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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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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了,不是怕搏斗,而是怕失败。当他离我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我才看清那武器原来是一把铲子,这时他已在树丛边上停了下来,先向周围望了望,然后开始在地上掘起坑来。为了便于挖土,他把披风脱下来放在了草地上,我这才发觉在他的披风下面蒙着一样东西。当时,我承认,好奇心和我的仇恨混在了一起,我想看看维尔福究竟要在那儿干什么,所以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着,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而当我看到那检察官从他的披风底下抽出一个两呎长七八时深的木箱的时候,那个念头就更明确了。我等他把那只箱子放在坑里,然后,当他用脚把土踩结实,想消除一切痕迹的时候,我就冲了上去,把我的小刀一下插进了他的胸膛,一面大声说道:“我是琪奥凡尼·伯都西粤,拿你的命抵偿我哥哥的命,拿你的财宝给他的寡妇!你看见了吧,我这次报的仇比我所希望的还圆满!”我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听到这些话,我想他大概没有听到,因为他喊都没喊一声就倒了下去。我只觉得他的血喷了我一脸,我当时如醉如狂,而那血并没有使我更糊涂,却反而使我清醒过来。不一会儿,我便挖出了那只箱子,然后,为了不让人知道,我又填满了那个坑,把那把铲子抛到了墙外,冲到门口,把门牢牢地锁上,带走了那把钥匙。”

“啊!”基督山说,“依我看,这是一桩小小的暗杀抢劫案。”

“不,大人,”贝尔图乔答道,“这是为亲人复仇,外加赔偿损失。”

“是笔不小的数目吧?”

“那不是钱。”

“啊!我记起来了,”伯爵回答说,“你不是说到过一个什么婴儿吧?”

“是的,大人,我当时急忙奔到河边,在河堤上坐下来,用我的小刀撬开了箱子上的锁。在一块质地很好的纱布里,包着一个初生的婴儿。他的脸发紫,小手发青,显然是被人闷死的,但他的身体还没有冷,所以我有点犹豫不决,不敢把他扔到我脚边的河里。过了会儿,我好象觉得他的心脏微微地跳了一下,因为我曾在巴斯蒂亚的一家医院里当过助手,所以我就照医生的办法做起来——我把气吹到了他的肺里,使他的肺部膨胀起来。一刻钟之后,我看到他呼吸了,并且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喊叫。”于是我也喊了一声,但那是一声高兴的喊叫。“那么,上帝没有责骂我,”我喊道,“因为他允许我救活一条人命来抵偿我夺掉的那条命。”

“你把那孩子怎么样了?”基督山问道。“对于一个想逃走的人,他无疑是个负担。”

“我一点没想收留他,但我知道巴黎有一家医院是接受这种可怜虫的。当我经过关卡的时候,我便说这个孩子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并问那家医院在什么地方。那只箱子证实了我的话,那块纱布也证明他的父母是有钱的人,我身上的血可以解释是从别人身上弄来的,也可以解释是从那孩子身上弄来的。他们没有刁难我,就把那家医院指给了我,原来医院就在恩弗街的头上。我先把那块布撕成两片,布上原先写着两个字,这样一来,一个字仍留在包孩子的那片布上,一个字便留在了我的手里,我来到医院门口,拉了拉铃,便飞也似的赶快逃走了。两个星期之后,我便回到了洛格里亚诺,我对爱苏泰说,‘你可以安心了,嫂嫂,伊斯雷死了,但他的仇已经报了。’她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就把经过的一切都讲给她听了,‘琪奥凡尼,’她说道,‘你应该把那个孩子带回来。我们可以取代他失去的父母,给他取名叫贝尼代托[意大利文,意思是“祝福。——译注],上帝看到我们做了这件好事,会祝福我们。’我把我藏着的半片布给了她,回答说,等我们的境况宽裕一点的时候,再去把他要回来。”

“那片布绣的是什么字?”基督山问道。

“h和n,上面有一个男爵的花环图纹。”

“天哪,伯都西粤先生,你竟用起家谱学的术语来了!你是在哪儿研究家谱学的?”

“就在您这儿,大人,在您手下当差是什么都学得到的。”

“讲下去吧,我很想知道两件事。”

“什么事,大人?”

“这个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因为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他是一个男孩子,贝尔图乔先生。”

“没有,大人,我不记得曾告诉过您这一点。”

“我以为你说过的,是我弄错了。”

“不,您没有错,他的确是个男孩儿。但大人想知道两件事情,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是你被人控告的那件罪案的经过,就是后来你要一位忏悔师,而布沙尼神甫应邀到尼姆狱中来看你的那件事。”

“那个故事讲起来很长的,大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睡觉的时间是很短的,我想你也不见得很想睡吧。”贝尔图乔鞠了一躬,继续讲他的故事。

“一半是由于我忘不了那种种往事,一半是为了要养活那可怜的寡妇,我就急急地又回去干走私贩子那老行当了,当时走私比以前更容易了,因为在一次革命之后,接着总有一段时期法纪很松弛。南部沿岸的警戒尤其薄弱,因为在阿维尼翁,尼姆,或乌齐斯不断有叛乱发生。我们就利用政府给的这个休战时间,在沿海一带建立起了联络网。自从我的哥哥在尼姆街上被暗杀以后,我就再也没进过那个城市。结果是,那位和我们有联系的客栈老板看到我们不再到他那儿去了,就不得不来找我们,他在比里加答到布揆耳的路上开了一个分店,名叫杜加桥客栈。所以,在埃格莫特,马地苟斯和波克一带,我们有十几个地方可以卸货,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在那儿藏身,以躲避宪兵和海关官员。走私这个行当,只要肯花精力,肯动脑筋,是很赚钱的,我是在山沟里长大的,所以我有双重的理由怕宪兵和海关官员,因为一旦把我带到法官前面,就免不了要审问,而一经审问,就总是要追究过去的事情。那样在我过去的生活中,他们就可能发现一些比走私雪茄和无证贩白兰地更为严重的事,所以我宁死也不愿被捕。我干成了不少惊人的交易,而这些经验不止一次地证明,凡是那些需要当机立断,果敢执行的计划,我们对于自身的过份顾虑,几乎是成功的唯一障碍。的确,当你拚命想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你就不再是别人的对手,或说得更确切些,别人也就不再是你的对手了,不管是谁,只要下了这个决心,他就会立刻觉得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而他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

“谈起哲学来了,贝尔图乔先生!”伯爵插嘴说道,“你一生中什么都干过一些的了?”

“噢,请您原谅,大人。”

“不,不要紧,但在夜里十点半的时候谈哲学未免有点太晚了吧。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比有些哲学家说得还对。”

“我的生意愈做愈远,也愈来愈赚钱。爱苏泰照料着家务,我们那份小家产渐渐地积累起来。有一天,当我要出发去远行的时候,‘去吧,’她说道,‘你回来的时候我要吓你一跳。’我追问她是什么事,但没用,她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于是我就走了。我们那次离开了差不多六个星期。我们到卢卡去装油,到里窝那却装英国棉花,我们顺利地卸了货,分了红利,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我一进家门,就看见爱苏泰的房间中央有一只摇篮,这只摇篮,和其余的家具一比,算是奢华的了,摇篮里有一个七八个月的婴儿。我高兴地叫了一声,自从我暗杀了那检察官以来,一向都很快乐,只是一想到遗弃了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总有点不快。而对那次暗杀,我从没有后悔过。这一切,可怜的爱苏泰都猜到了。她就趁我出门的时候,带着那半片纱布,写下我把孩子送到医院里去的日期和时间,动身到巴黎去接孩子了。他们没有提出异议,就把那婴儿交了给她,啊,我承认,伯爵阁下,当我看到那可怜的小东西安静地躺在摇篮里的时候,我泪水盈眶,心潮澎湃。‘啊,爱苏泰,’我喊道,‘你真是一个好女人,上天会祝福你的。’”

“这就和你的哲学不太相符了,”基督山说道,“这实在只是一种迷信而已。”

“唉!大人说对啦,”贝尔图乔答道,“上帝派这个婴儿来是为了惩罚我们的。从没有哪个人的邪恶的天性这样早地就显露了出来,而且这决不是由于教养方面的什么过错。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有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和他那洁白的肤色非常相称,只是他的头发太淡了一点,使他的面貌看上去有点古怪,但他却有着极灵活的目光,极刻毒的微笑。不幸的是,在我们那儿有句谚语,叫做‘脸蛋儿长得俊,不是好到极点,就是坏到透顶。’这句谚语用在贝尼代托身上实在是正确不过啦,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已表现得极为恶劣。不错,我嫂嫂的溺爱也助长了他。为了这个孩子,我那可怜的嫂嫂宁肯跑上一、二十里路到镇上去买最新鲜的水果和最好吃的糖果,但他不爱帕尔马的子或热那亚的蜜饯,却偏爱到一家邻居的果园里去偷栗子或在阁楼上偷吃苹果干,尽管我的花园里长的胡桃和苹果可以随他吃个够。贝尼代托大约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们的邻居华西里奥抱怨说他的钱袋里少一个路易,按照当地的风俗,人们是从不不把钱袋或贵重物品锁起来的,因为,大人们都知道,科西嘉是没有贼的,开始我们以为他一定是数钱时数错了,但他却坚持说一点没数错。那天,贝尼代托一早就离开了家,到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们非常焦急,后来,我们终天看到牵着一只猴子回来了,他说他看到那只猴子锁在一棵树下,就捡来了。这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总是异想天开的,想要一只猴子的念头已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一个多月。一个路过洛格里亚诺的船夫有几只猴子,那个刁滑的家伙引坏了他,偷钱的念头无疑也是那个家伙教给他的。在我们的树林里是捡不到锁在树上的猴子的,’我说道,‘老实承认你是怎么弄来的吧。’贝尼代托坚持着他的谎话,而且讲得有声有色,听起来根本不象是真话,倒是显示出他很富于想象力。于是我发火了,他却大笑起来。我威胁要打他,他后退了两步。‘你不能打我,’他说道,‘你没有这个权利,因为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们始终弄不明白这个要命的秘密是谁泄露给他的,我们一向小心谨慎地瞒着他,总之,这一句把那孩子的全部性情都暴露出来,我几乎被他吓住了,我的手无力地地垂了下来,连碰也没碰他一下。那孩子胜利了,而这次胜利使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以致把爱苏泰所有有钱都任意挥霍掉了。他愈是不成器,爱苏泰似乎愈是爱他,她不知道该如何抑制他的任性,也没有勇气限止他的放荡行为。当我在洛格里亚诺的时候,一切还好,但只要我一离开,贝尼代托便成了一家之主,一切便都乱了套,当他才十一岁的时候,他就喜欢混在十**岁的孩子们中玩了,而且选中的伙伴都是巴斯蒂亚甚至科西嘉最坏的孩子,他们已经闹过不少恶作剧,好多次有人恐吓控告他们。我慌了,因为一旦被人控告,就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而当时又不得不离开科西嘉去作一次长途跋涉,我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带贝尼代托一起去,希望借此来避免一场临近的灾祸。走私贩子的生活是活跃而辛苦的,我希望那种生活,再加上船上严格的纪律,可以有助于改变一下他的堕落。我和贝尼代托单独谈话,叫他同我一起去,我努力用种种最能打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幻想的许诺去相诱他。他耐心地听我讲,听我讲完以后,他当时大笑起来。

“‘你疯了吗,叔叔?’(他高兴的时候就这么叫我。)‘你以为我会用现在的这种生活去换取你那种生存方式——放弃我这种自由自在愉快的生活,而去象你那样又辛苦,又危险地去自讨苦吃吗?夜里忍受刺骨的寒风,白天忍受灼肤的酷热,东躲西藏的,一旦被人发觉,就得吃枪子儿这样去赚那一点点钱吗?哼,我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只要我要,妈妈总是会给我的,你瞧,我要是接受了你的建议,我不就是一个傻瓜啦。’他说得这样厚颜无耻,头头是道,我简直呆住了。贝尼代托却已回到了他的伙伴那儿,我看到他远远地把我指给他们看,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傻瓜了。”

“可爱的孩子!”基督山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假若他是我自己的儿子,贝尔图乔回答说,或甚至是我的侄儿,我是会想法把他带到正路上来的,因为你知道自己要尽责任,那样你的力量也就来了。但一想到要打一个父亲死在我手里的孩子,我就下不去手了。我的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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