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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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但笑不语。但最近，她跟沙迦南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了。这次得知她要前往祈福，沙迦南本来说要亲自陪她前往，后来因事无法出发，最后还叮嘱她，要她一走出神社，便要马上打电话给自己。

在下人的簇拥下，她慢慢往外走去。清风徐来，她轻轻地把绯红色外套裹紧在身上。抬起脑袋，只见到神社外拓也的背影，他神情肃然，正与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

意大利米兰。

沙迦南在花园中，打量着即将成型的雕塑，嘴角绽出满意的笑意。他低头看表，见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四十五分，距离行程表上，辻友绘离开的时间，已经晚了五分钟。

“日本人可不像意大利人，他们做事极古板守时。夫人会不会是忘记打电话了？”下人试探着问。

沙迦南微微一笑：“或者因为我平日从没试过当个如此尽责的儿子，连她也不适应了吧。或者我该打电话提醒一下她……”

“统主，万一夫人还在里面……”

“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不会在神社里接听电话。”说着，他拨下辻友绘的手机号码。

*********

车子在东京街头行驶着。

千夜无声地坐着，仿佛心里装着什么东西，一言不发，脑袋抵着车窗。

穆雍的手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搁在车头上震动不已的手机，上面显示着辻友绘的号码。

车厢内极为安静。只有手机持续震动的声音。

千夜像从遥远的地方被拉回来，目光停留在手机上，却依旧不言不动。她知道这个名字，听过这个名字。那是……那个男人所最关爱的女人。母亲，在他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存在。

穆雍回头看了她一眼：“要再打电话给他……”

“不用。”千夜斩钉截铁。

刚才打电话给拓也，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此时此刻，辻友绘的电话却打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认为，瞳门中人不该与穆家任何人有联系？还是另有原因？

千夜忽然伸出手去，按下按钮，拒绝对方来电。

“我们回去吧。”她忽然开口。

穆雍却忽然用力一踩油门，车子加速向前驶去。“我向来认为你比普通人要有勇气，却原来不过如此。”

千夜把脸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

电话那头，传来拒绝接听的“嘟嘟嘟——”声。

拓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感觉似乎有一种空洞感渗入他的体内。

手机却在此时再度响起——

他低头，却见是沙迦南的来电。

拓也犹豫了半秒，回过头去看向神社里，辻友绘仍站在神木前，凝神地往上面挂着御神符。

他低下脑袋，按下接听键。与此同时，远处的下人从车辆停靠方位向他走来，手上握着他的手机，嘴里说道：“松田先生，你有来电……”

那声音噶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从身后神社传出来的剧烈爆破声。仿佛东京天空下，植株包围着的古老神社，再度迸发出让人炫目的强劲生命力，闪耀出灿灿辉光。只是这次，这光芒如此灼目。

拓也呆呆地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辻友绘随同这神社，将永远灰飞湮灭。他猛地掷下手中的携带电话，朝神社那边发足狂奔，嘴里大喊着：“不——辻友绘——”又是一阵强烈的爆破声，掩盖住他的声音。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在东京（四）ˇ　最新更新：20110627　20：08：00

手里握着拓也手机的下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指痉挛似的，颤动着，不经意间接听了那个来电。

电话那头的穆雍和千夜，在寂静幽闭的车厢中，听到拓也声嘶力竭地喊着辻友绘的名字。

千夜忽然闭上眼睛。

从眼角处，渗出晶莹的液体。她昂起脑袋，那液体在她的眼角颤动着，最后倒流回眼皮之间的缝隙之中。

穆雍回头看着这女子。短发，坚毅，难辨雌雄的美。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依然不肯让自己流出泪水。

**********

沙迦南的右手一颤，手机从他白皙温暖的掌心中滑落，掉在花园那带着草香的泥土中。

他无法相信耳边听到的声音，仿佛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他的日文不好，把松田拓也所呼喊的名字听错了……

可是，为什么接电话的人会是他……

明明，是沙迦南派人偷出神社图纸，研究出最佳的炸药藏匿地点；是沙迦南让人在辻友绘的手机上做手脚，利用她步出神社听电话与拓也留在神社垫后的时间差……

一切安排得如此精细，每一步都想到了。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沙迦南感到他的脑袋无比疼痛，几乎要炸开了。他捂着脑袋，慢慢地蹲下身子……

**********

神社爆炸的第二天，亚洲的新闻媒体像发疯似的报道。然而仅仅一天后，这条消息便被轻描淡写地，以“神社职员疏忽之故”这种原因带过。反倒远在美国和欧洲的小报，由于打听到这一神社是瓦萨里家族现任统主之母去参拜之地，因而有所报道。

也有决心挖掘事实真相的西方媒体，跑到日本去，在日本首相针对内阁丑闻而举办的记者招待会上，冷不防抛出这条问题。

“据说日本闻名的女系家族——瞳门，其执掌人辻友绘在日前的神社爆炸案中身受重伤，仍在昏迷中。事件直接导致东京股市大跌，影响临近亚洲国家的股票市场。请问首相阁下，是否有救市信心？”

车载电子屏幕上，日本首相的脸色显得既阴沉又尴尬。“首先，这次神社爆炸案跟日本的瞳门没有关系……我对日本经济很有信心……”

穆雍伸出手，按下按钮，新闻画面转瞬消失。

“他的表情，已经等同于告诉世人真相了。”千夜忽然开口。

穆雍转过脸看她。

自从那次从电话中听到爆炸声响，以及拓也声嘶力竭地喊着辻友绘的名字后，再也没有来自对方的音讯。

从穆雍派去的人了解回来的消息，辻友绘尽管基本上处于昏迷中，但中间却醒转过一次。拓也在病床前，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

“无论沙迦南做出怎样的决定——请留在他身边，辅佐他。”

辻友绘嘴唇苍白紧涩，极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拓也站在床头，无声地凝视着，深深点头。

此时，坐在车厢内，千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那天以后。她没有显出难过，也没有失望，却是极为平静。

异于寻常的平静。

穆雍把过于长久凝视她的目光收回，注视着前方路面。天空中下起了雨，飘打在车头玻璃上。前方，东京的街道浸润在一片雨蒙蒙中，恍如一个巨大的水族箱。新宿街头的巨大电子屏幕上，仍就记者招待会的实况做出直播。日本首相义正言辞，说着重振本国经济的话。路上行人脚步匆匆，没有几个人当真抬起眼睛去看。倒是在中间插播广告的时候，日本当红歌姬今日发片的宣传MV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目光。广告结束，镜头回到记者招待会现场，人群又各自散开。

走马观花的首相，频繁更迭的内阁……

这个国家……是时候动身离开了……

穆雍暗暗踩动油门，车子在路上加速往前驶去，溅起银白色的水花。

**************

庞巴迪飞机静静地靠在停机坪上，细雨不间断地打在机身的白色蒙皮上，折射出银色的雨光。跑道上的中线灯、边线灯映着雨丝，显得有点昏暗。

飞机缓缓滑出跑道。驾驶舱内，穆雍专注地盯着仪表盘。

昏晦不明的天气中，穆雍的手慢慢往后拉起操纵杆，庞大的机身开始向上攀升。千夜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股仿佛发自体内的离心力。

她感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远离这个国家……自己的生命被孕育的这个地方……

“即使这种天气，你依然坚持要走……”穆雍的声音，仿佛从极远极远的天际传来，“为了听从内心的意愿而行走，一个人要付出多少代价。”

千夜不说话。她只觉得十分地疲累，身子陷在单薄的毯中，渐渐睡着。

穆雍瞧了她一眼，轻声失笑：“野孩子的世界当真简单。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饿了便吃，累了便睡倒。”

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飞机平稳地冲上云霄。

三十分钟后，从驾驶舱内看出去，前方乌云密布，似乎正形成雷雨区。穆雍让飞机在空中盘旋，展开航图研究。如果继续前行，误入雷雨中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如若在空中继续盘旋等待，航油将会很快耗尽。

穆雍决定返航。

雷雨已经覆盖了空域下方的地面。

厚重云层间，机身不时倾侧着飞行，在颠簸中上下晃动。千夜睁开双眼，见到窗外的闪电劈过眼前，映亮了她的脸。飞机正穿过一大片灰蒙蒙的积云，闪电不时把积云照亮，他们恍如正穿越过光亮白昼的海洋。

“系好安全带。”穆雍冷声道。

她转过脸，却见穆雍正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空域。他神情专注，全然不似那个漠视人命的冷峻男子。他修长的手指操纵着驾驶杆，竟在微微颤动。

窗外，再度劈过一道闪电。千夜借着那道光，在瞬间瞧清楚了——

穆雍下巴线条绷紧，紧紧抿着嘴唇，颜色竟是相当苍白。那俊美异常的容颜，亦如大理石雕像般，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前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又是一道闪电——

闪电照亮了穆雍过于苍白的脸，他咬住了嘴唇，然而前额上的汗珠密密麻麻渗出。

灰色雷雨遮蔽住视线，只能见到雨水击打在玻璃上。穆雍握在操纵杆上的手竟微微松开，机身开始上下颠簸。

千夜向前倾过身子，按住了他的手——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岛（一）ˇ　最新更新：20110628　20：36：43

夜色之间，海面碧绿的波涛闪着一道暗暗的光芒，仿佛是一条细细的跑道。狂风暴雨劈头劈脸地，朝海水深处坠去。

孤岩侧面的矮灌木丛有大量的雨珠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使得矮灌木丛摇来晃去。

********

雨渐渐变小了，终于在深夜止息了。

千夜感到水声从耳边流过，而后有机器烧焦的味道。她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这荒芜废弃的景象：海水，海滩，和庞然大物般瘫倒在海滩上的飞机残骸。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回想起她跟穆雍在飞机上遇到雷雨的情景。

他呢？他在哪里？

她奋力从地上撑起身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沙滩上前行。月光照在她身上，似是白花花的浪影。她用脚试探性地往前连爬带滚，终于走到断裂成两半的机身前，用手攀扶着仍在发烫的机身，爬入驾驶舱内。

穆雍的身子倚在驾驶座上。双目闭合，脸色苍白，细细的血液从前额上往下淌。

千夜咬着牙，竟不知从哪里生出这样大的力气，伸手便要把他往自己肩上扛。

“我还走得动。”他忽然睁开双眼。

边说着，穆雍边慢慢从驾驶席上站起身，身子却十分虚弱。

千夜伸手去，扶住了他。

他看了她一眼。

“别逞强。你不能倒下。我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千夜说。

“你放心。我不会比你先倒下。”

千夜不禁释然。

他还会反唇相讥，他还清醒得很，这已经值得感谢老天了。至于身体的康复，对他而言，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她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往回走。穆雍没有开口问原因，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看着她纤细而坚毅的背影，从驾驶舱内拿出药箱，打量了一下驾驶舱，然后回头看他。

他的手指往前一指：“食品在那里。”

她点头，拿出备用食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一些默契。

海岸边长满各式各样的棕榈，树下的斜堤铺满乱七八糟的杂草。之后就是那黑压压的森林本体部分和孤岩的空旷地带。暗蓝而辽阔的大海，向无尽止的远处伸展开去。

月光映照这海岸。

穆雍□着上身，手臂上缠着白色绷带，面前的火舌自下而上，舔红了他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手拢在怀里，看着千夜以附近林子里摘下的枯枝往里面塞。

两人身旁，以树枝藤干搭起来一个晾晒衣服的架子，上面挂着穆雍的衣服、千夜的外套。

“这儿是哪里？”千夜从脚边折下另一支枯枝，丢入火堆中。火苗噼啪升起。

“不知道。日本海域的某个小荒岛吧。”穆雍站在火苗旁。

“我不可以留在这里。母亲还需要我，我必须回去。”她凝视穆雍，一字一顿。

穆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慢站起身来，他手中的海螺随着脚步晃动，闪亮。海螺中的沙子从指缝间流下。

千夜在野营时也学到过这个——在体力可能不足、情况不明的地方，身上有一个能够发声的东西，比如口哨，或是海螺，也