但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
　　“对了师兄～忘记跟你说了。掌门……也就是你我的师父他老人家说山上没空房了～要我和你一起睡啊～”
　　玄霄有点厌恶地看着这个反客为主的青年熟稔地把自己那少的可怜的行李放在角落，又把拿来的被子理所当然地放在榻上铺好。
　　等等。
　　“你叫什么？”
　　刚才似乎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云天青啊。我叫云天青。师兄你为了和我显得关系密切可以叫我天青。”
　　天青。云天青。
　　玄霄的嘴角几乎可以忽略地抽动了一下。
　　“你……老家是哪里的……？”
　　“是黄山脚下啊～师兄你去过黄山吗？那里可是风景很美很美的啊～这样这样，有空我们一起去～”
　　云天青说着，很自来熟地过来搭住玄霄的肩膀。他比玄霄略高，肩也略宽，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而玄霄却是极少与人有什么身体接触的，被他一搂之下，竟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忙抖了抖肩膀挣脱出去。挣脱出去了，便开始有点头痛和无力。有时候天下就是这么小。所谓什么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真是名言警句。
　　他却又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云天青来。记忆中那个黄山脚下清灵可爱的男孩子早就沉淀得模模糊糊。他只记得那只汗湿的小手里面递过来的几块糖。红红翠翠，煞是动人。还有那男孩子装模作样的纨绔腔调。
　　想着想着。玄霄便也不知道现下心情到底算喜算忧。只是觉得无比烦乱。脑子中一团一团鲜红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看云天青的样子，怕是早就不记得眼前之人便是他幼年曾经“调戏”过的“美人儿”。但是玄霄却记得，尽管模模糊糊。
　　最后玄霄终于挥了挥袍袖，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你好自为之，但莫要来扰我！”
　　》》》玄霄推开门的时候，闻见一股氤氲浓郁的香味。醺醺然的。
　　云天青就趴在桌子上，身边滚了一个粗陶坛子。还有些微黄的水渍在桌面上蔓延着。
　　“云天青，要睡去床上睡。”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有些朦胧的眸子。像是带上了一层雾气蒙蒙。玄霄莫名地想起当日黄山的雾松云海。都是这般的烟波茫茫。
　　“师兄啊……原来是师兄……”笑着，把那个坛子扶正递过去。“师兄冷不冷。”
　　“什么？”
　　没来由的问话，让玄霄不禁一愣。
　　而云天青那双雾蒙蒙的眼眸就离他很近很近。如同黄山的烟波万顷。
　　“师兄尝尝吧，身上会暖的。”
　　玄霄看了看云天青。又看了看那个粗陶坛子。坛底还沉着一些液体。灯光下看上去竟是有些暖黄色的可人。
　　于是他举起那坛子，小心翼翼地用舌尖碰了碰那不明液体。
　　一阵近乎灼烧的刺痛从舌尖上传来。玄霄突然明白了那些液体是什么。而后，脸色骤变。
　　“云天青！你竟敢酗酒！”
　　“哎呀……师兄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呀，可是很小心的。师父和长老他们，都不知道呢……”
　　想来云天青是喝醉了的。连声音都有些含糊。玄霄本想一道阳炎把他摔出门外醒酒。却到底没有。
　　鬼使神差的一样。
　　他只是甩了甩那宽大的袍袖，自己去衣橱边更衣洗漱了。
　　》》》他突然停下来。看着我的脸。
　　有时候我总是想，玄霄和云天青很多地方相似的吓人。
　　他们都会在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骤然停下，然后看着你的脸。似乎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一样。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有事么？
　　……无。
　　他似乎笑了笑。便把视线转去一边，看着那些在阴风里起舞的曼珠沙华。一片一片接天蔓地。火红的凄艳地跳动着。
　　他竟自从怀中取出一个长颈瓶子来。拔开塞子，便是浓浓的香气。那香气我是知道的。
　　是酒。
　　他便看着那些曼珠沙华。开始饮酒。我看到他的侧脸。刀削一样寡却艳的轮廓。几缕碎发散落着，竟有些寂寞的味道。
　　那个时候，云天青跟我说过。他那个师兄不喜欢他喝酒，自己也不会喝酒。
　　所以我不是那个人。
　　呵……这样么。
　　酒能暖身。
　　》》》第一次和云天青下山，是去帮重光长老寻几味草药。
　　本来事情很顺利，却偏偏听说那个镇子上的祠堂闹鬼。这种事情，玄霄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但是真的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女鬼”的时候，他也在恍惚要不要真的赶尽杀绝。
　　那是个看起来很纤细很温柔的秀丽女子。再加上云天青在一边求情阻拦，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了。
　　玄霄曾经很希望自己可以薄情寡欲。但是终归不能。
　　那个女妖说，自己是在等人。等着当日说过去考取功名才华横溢的男子。一日一日。画地为牢。
　　云天青便很热心地要陪着她等。玄霄也就只能留下来。
　　纵然嘴上说着云天青轻薄浮躁，但玄霄也在心里明白，其实那人无比的温柔沉稳。所以，他并不讨厌云天青。只是有时觉得现在这个甚至有点像那些痞子一样的青年和当年在黄山脚下轻灵可爱的孩童之间落差太大。有些惆怅罢了。
　　那女妖死的时候玄霄其实就在祠堂外面。他也听见了女妖那句“这世间的凡事。都是强求不得的……若得乃是妾身命中的大幸事，若失……想来也是妾身之命吧”的话。
　　若得我幸。不得我命。
　　玄霄在祠堂外，淋着江南的细细梅雨。觉得心口像是被花刺刮了一下的样子。有些涩涩的痛楚。
　　其实那女妖的死因简单不过。她等的男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娶她。无论她是不是妖怪。
　　人世间的钱权，远比那些单纯的妖怪想得复杂。
　　所以她除了心碎而死，还有什么别的退路么？
　　而很多年以后，玄霄突然幡然醒悟。
　　其实这世间更多的事，却是若得我命，不得我幸。
　　》》》回去的时候云天青撒娇一样地要和他一起。
　　玄霄本想说两人御一把剑未免不妥。但是看到青年一张怅然若失的脸的时候，话到嘴边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云天青搂着他的时候他再一次想起黄山的雾松云海。他突然觉得云天青和那些雾松云海那么相似。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可以对你无比温柔的包覆。却让你无法主动抓住。
　　玄霄想，那人心里怕是惆怅的。他还年轻，年轻的时候未经生离死别。偶尔经历，便会连自己都无端的怀疑起来。而自己呢？怕是比云天青大了一倍都不止。纵然容貌年轻又如何呢，心还是会渐次衰老的。
　　他突然听见云天青在他耳畔长长的叹息。似乎真的是倦了。
　　“我说师兄……师兄觉得妖都是坏的么？”
　　“也不尽然。”
　　“……但是那些原本很好很好的妖怪……为什么都没什么好下场呢？”
　　“因为他们脱离了原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世间万物皆有其道。那些界限有的逾越了就是万劫不复。”
　　“师兄讲的都是些大道理……我不喜欢。”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为了谁能喜欢才有的。”
　　“师兄你老是悟得那么透彻，岂不是一点都不好玩了？”
　　“再废话，就把你扔下去。”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轻轻地把手覆在了云天青的手上。
　　然后他又听见云天青那种带了点软的撒娇一样的声音。
　　“师兄的手很暖。”
　　“那是因为修习火系路数的缘故。说来……你此次回去，也是该确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