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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犹记君归处-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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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吴,其实吧,”胖子犹豫了一下,“你要是难受,比如想哭一会什么的,胖爷不会笑你。”
  吴邪竟然笑了下,“是不是还准备把肩膀借我?”
  “你平静得让我害怕。”胖子看着他。
  “是吗?也许吧。”吴邪再次把脑袋埋进臂弯,“我休息会,有他的消息通知我。”
  “行。”胖子回答得很快。
  外面,黑眼镜踩熄烟头,径直往围着闷油瓶的那堆人走去。张海杏见他过来,点了点头算是致意。要说黑眼镜与这群张家人也算熟,主要是大家都长寿,能说上话的只有他们,想当年交了些不错的朋友,回头几十年那批人长眠地下,活人转眼变黄泥。
  “怎么样?”黑眼镜探头,“好些没?”
  “毒解不了,腹部的伤口和其他外伤处理好了。”张海杏回答。
  闷油瓶躺在张家人精心准备的软垫上输液,身上盖着毛毯,看来他们准备充足。张海客安排了守卫,让大部分人去休息,他跟张海杏还有医生坐在闷油瓶身边,连王盟都在。
  黑眼镜叹了口气,只是皮外伤,就算有麒麟香的因素,闷油瓶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彻底。饶是当时他跟解雨臣还有吴邪守着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如此灰败。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他没事,刚才还说话了。”张海杏接着道。
  张海客苦笑一声,“那是说话?”
  “梦话也算。”
  “噩梦。”
  “张起灵也会做梦?”这句话是王盟问的。
  张海客和张海杏皆是一愣。
  “他在你们这些人眼里都成神了,其实他也就是个普通人。”黑眼镜慢慢地说。
  “没错。”张海杏皱起一张俏脸,“族长就说了两个字——吴邪。”
  “哎。”王盟压平乱糟糟的头发,“把老板叫过来吧。”
  “叫过来捅了我们族长为他奶奶报仇?”张海杏瞪了王盟一眼。
  “你知道不可能。”张海客对他妹妹说:“你跟他一起去康巴部落,相处那么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只是觉得你们把他叫过来很残忍才这么说。”张海杏不满地走了。
  “你,”张海客指着王盟,“去找你老板吧。”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命令老子!”王盟忙不迭地拍屁股起身。
  王盟带了很多食物和水过去,吴邪的伙计也有准备,胖子负责把这些东西处理成热乎乎的大杂烩,端到吴邪面前。吴邪没胃口,但还是忍着吃了点,地下不知日夜,永远冷寂冥茫,吴邪终于躺下,半梦半醒睡了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睁着眼睛发呆。如此过了一天半,张海客走进来将胖子和王盟喊出去,接着王盟又进来把吴家的伙计们带出房间。
  吴邪看见了,原本他不想动,可这会儿猛地站起来,头竟然会晕,不知是没有休息好还是贫血。门口出现一个颀长瘦削影子,脚步虚浮,却婉拒了旁人的搀扶。
  他真的很憔悴。
  这是吴邪见到闷油瓶后的第一印象。
  闷油瓶从黑暗中走出来,穿了件干净的黑色卫衣,脸色苍白,两颊凹陷,精神十分不济。吴邪看起来不比他强多少,唯一优于他的就是没中毒。两人默默对视一番,闷油瓶勉强在离吴邪三米远的位置站定。
  该说什么?
  吴邪发现他说不出责备闷油瓶的话,也不可能因为他杀了自己的奶奶而挥舞拳头上去狂揍他一顿。误杀,这两个字让他无法下手。吴邪恐惧地扪心自问,就算是蓄意谋杀,他能亲手结束眼前这人的生命吗?
  闷油瓶站在那里,眼睛里藏着许多东西,不说一句话。
  吴邪盯着他的脸,是相隔多少年也无法忘记的轮廓,在梦里与现实中千番追寻的影子。吴邪握起右拳慢慢走近闷油瓶,眸底笼罩着模糊的雾气,闷油瓶见他过来,注视着他攥紧的拳头,缓缓闭上眼睛。
  “小哥,你杀了我奶奶?”
  伴随这句话而来的应该是饱含愤怒的拳头,最好如雨点般落到身上,打肿他的眼睛,打断他的鼻梁,打碎他的牙齿。闷油瓶已经做好准备,承受吴邪所有的悲伤与绝望。然而,一只并不细嫩的手掌带着温暖的热度贴上他的脸颊,闷油瓶骤然睁开眼睛,吴邪平静地站在他面前,温柔地抚摸他。
  闷油瓶嘴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吴邪?”
  “我想起一个事。”吴邪望着他,“很久之前我在浙江绍兴寻找古越国遗迹时,有幸存先民泛舟河上唱起我听不懂的歌谣,后来找人翻译过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闷油瓶不是之前的闷油瓶,他没法继续他的淡然,眼神复杂且震惊地盯着吴邪,更深的,似乎蕴藏着痛楚。
  “题外话说完了。”吴邪低下头,复又抬起,“胖子都跟我说了。没见你之前我设想了很多见面方式,比如揍你一顿,捅你一刀,或是学汪藏海把你千刀万剐。可是,”吴邪终于失去平静,表情变得惨淡,“你没错,是我奶奶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我不能不讲道理,你是无辜的。”手滑到闷油瓶的肩膀上,吴邪用力抓住对方的衣领,“我原谅你,听好了,我原谅你。”
  “吴邪。”闷油瓶轻轻握住吴邪的手腕,想说什么,却被吴邪打断。
  “我原谅你,所以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可是我原谅你不等于我的家人能原谅你,这事太复杂了,你跟他们没交情,他们不了解你的为人。”手继续下滑,吴邪拽住闷油瓶的胳膊,“我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独自承受的范围。”
  闷油瓶突然觉得心很痛,反手勾住吴邪的手臂。
  “吴邪,对……”
  “不要说!”吴邪低吼一声,“别说那三个字。你没错。”
  闷油瓶手指微微颤抖,可吴邪并没发现。
  “后来,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想到解决方法,在我说之前,我……我能先替我父母还有二叔揍你一拳吗?”吴邪言辞恳切。没等闷油瓶反应,吴邪已经一拳招呼到他脸上,脸是最经打的地方,比满布外伤的身体强多了。
  闷油瓶被吴邪揍得趔趄几步,实在支撑不住坐到地上,嘴角渗出血丝,神情黯然。
  吴邪蹲下来,定定直视着闷油瓶的眼睛,“我揍你,不是因为你有错,你就当运气差了点。这些年为你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我从没后悔过,包括认识你,我也没后悔过。同样的,如果知道认识你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令我痛苦的事情,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认识你。”
  近在咫尺,吴邪与闷油瓶近在咫尺,闷油瓶能看清吴邪瞳孔中的自己。
  “我不后悔。”吴邪温柔地笑着,“可是,小哥,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我说过,你走了,我绝对不会再找你。你杀了我奶奶,我原谅你,所以我会当做从来不认识你,就像我们从来没遇见过。”
  吴邪站起来,“打你一拳,我们两清,我不会让我的家人找你麻烦,可是我们不能再做兄弟。”他深深看了闷油瓶一眼,好像要把那张脸刻进脑子里,“我们……也早就不是兄弟。”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他要与闷油瓶告别,一直努力追寻着,到最后不过镜花水月。
  “一场差不多做了十年的梦。”吴邪弯起嘴角,留给闷油瓶最后一个微笑,“我累了。”
  曾经有个人说,无论你走得多快多远,累了想停下的时候,想回头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后。现在这个人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他,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看不到他。闷油瓶来不及起身,急急伸手拉住吴邪的手掌,第二次,他体会到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第一次是吴邪与白骆驼消失在沙海深处的时候。他压下吴邪的脑袋,忘情吻住那双唇之前;游走于生死边缘,天堂和地狱的界碑之前,他想起了一切。
  吴邪低头望着闷油瓶的手,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很平整,被它抚摸的感觉也美妙至极,只是……
  “放开。”吴邪说。
  闷油瓶微微一滞,松开吴邪的手。
  “其实我原本想说我后悔一次又一次寻找你,等待你,宁愿从没遇见你,很多时候我确实有这种想法。”吴邪再次深深看了闷油瓶一眼,“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我其实不后悔。”吴邪大步走出闷油瓶的世界,不同于当年跌跌撞撞闯进那片宁静淡泊,在追逐这条路上,他终于选择放弃。
  吴邪带走了自家伙计和王盟,张海客居然没有阻拦。他们站得很远,充分尊重里面两人的隐私权。黑眼镜没与吴邪一块走,几分钟后,他站到闷油瓶身旁,看着那张憔悴平静的侧脸。
  “他说山有木兮木有枝。”闷油瓶的声音很轻。
  黑眼镜“哦”了声,道,“心悦君兮君不知。现在,你懂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手里第一次沾人血是什么时候?他记不太清,是十三岁那年取回族长信物,亲手杀了想夺走它的所谓叔叔时吗?对于他来说,很少能将什么事情记得很清楚,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不能。
  第二年,有人将他带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张家很少能见到白头人,这人便是传说中的长老。
  “你真的想成为张起灵?”长老问他。
  他点头,“嗯。”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他淡淡地问。
  长老拿起他捧在手心里的青铜铃铛摇晃了几下,清脆悦耳,余音袅袅。
  “我的归处,是一片山。”
  “成为张起灵吧,那样的话,我们一定还能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再次相遇。”
  再次相遇西子湖畔,千里奔向长白山,原来吴邪的归处是他,他抱着他喃喃说起的人从来都是他。长老将铃铛放回他手中,指向他的背后,“你再回头看看那些尸体,都是你的族人。从今以后,见到这种景象犹如家常便饭,你还要成为张起灵吗?”
  “要。”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要成为张起灵,要……见到吴邪。
  “哑巴张?”黑眼镜按住他的肩膀,“别想了,接下来一路该我陪你走,我琢磨着也该尽我东夏遗族的义务了。”
  这年正月,与别处喜气洋洋的气氛相比,杭州吴家萧索惨淡。吴一穷老来丧母,晴天霹雳,而且她竟然是被人用匕首刺中心脏死的。
  “好好的说回长沙,怎么突然就走了?”吴一穷不明白,老泪纵横。
  吴二白将灵堂设在吴三省空出来的房子里方便吊唁,自己披麻戴孝跪在遗像前面,后方是装有吴月兰尸体的制冷棺材。吴邪编了个故事,同时告诉父母,他们没找到凶手,吴一穷把平时最爱的茶杯摔倒地上,说要报警,找关系,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吴邪以长孙身份接受各方吊唁,其中有普通邻居,吴一穷夫妇的同事朋友,长沙吴家的老交情,还有老九门和平时往来密切的势力。
  一时间,吴家门庭若市,门槛几乎被人踩烂,比真正过年的人家更热闹。吴二白板着脸,吴一穷夫妇近几年身体不好,哭昏几次,吴邪却强打精神淡淡地笑着,从容与来客周旋。
  解雨臣没有回北京,以孙辈身份为吴月兰披麻戴孝,与吴家子孙一起向来宾还礼。他是有愧的,不论对吴月兰还是吴邪,吴月兰让他保护自己,可他却让她死在闷油瓶的手里,最后他还保持缄默,不愿替闷油瓶澄清。
  他跟吴邪在同一个房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没话说,连眼神都没交换。出殡那天早上,吴月兰被送进火葬厅,吴一穷捶打着墙壁,吴二白终于留下眼泪。吴邪静静站在门外,等待骨灰盒交到他手上那一刻。不久后,火化完毕,要进行扶灵仪式。作为长子长孙,吴一穷和吴邪分别手捧遗像与骨灰盒,后面跟着吴家和解家的伙计,浩浩荡荡与早已准备好的车队汇合,要把骨灰送回长沙边缘的一个山村,吴家的祖村冒沙井。
  当年迁祖坟时,吴邪回去过,吴三省还在,虽然不知是哪个吴三省。这次解雨臣也跟着,吴家和解家当真剪不断理还乱。吴邪有个表公,如今快九十了,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当年吴三省是村中一霸,外加吴二白压场,村里人都要给老实头吴一穷几分薄面。吴一穷这一脉算是吴氏正宗,现在吴邪当家,又声势浩大地带了一票人回来,即便上面的老头还剩不少,依然要看吴邪脸色。
  冒沙井是吴家的祖村,跟他奶奶家无关,是他爷爷吴老狗的祖宗。吴老狗入赘后早已失去进入祖坟的资格,但他有本事,再加上条件特殊,也就进了祖坟。吴一穷算是名誉为主带个授权票的族长,现在由吴邪接替,吴邪年轻,比他年长的旁系族亲多得是,主要这吴家分家到最后基本没剩好东西,所以无人跟他争权。吴三省上次回来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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