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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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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也顿时觉得一股热血被豪气激起,他微笑举杯,道:“好,我敬你。”言毕一饮而尽。

两人正喝到酣处,忽听得外间一声惨呼,然后是几句呵斥,既而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两人俱是一惊,相互对望一眼,同时有了动作。

三.雪光,血光

这间客栈有个很别致的名字。
——小楼。
小楼昨夜又东风。
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今夜呢?
今夜的小楼有雪,更有血。
时值深冬,刚下过雪。
风冽,夜寒,月凄清。
连月光也是冷的。
冷冷的月光照着雪,也照着血。
冷的雪,热的血。

戚少商一推开门,就看到满目刺红的血。
有血就有人流血。
屋内有四个人,流血的却只有一个。
流血的汉子萎倒于地。
他高大,魁伟。
即使他此刻萎倒于地,依然让人觉得他很高大,魁伟。
他身上有十多处伤口,有刀伤,也有剑伤。
其中至少有三处是足以致命的,一在胸口,一在腰腹,一在后背。
其他的伤虽不致命,也谓为可观。
常人若受了这样重的伤,只怕早已死了。
但他未死,至少暂时未死。
只是,即使未死,亦不远矣。
流血的汉子仍在流血,他似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已消失。
另外三人却并未因此而停手,他们一人持剑,两人握刀,反而更加急速地攻了上去。
这个流血重伤,萎倒于地的汉子能不能躲过,避过,逃过这一剑二刀?
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这时,戚少商已冲了上去,左手剑鞘一横,格住了那一剑。右手曲指在一柄刀身上只一弹,那刀即被弹得歪了歪,失了方向,恰好击在了另一柄刀上,激起几点星火,那两个持刀的汉子也被震得退了退。
那三人见来人一出手便封住了他们所有的攻势,心下一惊,都住了手。
那执剑的汉子冷哼一声,道:“何笑我,想不到你竟请了帮手。”
流血的汉子咯了几口血,嘶声道:“他不是我请来的。”原来他叫何笑我。
戚少商收势抱剑,立在当堂,亦冷冷地道:“我也不认识他。”
执剑的汉子一愣,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咱们兄弟出手?”
戚少商一指地上的汉子,坦然道:“我看不惯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更何况他已受了重伤。”
执剑汉子仿佛听到一句很有趣的话似的笑了起来,“天底下让人看不惯的事情多了,你管得过来吗?”
戚少商不以为仵,淡淡道:“看不到的也就罢了。但是既然遇到了,看到了,就非管不可,不管不行,管定了。”越说到后面语气愈坚决。
那汉子脸色一沉,冷冷道:“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可惜他偏偏却是个最爱多管闲事的人。”一个声音闲闲地传来,带着一些散散的庸懒,清朗如玉石交鸣,煞是好听。
说话的当然不是戚少商。他的嘴角连抽动一下也未曾,虽然也有人可以利用胸腹的震动来发声说话,但是戚少商不会。
当然也不是那流血的汉子,更不会是那三个执剑持刀之人。
那三人俱是一惊,没料到居然还有其他人。
话音甫落,一人踏月飘然而来。
青衣,
卷发。
仿佛降落凡尘的谪仙。
却不是顾惜朝是谁?!

原来,乍一听到外面的响动,戚少商即刻翻窗而出。
在六扇门两年的捕役生涯,早已练就了他遇事而动,迅速快捷的反应。
顾惜朝却是略一思索,这才推门跟随。
他们本在东厢,声音传自西厢。
戚少商的轻功很好,眨眼间便已消失了身影。
顾惜朝的武功本也不弱,奈何两年前因被逼练九幽神君的魔功,后又在因缘巧合下遭雷殛而散功,却使得魔药反噬,虽当时未立时见出后果,但前因已布。
果而,皇城决战之后,顾惜朝痛失爱妻,又被穆鸠平趁机重创,终致引发痼疾。以后一年的时间里,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就是清醒的情况,也是明白的时候少,癫狂的时候多,果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幸而那时有铁手在旁悉心照料,又千万百计,契而不舍地为他寻得名医良药,再用本身无上浑厚的内力为他吊得一口气在,这才活了下来。
在这样的努力之下,顾惜朝也渐渐有了好转。一之年后,虽然本身的伤并未完全复原——委实是那魔药的药性太强——但至少已不再陷入癫狂,只是那全身的功力却也只剩下不到三成。
可以说,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顾惜朝的武功不但没有进步,反而由于种种因由只剩下原来的三成不到。
然而戚少商却不同。
逆水寒一案使他失去得太多,兄弟,爱人,半生的基业……他本已心灰意懒,幸得诸葛神侯点化,这才答应替铁手暂留六扇门。
两年来,他一直把所有的心伤深埋在心底,不致让关心他的人太过担忧,但长久的压抑只能导致更强烈的宣泄,他便把这所有的伤痛宣泄到武学上来,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个极有悟性的人,武学上的造诣本也很高,如今又能全心全意地迷醉于武学,其精进又何止一日千里。
如果说,两年前,顾惜朝的武功和戚少商只是相差甚微的话,那么如今两人的武功可说是云泥之别。
是以,戚少商早已赶到了出事的西厢,种种原由之下,顾惜朝的出现这才迟得一迟,缓了一缓。

清寒的月光下,顾惜朝微勾着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七分讥诮,三分讽谑,但他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冷冷地看着那三个凶徒。
那三个凶徒被这样目光盯得都寒了一寒。
执剑的汉子眼睛转了转,忽笑道:“我看两位是误会了。其实我们只是同门比斗,何笑我他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别人。”
何笑我一听这话,气得两颊涨红,强挣道:“我呸,同门比斗?要不是你们突袭暗算,我没有防备,就凭你们三个小子,能伤得了爷爷我!”
戚少商闻言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急电刺向那三人,寒道:“同门比斗,我真还没见过这样的同门比斗!”
执剑汉子脸色极不自在,但还是勉强堆笑道:“朋友……”
戚少商断然截道:“我从没有会施偷袭暗算的朋友!”
他身后的顾惜朝这时却突地震了震,脸色也渐渐煞白起来。
执剑汉子终于挂不住,放下脸来,冷冷道:“小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戚少商冷哼一声,“只要是你的酒,我敬酒罚酒都不吃!”
那汉子略一眯眼,正要发狠,忽又沉下气来,道:“这是我们‘下三滥’何家的家务事,阁下何苦淌这趟混水。不如高贵抬手,行个方便,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也好日后相见。”
戚少商也不由开始佩服他的定力,但还是昂然道:“既然已经看到了,怎么可以当做没看到?有些方便可行,有些方便却是行也不能行的。我不管你们是下三滥还是下九门,也不管你们是家务事还是家外事,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在这里杀人。”
那汉子满眼狠色,恨恨道:“阁下大名?”
戚少商昂首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戚少商。”
那汉子闻言一震,脸色大变,沉声道:“原来是你!难怪难怪……”
戚少商横剑当胸,傲然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人,你们走。”
那汉子点点头,道:“我们兄弟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与我们‘下三滥’为敌,我们的当家‘有求必应’何应求决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是‘九现神龙’。”
戚少商不为所动,冷冷道:“我等着。”
“走!”执剑汉子一声令下,握刀的两个汉子也紧随而上。
走到门口,那执剑的汉子又回头道:“何笑我,就算你现在不交出那东西,你也保不住它。”言毕头也不回地率然离去。

四.不是朋友

何笑我见那三人已离去,胸中一口淤血便再也压制不住,一口喷了出来,这下牵动浑身伤处,险些闭过气去。
戚少商连忙回身,一把扶起他,右掌贴近他背心处,催动内力源源向其百骸送去。
何笑我渐渐缓过气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戚少商的时候,眼睛蓦地一亮,他急急抓住戚少商的衣袖,问道:“阁下可是戚少商?”
戚少商一怔,不明他何有此一问,还是点头道:“是。”
“‘九现神龙’戚少商?”何笑我又问了一句。
“正是。”
“神龙名捕戚少商?”再一问。
戚少商摇头道:“我已经辞去捕头之职。”
何笑我大喜,叫道:“你果然是戚少商戚大侠。”忽然,他挣扎着爬起来,伏头便拜,说道:“戚大侠,请你援手救救‘下三滥’一门。”
戚少商一惊,连忙去搀他,“朋友,请别这样,快快请起。”
何笑我缓缓起身,戚少商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笑我这才慢慢道出原委。

原来,这何笑我正是“下三滥”何家的一名堂主。
“下三滥”何家在武林中向以奇巧杂技称著。旁门左道,巧枝杂学,无有不通,难有不精,下手出手是很诡怪了些,有时也会用些不上流的手段。然而何家一门却不是些卑鄙无耻之徒。
之所以会被冠名为“下三滥”却是因为瞧不下赵佶、蔡京朋比为奸,下诏尽毁前朝大臣名士如东坡居土、黄庭坚诸等字画碑诗,各出了手力保,就给下御批定为“下三滥”,并永世不能脱籍,且斩杀了几个当家的。
如此看来,“下三滥”一门在品性上不但不“下三滥”,反是很有些骨血,是以也获得知道其原由的许多武林好汉的称颂。
在被斩杀的几个当家中就有何家的大当家的“非常人”何非凡,是以何家一时群龙无首,所幸几位长老和仅剩的几个当家的全力支撑,才未导致树倒猕狲散,当务之急,自是尽快选出新的大当家。
经过几个长老和当家的深思熟虑,最终决定扶持“绝地逢生”何太绝上位。只因何太绝虽名为“太绝”,但其实处处为人留下余地,为人最讲义气,对兄弟们很是照顾,对长辈也一向尊敬,很得大家推崇爱戴,极有人缘,且其武功在何家也是数一数二的。让他上位,众人多也服膺。
如此说来,事情应该很顺利,然而不然。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何家子弟虽多是忠义之人,却也少不了有些害群之马。
其中“有求必应”何应求与何太绝一样,本也是几个当家的之一,他自认为无论是人品武功都比何太绝高出许多,却偏偏何太绝能得到众多的拥护,自己却不能,心中很是不服。
奸相蔡京党羽遍布江湖,一直伺机分裂群雄,窥见何应求的心思,便撺掇他夺权,何应求一时利智昏心,便应允了下来,由是引发了“下三滥”一门一场动乱。
“下三滥”何家因是家族成派,天下何姓之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加入,再加上有一些外姓子弟,是以门人甚多,也极讲辈分,等级甚为森严。
也因为门下子弟众多,并非所有人都能知道掌门的为谁,是以历代当家的都有信物为凭。何家子弟见信物如见掌门,违抗者,以叛门论。
是以,何应求要造反,只要先何太绝一步拿到那信物,就算是长老和其他几位当家的也就都莫可奈何了。这样一来,忠义一门的“下三滥”何家就很有可能沦为权相蔡京的走狗,帮凶,打手,成为真正的“下三滥”。
要阻止何应求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他一步拿到信物。所以,现在双方要争取的就是时间和速度。
信物原本是在前任大当家何非凡身上,何非凡临死之前,把他交托给最信任的一个堂主。那个堂主正是何笑我。
何笑我接到长老们的命令带着信物赶赴总门,却在半路上,也就是这家客栈“小楼”遇到了“一剑双刀”何氏兄弟。
何笑我与何氏兄弟原本有些交情,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来接应的,却没料到何氏兄弟早已被何应求收买,这次是来截击狙杀何笑我,抢夺信物的。
何氏三兄弟先是假意示好,既而趁何笑我不备,痛下杀手。
何氏兄弟的武功原本与何笑我相去甚远,但因为何笑我以为是自己人,并不防备,是以中招之下,已受重伤。要不是戚少商恰好在此,又及时出手,只怕已亡命何氏兄弟刀剑之下,而信物也将落入何应求之手。

何笑我拼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出事情前后后,再次请求戚少商出手相助。
戚少商义不容辞地道:“‘下三滥’何氏一门虽出手诡谲,行事乖张,但满门上下,多是血性汉子。如今遇到这样的劫难,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说无妨。”
何笑我当下从怀中掏出一物。
那是一跟二尺来长的短杖,暗红带紫色,楸木制成,上面精心雕刻着几种兽禽的纹案,多而不杂,排列组合得恰倒好处,杖首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蟒蛇的脑袋,仿佛要狺狺地吐出蛇信子。可见得用心之细,做工之巧。
何笑我把那短杖交到戚少商手中,道:“这就是本门掌门的信物‘盘龙杖’,是我们何家立派之时请帮中的四大长老特别制作的,绝对无法仿造。在下因被门中叛徒重伤,恐怕无法完成任务了。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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